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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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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声朝篱笆院看去。

乌压压的几十个人聚成群, 手里都握着锄头、铁锹等农具。

打头的是村长鱼大有, 敞着衣褂,裤腿卷的左高右低,大颗的汗珠顺着黑红的面庞往下滴, 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跑来的。

鱼河从人群中挤出来,指着屋里的李家人大声说:“就是他们, 李红带着娘家人来我家打我『奶』和姐, 还要打阿蔻!”

鱼大有握着粪叉, 把叉柄重重的杵在地面上。

“我石兄弟虽不在了, 可我们这儿站着的汉子都是我鱼婶的侄子!大伙说对不对!”

身后的人群中响起响亮而又一致的回答。

“对!”

“对!我是石叔救的, 我就是鱼『奶』『奶』的干孙子!”

“我也是!”

“还有我!”

鱼大有满意的进院,“你们这样还敢欺负我鱼婶?”

突然发现不对,鱼河那小子不是说李家一家人打上门了?

这咋站着的就李家的俩儿子,其中一个还被鱼湖反架着胳膊, 头发都快被鱼婶薅秃了?

鱼『奶』『奶』惊愕,大有这咋来了?

连忙出来迎接, “大有你们咋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听说有人欺负婶子, 我们来看看,身上脏就不进去了, 刚在清粪坑, 味冲。”

“再说这么多人屋里也站不…”鱼大有拒绝, 视线无意间就瞄到了鱼阿蔻。

双目瞪圆,尾音消失在微张的嘴巴里。

如果他没看错身形的话,蔻囡手里拎着的那个是鱼海吧?

再看到鱼海不远处躺着的女人, 想到蔻囡的力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让人看到,以后谁家敢给蔻囡说亲?

抽搐着嘴角扬声问:“鱼婶,是不是没什么大事啊?”

“啊?”鱼『奶』『奶』看到大有冲她使眼『色』,嘴往蔻囡那努,反应过来。

“对对,没啥大事,就是我们两家在商量分家的事,商量的声音比较大吓到了河娃。”

鱼阿蔻看到孙霞转动眼珠想出声,冷笑着又重重给了鱼海一拳。

孙霞立马低下头,松开胳膊后腿一步。

鱼大有移动脚步挡住鱼阿蔻的身影,“既然鱼婶家没啥大事,你们回去继续清粪池,别耽误明天给地里上肥。”

看到有几人的面『色』担忧,就从人群中点出三个人,皆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

“叔叔们留下来和我一起震震场子,别让鱼婶吃亏咯。”

三人出列答应。

鱼『奶』『奶』朗声,“谢谢各家小子了,今儿我家不方便,等分了家,你们可得来吃暖居饭。”

人群嘻嘻哈哈的应下,这才放心的散了。

鱼阿蔻看到几人走过来,在鱼海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乖宝宝的站起身,冲几人乖乖巧巧的笑。

三人望着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鱼海,眼珠几乎要脱出眼眶。

鱼海这…这是被蔻囡揍的?

鱼大有看着她,摇头,“你啊你…”

背着手带着一步三回头的三人进屋。

等他们进去,鱼阿蔻招手喊来堂弟。

“不是让你喊大有叔和碗爷爷吗?你怎么把人全部喊来了?”

鱼河委屈,“我是只想喊他们两个的,但其他人听到了,就闹着全部要来,我不是故意想让他们看到你揍人的。”

鱼『奶』『奶』私下里没少对鱼河耳提面命,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到小孙女动手揍人。

农村人说亲讲究双方的家庭成员,像鱼阿蔻这样的属于命不好。

一般人家会嫌弃这样的姑娘,假如再传出这个姑娘凶悍,就更难了。

婆婆怕管不住这样的儿媳,更怕儿媳压儿子一头,儿子管不了家。

鱼河虽然觉得小堂姐就算不嫁人,也能过得很好。

但见『奶』『奶』和亲姐都这么担心这个问题,也放在了心上。

鱼河吸着鼻子说:“要不我去跟他们说,人是我揍的,你怕我揍鱼海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故意上去捶两拳帮我遮挡的?”

鱼阿蔻『揉』了『揉』堂弟的头,安慰,“他们没看到呢,大有叔刚刚帮我遮掩过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我去给大有叔他们冲糖水,你进去看看他们说了什么,等会说给我听。”

“好!”

鱼河放下心来,用手背抹着鼻子跑开,随即又调头跑回来。

“阿蔻,你冲蛋花糖水呗!”

