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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西方的聿赍城,南边的秀水坊,森罗堂,还有烈刀门,苍松派,三清教……
少年时曾有凌云壮志,转眼间苍茫天下就尽在脚下,她却茫然失去了方向。曾经说要逍遥九州,如今却被捆缚在这里,一步都出不得。
五派八方,牵一发而动全身。雷成义野心勃勃,若是不能保全青阳派,必定要被他侵吞。如今烈刀门已经势力惊人,如果侵吞了曾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青阳派,恐怕整个江湖都要由他一手遮天了。
而身为正道,最能显示他威力的方式就是拿邪道开刀,身为邪道龙头聿赍城必定不能幸免,何况唐烟儿与他结的梁子也不少了,还不说曾与他有过交易的竹青也在聿赍城。
姜黎不愿青阳派被打垮侵吞,更不愿由着雷成义一手做大,因此只能及时制止他,然而,这又谈何容易?
思及此,便更加佩服景年,在正邪两道不可调和的矛盾中竟然撑了这么多年,她是否也做得到呢?
之后的青阳派真如所言不再涉足江湖事,在外经营的青阳弟子全部被召回山门,整座山好像封山一样,如无特别的事弟子们再不可以随意外出,连例行的下山游历都被取消了。几个月后清理完了大战遗迹,肃清门派,展示了应有的雷霆手段,姜黎终于在乐正和飞篱的支持下正式登位掌门。
除了危急时刻鼎力相助的赤霞山庄,青阳派没有邀请任何一个门派观礼。
这大概是青阳派历史上最简单肃穆的一场继位仪式了,银装素裹的山上铺上红毯,挂上旗帜,却没有喧天热闹和喜气洋洋,所有人都安静的排好队,等待着主角登场。
从青阳山的千级石梯一步步走上来,一身简单白衣的姜黎登上拙剑台,向着玉衡殿走去。
她曾经被罚跪拙剑台,有个孩子打着伞蹲在她身前递给她一个咬过的肉包子。那家伙转身的一刻身影薄成一张纸,寥落满身,让她一时间不忍她孤单离去。
她曾在这拙剑台跟她吵架,为了无聊的理由,可是吵架过后她还是为自己着想,半夜里找到狼狈不堪的自己,抱起她回到温暖的床上。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好像同时看见时光的影子,好像看见那时笨拙怯懦的自己和意气风发的她。
脚下的路已到尽头,她转身,由人为她披上隆重的外衣,高高的礼冠戴在头上,头发好像男子一样被束上去,她腰间挂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剑的前两位主人,一位是上任青阳掌门,一位是如今的聿赍城主。
那把名动天下的‘惊鸿’剑。
她在继位前夜冒死从朝阳峰飞下,说不清的疯狂,站在唐烟儿曾经跳下的那个崖口,下面山风呼呼打脸,她就痴迷的看着下面,突然深吸一口气跳下去。
如果死了……如果死了……
脑子里滑过一抹捉摸不清的念头,急速下坠让她呼吸困难,她强运内力拍在石壁上,石壁挂得她手掌血肉模糊,罡风催骨,她忽然看见石壁上一道一道的剑痕。
那是……只有可能是唐烟儿。
然后视野中突然出现一抹银光,她下意识的抓住了它。
手臂差点被折断,千军一发之际她一脚蹬向石壁,剑被抽出来,她也跟着落了下去。
一头掉进冰冷的水潭里,然后才记起自己水性不好,几乎差点被淹死,爬上岸的时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更难以想象那时候落下来的唐烟儿。那时候受了伤,内力空虚,抱着一具尸体落下来的唐烟儿是一种怎样的境况。
她握着那把剑倒在冰冷湿滑的泥地里突然失声痛哭。
暗无天日的深谷里只有她的声音轻轻的随风飘散,好像怀中依然抱着之前从这里掉下来,孤独无助的躺在这里的那个人一样。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姜黎听见一声:“礼成!”
黑压压的脑袋全部低下去,所有的人,全都对着她跪下去,齐声高呼:“参见掌门!”
阳光映照着银剑,光芒刺眼,她伸出一只缠满绷带,又从绷带里渗出斑斑血迹的手,手掌向上,说:“……”那一瞬间,本该说的话从嘴里消失,她嘴唇嗫嚅了一下,依稀是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