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我们欠她的 (第2/2页)
赫连恕语调沉缓,将这些事一一道出,每说一句,景钦的脸色就是僵上一分,看着赫连恕的目光愈显复杂。
才半日的工夫,他居然就查到了这么多?
“所以,德胜楼的这顿饭,我母亲应该不是一个人吃的。她和谁一起吃的,又和这个人说了什么……或许……”景钦喉间苦涩地滚了滚,想起什么,抬眼往赫连恕望去,可眼中的光亮却又一瞬湮灭。若是还能查出别的,赫连恕应该一并说了。
果不其然,他虽然什么也没问出口,赫连恕也似知道他心中疑虑一般,语调淡淡道,“德胜楼该查的都已查过了,能问出的只有这些,没有人瞧见旁的人出入严夫人的雅室。与严夫人同行的只有那个叫芍药的侍婢,当然也有可能严夫人体恤下人,将那道一品香都赏给侍婢吃了也说不定。这事儿问一问芍药也就是了,可惜,芍药怕是被缉事卫的刑讯手段吓到了,竟是神志不清,已然疯了。”
“疯了?”景钦愕然,居然也疯了?
严夫人的疯症没有半点儿迹象可寻,就是大夫来看,也只说脉象凌乱,确实有癔症之兆,人一旦经历了比较大的情感波动,一时调整不及,就此疯了也是可能的。可一个两个都接着疯了……
“总之,能查的只有这么多,再往下查,只怕也再查不出别的什么了。”
景钦在赫连恕冷沉的嗓音中抬起头来,望着他,喉间动了动,“这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想必赫连都督与我一般,心中已然明了。”
赫连恕一双眼睛却仍如暗夜深海一般,瞧不出半点儿波动,冷冷回视他道,“那又如何?”这一句话语调幽幽,却恍若一柄利剑一般,直刺景钦的心房。
“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心里好过些的。总归,母亲是
因严夫人而死,这一点无从狡辩。严夫人因何动手,又是不是真的动了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皎因她承受丧母之痛,从今往后,我与阿皎,和景府,和你景二郎君,只能是不死不休!”
赫连恕那一席话说来,没有半分起伏,语调平冷一如平常,可每一个字都好似针一般,扎在景钦心口,让他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尽。
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一身孝衣也难掩的风华,却在夜风中惨白似鬼,脚下一个踉跄,虽然很快站稳,未曾摔倒,乍一看去,仍是让人心伤。
赫连恕却半点儿动容也没有,一个冷眼扫过去,“接下来该怎么做,景二郎君心中想必有数。阿皎……已是让她没了母亲,至少景二郎君不会希望阿皎也有事吧?”
景钦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垂下,嘴角紧紧抿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整个人亦是沉溺在了暗影之中……良久,他才抬起一双猩红的眼望向赫连恕。
入目仍是赫连恕一双冷寂的眸子,恍若一把冰刃直戳心肺,“这是我和你,我们欠阿皎的!”
景钦身形晃了一瞬,又站稳,等到赫连恕离开许久,他仍然站在那里,站成了一棵树,一尊石雕,四下无人,唯天地日月可见,否则怕是要探问一句,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二日果真便有人登门来吊唁了。赵夫人娘家已经没有什么人,她又是个不喜交际的,也没有什么交好的姐妹,独独有个袁夫人,得了消息,一大早便是带着周俏上了门。
母女俩眼睛都是红肿湿润的,怕是一路哭着来的,进了灵堂,又是好一番哭。
徐皎却再没有流过泪,苍白木然着一张脸向袁夫人俯身还礼。
袁夫人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执起徐皎的手,打眼一看她,刚止住的泪又是簌簌而下,“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了。”
徐皎没有哭,可一张脸上却是全无血色,表情空洞,就连惯常灵动的双眸今日也没了神采,眼下黑影重重,眼中红丝满满,好像一夜之间,就纤弱苍白了许多,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事对她打击有多大。
“阿皎姐姐!”周俏本来就是个善感的,一看她这模样就觉得难受,鼻头一酸,又是哭了起来,紧紧抓住了徐皎的另外一只手。
“好孩子,你母亲去得这么突然,你老实告诉姨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袁夫人忍了泪,轻声问徐皎,又靠在她耳边压低嗓音问道,“我听说是你们大房那个心狠手辣的,是,与不是?”袁夫人这一句问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袁夫人与赵夫人虽只是表姐妹,可
她们平素里如何相处徐皎都看在眼里,即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赵夫人去的这样突然,袁夫人定然会求个明白。
徐皎听着这一句问,却很是意外,骤然惊抬起双眸望向袁夫人,又转而睇向不远处也是一身孝服,正长身玉立于灵堂外拱手迎客的赫连恕……目光有些怔然。
赵夫人虽没什么故旧,但景家有,何况她还有赫连恕这样的女婿,徐皎这样的女儿,即便是看他们的面子,来吊唁的人也不会少。但如袁夫人母女这样真心的,却也不多。
徐皎瞥了一眼赫连恕,便是收回了视线,垂目不语。
她这模样却是让袁夫人心口一紧,握着她的手亦是用力了些,半晌,袁夫人紧咬了牙槽,恨声道,“我知道了……你母亲这一辈子就是进了景家这处狼窝。”望着徐皎,却又是泪盈于睫,“可怜你了孩子……你是您母亲唯一的女儿,可你到底姓景……”后头的话,袁夫人哽咽着再未说出,徐皎亦是垂下眼,掩住了眼底的阴翳。
耳边是袁夫人与周俏的啜泣声,她却木然地睁着一双眼,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和王菀也来了,两人都是一身素服,进了灵堂,便是肃然一张脸向棺木三拜,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