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搬救兵惨吃闭门羹 (2)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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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请进门的是个丧门星,三两句就把整个小组放到被人围观的尴尬境地了,那几个都不知道是怎么掩面逃出来的……
其实这个时候,俞骏和向小园也正被架在火上烤,参与的局长办公会议主题是反诈,“6·12跨国电信诈骗案”主谋朱丰审讯不顺,那位骗枭居然还是外籍,扯出来一堆麻烦事;境外落网的快半年了,团伙在境内的涉案人员还有数位没有归案;涉案的部分赃款去向仍然成谜,被骗资金发还进展龟速,部分赃款还在国外银行,主谋朱丰像地鼠藏粮食一样东一撮、西一撮地藏着赃款,到现在都没有挖掘完。
会后,俞骏和向小园被单独留了下来,两个人有点心虚地不敢抬头看领导。陈颢元局长看了两人一个多月来的工作情况汇报,不知道心焦还是失望,把报告扔在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种场合俞骏向来是三缄其口,省得触到霉头,向小园呢?更不敢吭声了。这次临时会议几乎就是数落大会,把刑侦、追逃、经侦几位负责人都训得狗血淋头,他俩被单独留下,估计还得来一波。
“看来有点难为你们了。”陈颢元局长若有所思道。
省厅的办案要求是往小处走、深处走,主动挖掘、力求带破其他案件,归根结底是要往诈骗的上层以及案件的纵深走,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确实也有点重了。陈颢元局长思忖良久,看着两人道:“你们觉得还有什么具体困难?”
“‘6·12跨国电信诈骗案’,详细细节迟迟未出,我们缺乏比对信息;两年来我们重拳高压打击,成规模的涉众类案件几乎销声匿迹,他们敢不敢出来,是不是敢出现在我省或者中州市还不好说;我们通过大数据寻找诈骗目标,能感觉到蠢蠢欲动,但这样警于事前的侦查我们是首次,能达到什么效果,还是未知。”俞骏汇报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
陈局长听出来了,手指点着斥道:“会上是嘴上抹油,会下是脚底开溜,俞主任啊,你让我拿这个去给省厅汇报?”
“陈局啊,露头就打谁都会,可人家不露头,我咋下手啊?总不能不讲证据,眉毛胡子一把抓吧?”俞骏为难地抬眼道。
“你在实践里一贯缺乏主动,有怯战和畏战情绪,这个心态我理解,到这个位置都免不了爱惜羽毛,怕发案,怕出事,更怕自己的英名毁于一旦,是不是啊?”陈局长不客气地问。
“我有什么英名啊?”俞骏尴尬道。
“怎么没有啊?‘中州反诈第一人’啊,主持过跨国电信诈骗大案的侦破,很快部里、厅里的表彰就下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任何差池,对吧?”陈局长直指俞骏羞处似的,把话挑明了,说得俞骏捂着脸掩饰自己的难堪。
“我能……解释一句吗?”
尴尬中,向小园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陈颢元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警示道:“别被他同化了啊,这个小油条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我比谁都了解他。”
“那您肯定知道我们俞主任向来是行大于言,不出成绩不露宝。”向小园道。
“哟,这倒是,难道……”陈局长愣了下,兴趣提起来了。
“这一个多月我们一直在厉兵秣马,从大数据的甄别到实践追踪,已经发现了多个疑似目标,包括近十年一直以诈骗为生的王雕,还有新发现的重点标注涉骗人物聂媚。通过种种迹象,我们研判,这些啸聚起来的团伙,有可能在中州或者我省某市正在策划组织诈骗犯罪活动,只是,我们还需要点时间来验证。”向小园道。
陈局长愣了,拿起汇报问:“这里面什么都没说啊。哦,俞主任是怕我知道得太早,期待太高?”
“嗯。”俞骏应了声,有点羞愧地不敢承认。
“你就蔫吧,啊。”陈局愤愤地扔了汇报。
向小园圆着场:“也不能这样责怪俞主任,他一直在寻找我们队伍里通晓市井江湖、精研此类犯罪的警务人员,昨天不还来您这儿走后门想挖个人吗?”
