第27章 第27章把朕的官服拿来。 (第2/2页)
皇帝才刚接见完臣工,处置完政务,挑了两本书打算研读,外头怀恩进来,压着嗓子叫了声“万岁爷”。
皇帝没应,闲适地在南炕上坐定,就着袅袅香烟翻开了书页。
怀恩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回禀了满福带回来的消息,说:“万岁爷,老姑『奶』『奶』上乾清宫,找夏太医来了。”
皇帝翻页的手僵在了半上,惶然抬起眼来,“么?”
怀恩招满福进来回话,满福虾着腰说:“奴才在老虎洞里遇上了老姑『奶』『奶』,老姑『奶』『奶』说贵妃娘娘放了恩典,准她找宫值太医给银朱瞧伤,她一下子就想到夏太医了。奴才唯恐她进了御『药』房,这事儿要穿帮,就哄她夏太医上养心殿给子请脉了。这会儿老姑『奶』『奶』还在老虎洞里等着呢,是打发了她还是怎么的,请万岁爷示下。”
这下子连皇帝都有荒神了,果真撒过了一个谎,就得无数的谎来周全。
直起身问:“她请夏太医,给那个小宫女看伤?”
满福和怀恩耷拉着眼皮子,脸上都带着尴尬的神,满福说:“那个小宫女挨了板子,伤在屁股上。”
这就是说,堂堂的皇帝还要乔装打扮给宫女看屁股上的伤?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皇帝气笑了,“果真好事儿想不起朕,这种事儿就『摸』到御『药』房来了。”
怀恩见皇帝不悦,犹豫着说:“老姑『奶』『奶』是信得过夏太医,才遇着了事儿头一个想起来。子爷,要不奴才去会会老姑『奶』『奶』,就说夏太医忙着,另派一位太医跟她回去看诊,这么着也好圆过去,您说呢?”
虽说大夫不挑病患,伤在哪里也没有贵贱之,但让去给宫女治屁股上的伤,实在令皇帝感到不满。
“就这么办吧。”皇帝蹙眉调开了视线。
怀恩嗻,脚下边挪步,嘴里边嘀咕:“昨儿精奇行刑,老姑『奶』『奶』为了护住银朱,自己也挨了一板子……”
“回来。”皇帝改了意,“朕想了想,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
怀恩是,“那万岁爷是打算和老姑『奶』『奶』开诚布公谈一谈了吗?夏太医的事儿,该交代也交代了?”
结果皇帝的视线扫过来,在怀恩和满福涔涔汗下的时候,启了启唇:“把朕的官服拿来。”
就是那件鹌鹑补子的八品官服啊?这么说还要接着装?
说实话万岁爷能作这样的让步,实在令怀恩意想不到。为了促成老姑『奶』『奶』回尚仪局,纡尊降贵给含珍治好了劳怯,如今又为了让老姑『奶』『奶』安心,还得去看银朱那血赤呼啦的伤。万岁爷这是为么呀,养蛊养得自己七劳八伤,果然是执念太强了,开始变得不计代价了吗?
然而万岁爷自己有张,这事任谁也无法置喙。
海捧了那件叠得豆干一样的八品补服来,皇帝慢吞吞下了南炕。怀恩上前,仔细替换上官服,扣紧纽子,戴上了那顶红缨子稀稀拉拉的凉帽。皇帝站在铜镜前仔细端详了自己一番,这才扎上面巾,从遵义门上走了出去。
门上站班的小太监有懵,没瞧见有太医进来呀,怎么说话儿就出去个大活人?
“站着,哪个值上……”
小太监上来盘问,话还没说完,就见满福杀鸡抹脖子式的一摆手,小太监虽没闹白是怎么回事儿,却也即刻退到了一旁。
皇帝大步流星出了内右门,直奔乾清门老虎洞。是帝王,有地界儿不该去,上回通过老虎洞还是七八岁那年,和跟前伺候的太监玩躲猫儿的时候。后来年纪渐长,自己肩上责任,太子也罢,皇帝也罢,都要有人君风范,因此便把孩子那种好玩的天『性』戒断了。只是没曾想,时隔多年,在稳坐江山之后,还有钻老虎洞的机会。小时候那条甬里装了许多的奇思妙想,大了觉得不过就是奴才通行的过罢了,可如今又重走一回,竟是为了那个小时候结过仇的丫头,可见命运轮转,有人的存在,就是为了不断祸害你啊。
不过要说意思,还是有儿的,从那条光影斑驳的长廊下走过,每行一步,时光就倒退一儿。远远看见那丫头了,梳着长长的辫子,像根木头一样立在旁。不为么,别人看她都挺老实守规矩,在眼里她却根深蒂固的难缠。是个记仇的人,小时候的那不痛快,耿耿于怀到今儿,说实话觉得进宫为妃为后,只要不得皇帝宠爱都是件糟心的差事,也想报复报复她,让她往后都只能在这深宫里,每天对着,说一百遍“我错了,对不起”。
为了有那一天,当然首先得下饵,把她扶植上位再说,现在冒充太医这事儿,是很有意义的。
夏太医走过去,相隔三丈远就叫了声姑娘,“听说你找我?”
颐行看见,立刻笑得花儿一样,说:“夏太医,我可算大白天见着您啦。听说您还是皇上的御医呐,乖乖,真了不得,实在让我肃然起敬。”
夏太医听惯了她虚头巴脑的奉承,不过相较于小时候,这语气还是透着几真诚的。也她为何事,但显得太过神机妙算,就不免异于常人了,便:“姑娘大白天的找我,想是有么要紧事儿吧?手上的伤都好了吗?”
颐行说都好了,抬起手背让瞧,“一儿疤痕也没留下,多谢您啦。只不过今儿来找您,是另有一桩事儿求您,就是……”她绞了绞手指头,“我的小姐妹,昨儿蒙冤挨了打,如今伤得很重,您不说您是女科圣手吗,我想求您过去瞧瞧,给开几副『药』,让她少受罪。”
夏太医因她那句女科圣手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你还真当我是看女科的?”
颐行一愣,“不是吗?”转念一想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纠缠,便,“不是女科,全科也成啊。她伤得太重了,下不来床,趴在那儿直哼哼。您心善,好歹帮着瞧瞧,这宫里我不认得别人,就认识您啦。”
这话倒可,让夏太医略微感觉有儿受用,不过实在不愿意去看这种伤,斟酌了下:“我这儿且忙着,跌打损伤瞧不瞧的无外乎那样,上『药』就成了。”
颐行说不成,“银朱脸『色』发青,眼珠子里还充血。我看了她的伤势,屁股像化了的冻梨,皮还在,底下汪着水,恐怕有伤毒啊。”
这是么形容,夏太医觉得都快闻着味儿了,“就是肿胀了,躺两天,慢慢会消肿的。”
颐行见推辞,自己也不好揪着不放,不由灰心地叹了口气。大概牵扯上了背上的伤,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夏太医有了松动,“这个时节咳嗽,有旧疾?”
颐行拧过胳膊『摸』了『摸』肩头,说不是,“昨儿挨了一下子,已经不怎么疼了。”
大概是因为几次打交,多少有了交吧,夏太医终于改了意,说不成,“内伤瘀结,不得发散,闹不好会留下病根的。我今儿上半晌的差事办完了,走吧,我替你瞧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