鱼阿蔻笑着点头。

鱼河欢呼了声冲去客堂。

鱼阿蔻去『奶』『奶』房间拿鸡蛋,看着篮子里堆尖的鸡蛋,想着反正要分家了,鸡蛋留给他们也是喂狗。

用二十个鸡蛋找天平换了红糖、酒酿。

按人头数大方的拿了26个鸡蛋,进厨房煮红糖酒酿荷包蛋。

鱼阿蔻在锅里添上半锅水,灶膛里架上木柴。

等水开的功夫,拿出十个碗一字摆开,每个碗里打上鸡蛋。

火大,不大会木质锅盖上飘出白雾。

掀起锅盖,左手把碗里的鸡蛋倒入温水里,灶膛里加大火把水烧的冒出滚滚水泡。

待锅内的蛋清由透明凝固成『乳』白,舀起鸡蛋在水里抖两抖,盛出鸡蛋放在碗里。

十碗荷包蛋做好,每个碗里再倒上半勺红糖酒酿,浇上热水。

用两个托盘端着去客厅。

打扫过后的客厅里,众人以堂中八仙桌为界限分两边,此时呈泾渭分明的状态。

八仙桌四个方向坐着的是鱼大有四人。

桌子左方坐着的是鱼海和李家人。

为首的鱼海分外凄惨,脸比平日大了一倍,脸上显眼的挂着两只乌眼眶,眼皮鼓得高高的,眼睛肿成条缝,鼻子下面两条干涸的暗红血迹,破皮肿成香肠的嘴角乌紫。

身后的李家人和他一比,脸上身上都干干净净,本来有点小伤的也能让人忽略不计。

包括被李红用水叫醒的朱大脚和李大嫂。

这也让看到李家人痛的龇牙咧嘴的鱼大有等人不解,伤都没有,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别哎吆哎吆的装疼了,你们的心思我们都猜到啦,不就是坏心肠的想碰瓷吗?

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死活,在我们鱼新村的地盘上还敢打这种主意。

鱼大有四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十分的不善。

看着几人的面『色』,李二狗捂着被踹的剧痛的腹下,气的面部充血,胸口剧喘。

我装个p装!

你们被踹上一脚摔个狗吃屎试试!

他刚才有偷偷看过腹下,上面清晰的印着半个青紫到发黑的脚印。

不用说儿媳『妇』身上肯定有也有。

他说了自己身上被踢伤,伤的很重。

鱼大有等人就用“你装,你再装,踢一脚就能踢出脚印来?”的眼神望回来。

可伤的位置这么尴尬,又不能脱了衣服给人看。

这几人面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我就知道你在装”的笃定。

李二狗被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就此西去。

咬着牙暗骂:鱼阿蔻这个小灾星,好毒的心思!

桌子右方的鱼『奶』『奶』坐在前面,身后并排坐着鱼湖三兄妹,怀里抱着双胞胎。

三兄妹任孙霞如何使眼『色』,如何咒骂,屁股都不带动一下。

站队的姿态做的十分明显。

鱼大有作为一村之长,坐在八仙桌的上首。

开口问鱼『奶』『奶』,“鱼婶,怎么想着分家了?要不你再想想?你家又不是兄弟多的人家,就这样分家,恐怕村里说鱼岩的话不会太好听。”

这话听着是在帮鱼海他们说话,实际上却是在为鱼阿蔻着想。

毕竟鱼婶当家,管着家里的钱财,能让蔻囡读书。

可分了家,蔻囡要读书,这工分肯定挣不了。

到时,蔻囡吃什么?

要是不读书下地挣工分,这孩子就废了。

想到这,看着鱼『奶』『奶』的眼神带着凝重。

鱼『奶』『奶』低着头用袖角沾着眼睛,声音带着丝哭意,“大有侄子这话我懂,可这家不是我要分的,是我这大孙要分的。”

“你们几个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就按我大孙的意思分家吧,我大孙今儿个就敢闷不吭声的,带岳家人来『逼』我分家,我怕啊!要是我不同意,明儿个又有啥新花样,我老了,胳膊腿都使不上劲儿了,现在分我还能再挣两年工分,要是以后分,那我不得躺床上饿死?”

鱼大有眉头紧紧皱起,“鱼婶你这话的意思?”

鱼『奶』『奶』苦笑,“我和蔻囡分出去,我蔻囡孝顺,以后老了我也不怕。”

“胡闹!哪儿有这样分家的?”左座的鱼金碗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老嫂子这不成。”

鱼『奶』『奶』哭音加重,“那要按海娃说的只把蔻囡分出去,我蔻囡以后咋活?我幺儿连蔻囡的面都没见到就去了,我咋滴也得替我幺儿,照顾好他这条唯一的根。”

提起鱼石,四人的心里都带上了愧疚。

右座两鬓斑白的鱼三炮闷头抽烟袋,他和宋花同辈,婆娘和宋花走的也近。

在他的印象里,中年守寡的宋花,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再苦再累时,村里人都没见到她哭过,可这会竟然哭了,足见有多伤心。

怒吼:“鱼海你这个不肖子孙!”

挥着烟杆起身想去揍鱼海。

鱼大有忙拦腰抱住他,“叔你别急,分家没啥不好的…”

鱼三炮听的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炮火对准他,“你说啥?分家没啥不好的?”

鱼大有看着暴脾气的三叔,无奈的附耳上前低语。

“叔,你听我说,阿蔻以后指不定有多出息呢,鱼海是啥人你不知道?以后肯定是要凑上去占便宜,像牛皮糖样甩都甩不脱,现在分了,鱼婶也就苦这两年,再说有咱们这几家看着,鱼婶能苦到哪儿去?”

鱼三炮顺着他的话思考,脸上『露』出笑,“怪不得你娃能当村长,这脑子转的就是活。”

鱼大有苦笑,这和我当村长有啥关系?