“哦,就说的那看守所的监管民警?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中州也几万警力呢,你跑人家登阳市挖人,可把你能的,长本事了!”陈局呵斥道,不过看两位下属都这么重视,他又上心了,好奇地问,“难道,这个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有的。那个岗位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嫌疑人,简直是个天然的实战场所。他是从辅警一步步学习并且考上事业编民警的,在监管过程中,还多次挖出了嫌疑人隐藏的漏罪。据我们了解,他对于传统的所谓‘风马燕雀金评彩挂’八大骗多有涉猎,这类人才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向小园给了一堆违心之词,听得俞骏咧嘴吸凉气。这姑娘成长可比他快多了,他顶多糊弄下领导,她倒好,明打明地忽悠起上级来了。
不过,这说法成功地勾起陈局长的兴趣了。他一思忖,话又变了:“要真有两把刷子,想办法挖过来啊,熟悉这种老派江湖骗子行为模式的人真不好找了,这是社会知识,书本上可学不到,最起码我看电诈团伙的话本就是一头雾水,那些江湖伎俩很多跳脱出我们正常人的认知的……我现在就担心谢副厅追问起这事来,抓紧时间把这个事办一下。如果发现涉众诈骗的苗头,就积极主动跟进。小向,你的状态很好,有情况或需求直接向我汇报,不必考虑他的感受,我现在已经快指挥不动他了……”
陈局长说着起身了,谢绝了俞骏的相送,临走还提醒一句:“就这个追踪嫌疑人的案,每周向我汇报,如有重大情况,随时上报。”
交代完拂袖而去,把准备送领导的俞骏尴尬地留在了原地。领导一走,俞骏嘴咧得更长了,就那么复杂地看着向小园,没想到这位女下属野心如此之大,直接把他架火上烤了。
“我替您讨了根令箭,您不会因此对我有看法吧?”向小园不好意思道。
俞骏难堪道:“你这是逼着公鸡下蛋,赶着鸭子上架,话讲这么满,等着下回挨批啊?”
“也未必,万一有发现呢?”向小园道。
“万一?”俞骏被这个低概率逗得苦脸了。
“有很多万一,现在是处处受阻、毫无进展让陈局过于焦虑,情况会随时变化的,万一朱丰审讯有重大进展,万一归案的嫌疑人有重大发现,万一……或者我们的跟进有什么发现,都可以做一个交代,非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惹上级不痛快啊?”向小园优雅地整理着笔记本,连俞骏的也一起收拾好,起身道。
这话听得俞骏愣了下,一下子醒悟了:“哟,对了,我忘了,你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把握领导心态比我强……但你做得有点过了啊,这岂不是把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而后无生。万一什么也没有发现,那怎么交代啊?”
“这就是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区别了,您就不想万一有发现呢?如果那样的话,您可就是未卜先知,无愧于‘反诈第一人’的称号了啊。”向小园笑着道。
“好好,我怕了你了……你就说接下来怎么办吧。”俞骏开了门,请向小园出会议室。
向小园不客气地享受了女士优先的待遇,回头告诉他:“领导不是说了,把那位看守所的监管民警想办法挖回来嘛……领导还说了,积极主动跟进,把这个事办一下。领导都说这么多了,您还问我?”
“等等,这些话是你诱导领导讲出来的,哪是请的令箭?简直是骗根鸡毛当令箭。”俞骏道。
“有区别吗?”摁着电梯按钮的向小园回头,脸上带着促狭的笑问道,“反正现在有令箭了,也争取到时间了,总比咱们尴尬地坐到那儿挨领导数落强吧?”
电梯叮的一声到楼层了,向小园客气地做着请的姿势。俞骏迟疑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进去了……
急促的哨声响起,驻所武警列队,报数,统一唱首《打靶归来》或者《团结就是力量》,差不多就到午饭的时间了。
登阳三看的一隅,一人高的笼屉冒着腾腾热气,排了整整两列,被一辆轿车差不多大小的手推饭车吱呀呀推进厨房了。饭车后露出斗十方的脑袋来,他扯着嗓子喊:“嗨,高叔,车搁这儿了!”
“啊,就搁那儿,你咋来了?”轰轰作响的鼓风机声音里,蒸汽氤氲,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大师傅。他擦着手,接过了这辆饭车。每天饭点,这些停在仓库后面的饭车要推进来,不过,这可不是管教干的活儿,他笑着对斗十方说:“都快成正式民警了,还干这个呀?”
“就这么点儿活儿,谁干不是干啊!”斗十方说道。又一辆车进来了,推车的是个老头,被先前的“高叔”斥了句:“懒得!让人家孩子替你干活儿!”那被斥的老头笑笑,像看自己儿子一样看着斗十方,赞道:“十方从小就勤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哎,方啊,你爸咋样了?”
“还行吧,这段时间比以前强点了。”斗十方拣着大盆,那一摞子铝盆摞得比他还高,这些盆盛满馒头后要往各个监舍分送。其实在看守所,这算是最重的一项活儿,光打饭和分馒头每天就得一个多小时。
“别让他喝酒,老斗啥都好,就是这上头下作。”推饭车的勤工随口说道。
像是触到了斗十方的心事,他怔了下,又低头分大盆了,分完盆就是卸笼屉。里面蒸得白白胖胖的馒头下雪似的哗哗往盆里堆,不一会儿,一盆一盆的馒头码齐在灶上,像堆着的小雪山一样煞是好看。
影像,显示在所长办的随机监控上,这里没有监控死角,而且不受环境影响,哪怕是蒸汽腾腾的厨房也看得一清二楚。仵所长面前的屏幕侧向他,此时看屏幕的是会后匆匆赶了几十公里路来此的中州同行:俞骏和向小园。
“这活儿怎么也得干警上手?”向小园不解了。
“帮把手很正常嘛,再说他干这个都好多年了,搁这儿的时间啊,他是最长的。他父亲老斗先前就是这儿的勤工,干了有十年。”仵所长道。
这情况让俞骏两人上心了,俞骏脱口问:“斗本初?”
“哟嗬,查得挺清啊,是叫斗本初,蒸得一手好馒头,后来那勤工都达不到他那水平。”所长道,又解释了句,“我来没几天老头就病退了……勤工都是从周边村里招的临时人员,编制啥的肯定没有,五险一金啥的更别指望,所里对这个也没法处理啊,这个……挺难为情的,干了十年的老同志就那么离职了,按政策也给不了多少补贴啥的,这才照顾刚毕业的十方来当辅警了。”
“什么病?很严重吗?”向小园问,隐隐明白斗十方拼命赚钱的原因了。
仵所长想想,疑惑地说:“不太清楚,六十多岁了,老年病呗,一直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偏偏老斗又贪杯,这不喝高了摔了一跤,就偏瘫了,啧啧……没法说啊,把孩子也拖累得……不是我不给上级领导面子啊,您借调谁都成,包括我都没问题,可这孩子不行啊,你把人借调走,家里咋办?其实你们都不是第一家想要人的了。”
“还有谁家?”俞骏没料到,自己居然不是先发现宝的。
“刑侦上,来了不止一回。”仵所长道。
两人更奇怪了,细听仵所长道来,敢情是斗十方几次挖到嫌疑人隐瞒的漏罪,让登阳市两个刑侦大队办案的刑警注意上了,也想把这个人当苗子挖到刑侦上培养,不过实在解决不了实际困难,只好作罢。这信息对于俞骏和向小园无疑又增加了分量。俞骏忍不住叹道:“不看不知道啊,这么多特长。”
不料这还不算,仵所长笑道:“他最大的特长是蒸馒头,打小就在看守所里,那灶台就是做作业的地方。”
“啊,让个小孩在这环境里啊?”向小园无语了。
“这也是实际困难啊,就老斗一个人带娃,他来上班的时候谁管啊?早年管得没那么严,所里给老斗在这儿找了个临时地方住,方便上下班干活儿,他爷儿俩就都在这儿,这不十多年下来啊,除了老斗,资历最长的要算小斗了。”仵所长道。
天哪……就连见多识广的俞骏也张大嘴无语,表现出对此人、此事的惊愕。现在俞骏理解了斗十方临危不乱、举重若轻的架势是怎么养成的了。天天在这种会聚天下烧杀抢掠的恶人的地方熏陶,还有什么比这里更挑战人的认知极限?
两人看着监控里斗十方在厨房端盆、舀菜,一辆辆饭车搭配好,干活儿娴熟麻利,动作行云流水。而且这活儿肯定很重,斗十方不时地擦着满头的大汗。这情景不知道触及了两位观者心里什么地方,让他们俩面面相觑,良久无语……
不忌荤素,反客为主
“雨哥,开门。”
斗十方敲着值班室的门,第一道由武警值守的门禁,门应声打开,斗十方进了值班室。那位武警万年冰封的脸露出点笑容,笑吟吟地接走了斗十方手里的菜。
蒜薹肉片配蒸馍,小战士坐下狼吞虎咽地吃着,且吃且问:“咋?你好像有事,想让我教你几招?”
这里武警和监管民警是两个编制,互为掣肘,工作上相对独立,工作外可是打成一片,平时的训练免不了武警和民警PK,相比之下,民警自然是输多赢少。斗十方笑道:“你们不能以欺负业余水平的为乐啊,那个,我看看监控。”
“咋?你还查我岗?”
“不是。昨天晚上来找我那两人,证件在这儿登记过,我看下。”
“正常访问,拿的是厅里介绍函,不是找你吗?你看什么?”
“我跟你说,你肯定不信,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那你知道是谁又能咋样?那妞漂亮啊,个子赶着我这么高了,胸挺这么高,皮肤比你蒸的馒头还白,哎呀,哎呀……”
“哎呀什么?看上了?”
“也只能看看……”
斗十方翻查着监控,进出看守所的人员都会被记录,证件也被电子扫描。翻了几页,他看到了两人的证件:俞骏,中州市反诈骗中心主任;向小园,副主任。两人一对高级督察。
见他盯着屏幕好大一会儿,那吃饭的小战士悄悄地凑上来,冷不丁地“嗨”了一声。可没想到没吓斗十方一跳,像是入神的斗十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反诈骗中心的,他们在追谁?”
“犯事了?”小战士好奇地问。
“我犯事不犯事,都已经住这儿十几年了,有区别吗?快吃吧,别说些没用的。”斗十方一把把小战士摁回椅子上。
“嗨,十方,那两人好像今天也来了,去找所长了。”小战士提醒了一句。
斗十方愣了下,不屑地哼了声,心说反诈骗中心简直闲得蛋疼,然后自己开门出去了。他且走且念叨着“向小园”“俞骏”这两个名字,好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想来想去却从记忆中找不出影子来,待回到讯问室查了一下电脑,这才明白出处了:一则《中州市侦破跨国电信诈骗大案》的新闻,让他恍然大悟。半年前轰动一时的新闻,经侦总队出的新闻发言人就是向小园,而俞骏是以专案组成员的身份接受采访的。
“哦,这是要深挖漏犯,斩草除根,搁这儿来抓壮丁了。”
略一思索,他大致明白这两位的来意了,一明白就觉得索然无味且没有多大兴趣了。只是这位女警的照片让他多盯了一会儿,沉思间似乎在回忆昨晚见她的一颦一笑。想到细节,他蓦地起身,到小图书馆里查资料,查了很久似乎查到他需要的内容了,然后又是莫名其妙地判断了一句:“好名字,大俗即大雅……可惜,天鹅可抓不着傻雕这种癞蛤蟆。”
他手里拿着《唐宋诗词》,难道就借此书做了案情的预判?
安叔正在给王雕和包神星进行反侦查教学,最后叮嘱道:“这里很快就要开始了,你们得跟上步子,能不能玩转这个盘子,得看你们的操作了。”
安叔叮嘱道,把随身的黄飞推给王雕。两人点头致意,称着“飞哥”。这飞哥膈脾胃,人丑话不多,长相连坏人也觉得硌硬,正是当黑打手的最佳人选。
“去吧,别让人盯上啊,记住了……贼不空手,骗不回头,想混得时间长点,就多动动脑子。”
安叔交代着。三人上了车,招手再见,一路驶离。车影消失,安叔才坐回了奔驰车里,车的前方是路牌:登阳市,2km。
而王雕的去向却是相反的方向,自车里回头看不到那个车队之后,包神星这才回过头来,小声问王雕:“这咋开始干活儿了,把咱们打发走了?”
张胖子开的是奔驰,带了两辆厢货车,拉了满满两车化妆、洗涤、美容用品,不用说肯定是要靠这个发财。只是让包神星意外的是,要开工了,反而把他们排除在外了。
“明面上的不能有案底,现在雷子看得多严,你搁那儿开摊一露面,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还怎么干呢?”王雕解释着。
包神星倒吸凉气,一挪屁股,不解地问:“那……那咱们干啥?不能人家数票子,咱们看乐子吧?”
“找帮手去啊。这么说吧,像你这号低级蟊贼以前干活儿,偷到手的全揣不进口袋,对吧?”
“对呀……什么?”
“别犟,给你讲道理呢,是不是?没准还得被厉害的同行给搜刮点。”
“不要提那些悲催往事成不?”
“你就说是不是吧?”
“嗯……”
包神星难堪地承认了。当贼也不容易,万一失手,不是被群众围殴就是被警察收拾,即便不失手,也会被那些经验丰富、下手更狠的老贼收拾,不是黑吃黑拿你收成,就是圈着你替他干活儿。
这就明白了。王雕解释着:“哪行都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咱们呢,得找群虾米、小鱼,让他们折腾,然后咱们在背后……啧,坐收渔利。”
“噢,我明白了,咱们要当大鱼,不能当虾米,可这……不更危险?当大鱼被雷子逮了,那还能出来吗?”包神星显得有点紧张,跟大哥说心里话,还是胆怯。
“所以才要听安叔的教诲啊,努力别让雷子逮着啊。算了,算了,你这智商还是当傻子啥也不知道的好,跟你解释费劲呢。”王雕失去耐心了。
包神星一听不悦了,小声地嘟囔着:“你才叫傻雕好不好?”
这句被开车的飞哥听到了,蓦地笑喷了。恼羞成怒的王雕扑上来,把包神星摁在座位上,两人噼里啪啦干起来。前面的黄飞也不阻拦,悠闲地打开车上的音乐,锣鼓、梆子、二胡锵锵一响,《抬花轿》的唱腔给两人的PK配上伴奏了:
花轿起……三声炮……啊咚……啊咚……咚咚咚响啊,惊天动地……
听着振奋人心的小调,破车晃晃悠悠地蹿在二级路上,一路奔向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去了……
俞骏和向小园回到反诈骗中心已经是午后三时了。离开登阳三看,又去了趟登阳市局,一路风尘仆仆回来却显得有点颓丧,从登阳市局了解的情况更意外,看守所招聘勤工干杂活儿都是自主的,地方监管支队甚至连斗本初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而政治处对斗十方的政审却卡在了斗本初这儿。斗本初的户籍是在一九九几年登记到段村的,户口的迁出地、孩子的出生证明、母亲是谁,皆属于不可考的范围。
于是这就尴尬了,别说调任了,入籍都可能有麻烦。下车的俞骏看向小园,两人俱是愁眉不展。俞骏无奈笑道:“死心了吧?即便我受你乐观主义影响,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我们位置互换了,我开始有点悲观了。您说政治处审查情况如果他本人知晓的话,会不会走向反面?”向小园问。
“不好说。但我很确定,如果走向反面,世界上就会多一个经验丰富、智勇双全的骗子,而且可能是我们对付不了的那种。”俞骏道。
“同意。这一点上,我与领导的高瞻远瞩保持高度统一。”向小园道。
俞骏愣了下,反应过来,怔了下,问:“你还没死心?”
“能让您心动的人,我怎么可能死心?”向小园笑了笑,戳破俞骏的心事。
俞骏一抚下颌,为难道:“没错,我是心动,但是……啧……实在不好办啊。”
两人正犹豫间,娜日丽匆匆跑出来,慌慌张张,不等俞骏问,就急急说着:“领导,您可回来了,赶紧看看去。”
“怎么了?”俞骏和向小园诧异了,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了。
不料错了,娜日丽气急败坏地道:“快别提了,那胖子把咱们组搞成公敌了。”
这倒把俞骏和向小园给听得云山雾罩了。向小园拉着娜日丽问,娜日丽连珠炮似的叙述了一段,说是遵照主任指示,把钱加多请到了中心,并带他参观,没承想这家伙故意挑事来了,参观时就阴阳怪气给人添堵,幸好大家忍着没人理他,没想到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反而变本加厉了,打菜和大师傅叫板,说大师傅土豆炖得太烂,青菜炒得太老,肉片又放得太肥,米饭又太硬,总结一下就反问大师傅,你是养猪场拌饲料出身的吧?气得大师傅甩勺子不打饭了,要打人。
这个劝开了没打起来,钱加多不满意似的在食堂边吃边大放厥词,高声评价中心的技侦男是:忙成屎,累成狗,一辈子找不上女朋友。把小组一行都吓傻了。全食堂几十号人吃饭呢。就这还不算,钱加多又评价女技侦了,说是:站起来是勾着腰,低着头;一坐下是斗鸡眼,鼠标手,总结是,一辈子找不到男朋友。
这评价听得俞骏冷不丁被逗笑了,别说还真有几分神似。娜日丽难堪地道:“主任,您还笑啊?都以为他是我们组的人,没当面吵起来。可谁能咽下这口气?回头就把组里网切了,这下可好了,我们都傻坐着了。”
“走,这还得了,屁事没办,倒先内讧起来了。人呢?”俞骏问道。
娜日丽指着小组办公室道:“在办公室呢。他说他要见领导,给他恢复名誉。”
“哦,这么不要脸,居然还看重名节?”俞骏道。
几人进了办公室,在座的几位都齐齐起立。向小园出声问:“查找故障了没有?网络连接可不能断。”
“好了。”陆虎道,赶紧又解释,“你们进门才刚好的,我们是被踢下服务器的。”
向小园脸上微微失色。这个遍布监控的地方,恐怕使绊子的警员也知道轻重,只是这种法子就让她有点失望了。俞骏压抑着怒气,鼻子哼了哼,再抬眼时,钱加多正得意扬扬地坐在向小园的位置上,拿着向小园的马克杯惬意地呷着茶水,不时往这边促狭地瞄一眼。
程一丁气得要捋袖子了,俞骏一拦,径自上前,拉着椅子往旁边一坐,蔫蔫地盯着钱加多。他不说话,钱加多也不说话,络卿相一直给这哥们儿使眼色,钱加多都装作未见,得意扬扬地就等着俞骏发作似的。
“哟,钱老板,那是大数据分析图表,您有兴趣啊?”
俞骏不怒反笑,客气地问。
哟嗬,和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完全相反,钱加多愣了下,放下了文件,认真摇摇头:“没兴趣,看不懂。”
“那您装这样子,看来就是想惹我发一通脾气,然后也拿你没治,您等着看乐子?”俞骏直接戳破钱加多的小心思。
钱加多也不加隐瞒,一竖大拇指,道:“看出来了啊,有两下。不瞒你说,在家里我只听我妈的,在单位我只听我三姑的,你们昨天把我三姑和我妈吓得以为我犯事要进局子了,怎么办吧?”
“咦?今天不就是专门把您请来,要给您正式道歉吗?”俞骏故意道。
钱加多愣了,看着去接自己的人,“啊”了声,明显没看出这个意向来啊!
“肯定是你们没说清楚,老程,回头做个深刻检讨……这样吧,加多,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三姑、你妈解释一下。哎哟,电话上解释不清楚,要不咱们组集体去他家当面说清楚吧。”俞骏道,回头征询属下意见。属下对领导的眼色意会,齐齐道是。
这可把钱加多吓得一激灵,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行了,咱们半斤八两扯平了,民警辅警不一家人吗?客气啥?我走了。”
“哎,等等……”俞骏还真客气上了,拽着钱加多摁回到座位上,招呼着娜日丽倒水,喊着程一丁去他办公室拿好烟。众人也不客气,一人倒了一大杯水拿在手里,站到了钱加多的附近,个个不怀好意地瞅着他。这架势可把钱加多吓心虚了,紧张地问俞骏:“咋的啦?你好歹是个处长,跟我们小屁辅警置气,不至于这么没度量吧?”
“度量我倒是有,但你揣着明白装傻,故意在这儿挑起公愤,你说我怎么办你呢?”俞骏蔫蔫的。偏偏这不阴不阳的样子让钱加多有点发怵。正常情况下,他倒更愿意看到领导勃然大怒、气急败坏,然后拿他无计可施的糗样。
“那我说的是真话,又没造谣,训诫谈不上,拘留够不着,咋,还公报私仇啊?”钱加多壮着胆子道。
“这样吧,咱们自己人不能窝里斗,对吧?昨天你还训我们了,有本事抓骗子,别对付自己人吧?今天呢,我把这句话放这儿,有本事你对付骗子,别跟自己人过不去。”俞骏换了个方式说话,说到此处时,他自己都觉得灵光一现。
偏偏钱加多最受不了激将,打蛇随棍上地驳着:“不就对付骗子吗?是你们扯后腿跟我们过不去啊。那帮王八犊子,别说扇俩耳光,打折胳膊瘸条腿都不冤。”
“不用那么激烈,今天专程请你来,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想请您帮忙。”俞骏正式道。
这可真把钱加多吓着了,一哆嗦,说话都不利索了:“又逗我是吧?”
“绝对不是,我对天发誓……放下,都放下杯子。其实我们很好奇,因为我们在天网上追踪傻雕都费老大劲了,那小子神出鬼没的还真不好找。嗨,你们倒好,轻轻松松就把他治得服服帖帖,说起来,你确实比我们加一块儿都强啊。”俞骏正色道。
一听这话,钱加多得意了,胡吹大气道:“不就个小毛骗吗?分分钟收拾他几十个。不是跟你吹,他就钻耗子洞里,我都能把他揪出来。”
这时候,向小园明白俞骏什么意思了,她暗笑。果不其然,俞骏就着这话头请求道:“那钱加多同志,要不您再给我演示下怎么找着王雕吧。已经追丢二十多个小时了,同志们可是望眼欲穿了,对您的到来是翘首期盼呀……是不是,同志们?”
几位外勤加上向小园笑吟吟地纷纷应和:“是,就是,看来这事只能靠钱加多同志了。”
钱加多苦脸了,求助似的看向络卿相。络卿相很不义气地也开始装没看见,难为得钱加多直咂巴嘴,一犯迷糊那白痴相就出来了,这……这了半天,愣是没把“这我真不行呀”说出来,毕竟面子挣回来总不能再扔出去吧。
“看,答应了,我就知道钱加多同志对朋友义气,对同志热心……您放心,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次,我们会给您提供强有力的后台支撑,这就当警务协作嘛,办好了我给你们110指挥中心送面锦旗去……你不能对革命战友也回绝吧?”俞骏严肃道。
这把钱加多逼得进退维谷了,他嗫嚅着苦着脸自语道:“这……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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