碗叔和桌叔都想明白了,只有亲叔你没想通。

果然。

鱼碗手指敲着桌子道:“那依老嫂子你的意思,这家该咋分?”

鱼『奶』『奶』:“能咋分,又没啥值钱的东西,家里的东西都在这,一家一半,我和蔻囡算一家。”

“我!我要和『奶』『奶』阿蔻过,不跟鱼海一家。”鱼河跳着脚抢答。

众人的视线移了过来。

鱼湖和鱼溪互看一眼,心里也有了决定。

鱼『奶』『奶』蓦地转头虎着脸看着小孙子。

鱼河惊奇的发现『奶』『奶』眼里一点眼泪都没有,原来刚刚是在假哭。

鱼『奶』『奶』使着眼『色』道:“当弟弟的得为你哥着想,过年分粮分肉时,你得去帮你哥往家抬,不然你哥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鱼河刚想说怎么忙不过来,不还有李家人吗?

突然脑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奶』这是说让他在家里吃喝,不能便宜鱼海一人。

挠着头傻笑坐下来,“呃…我『奶』说的对,我得心疼鱼…我哥,我不和我『奶』过了。”

鱼『奶』『奶』满意的回头。

孙霞的孩子果然一个比一个聪明。

蔻囡好吃的没喂狗。

回头的瞬间,又变回轻轻啜泣。

见众人收回视线,鱼河轻轻的松了口气,他差点害了阿蔻。

看哥姐不解,附耳上前,鱼湖两兄妹沉默下来。

鱼大有点头,“恩,鱼婶这家分的公平,石兄弟虽只有蔻囡一个,那也得算作一房,鱼海你有什么想法?”

鱼海见终于轮到自己,激动艰难的撑起眼皮,“唔…pu…唔…”

他想说我不分家了,现在这样挺好,阿蔻要上学就上学,反正『奶』又不会少他们的钱。

他怕分家了,阿蔻上不成学心里不爽,天天爬窗户来揍他。

感受着身上入骨的疼,以及痛的抬不起的四肢。

心里的悔意排山倒海而来。

然而,嘴里发出的只有支支吾吾声,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鱼阿蔻就怕他怂的临时改变主意,所以捶掉了他两颗门牙,又把嘴捶成了香肠。

鱼大有几人皱着眉看着他比手画脚。

鱼三炮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啥?说人话!这么大个人了,话都说不清楚。”

四人有默契的一致忽略了他脸上的伤。

站在鱼海身后的李红站前一步,啜泣着说:“不是鱼海不想说,他被阿蔻下死手打成这样,想说也说不了,不过作为两口子,我还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的。”

鱼海期待的看着婆娘,红快说,说咱不分家。

“我家海子说,这家要分,但这样分家对我们来说不公平,我们做牛做马的供了阿蔻读了这么久的书,从没指望她出息后报答我们,只要她以后过得好,我们也算对得起三叔。”

鱼海艰难的摇头,不是,婆娘我改主意了,我不分家。

李红不顾男人的意愿,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但现在阿蔻也得给我们留条活路,我们这房这么多人,要是平分,三间房我们怎么挤得下?二弟三妹快说亲了,波娃涛娃这两年还能跟我们挤挤,过两年呢?更何况我肚子里又有了一个,还有粮食和钱,都是按工分分的,阿蔻才下地几天,多分点粮食给她说的过去,可平分一半怎么说的过去?我们大房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鱼海急得一直大声呜呜,婆娘你全说错了!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挤啊!

鱼三炮被唔的额头筋『乱』跳,在桌边敲着烟袋,“鱼海你闭嘴别唔了!唔的我脑壳痛。”

恰在此时,鱼阿蔻左右手各端着个红木漆盘进来。

托盘里飘出朦胧的白烟,带着酒香往众人的鼻孔里钻。

众人下意识的精神一震,李家人的视线随着托盘移动。

只有鱼海满心的绝望,眼泪鼻涕往下淌。

脑子里出现几个大字。

——完了,我要死了。

鱼阿蔻视线都没给他一个,把托盘给了一个来接的鱼河,朝八仙桌走去。

鱼河一个托盘刚入手,差点接不住甩出去,连忙弓起只腿用膝盖顶住盘子底部,憋的脸通红。

这怎么这么沉?

鱼湖见状连忙上前从弟弟手里接过,跟在妹妹后面。

鱼阿蔻把有三个蛋、酒酿多多的四碗放在桌上。

乖巧的说:“炮爷爷、碗爷爷、桌爷爷、大有叔你们喝点热的激激身子,免得一热一冷的会着凉。”

鱼大有几人这才感觉到身上的汗已干透,这会被秋风一吹,凉意直往骨头里钻。

再看看桌上的碗,不禁喉结滚动。

白底蓝边的敞口大碗里,黑红『色』的糖水中飘着白边红心的荷包蛋,荷包蛋上放着小山般的米酒粒,粒中心点缀着颗枸杞。

米酒特有的酿酒香混着鸡蛋的香,让四个爱酒之人口水极速分泌。

鱼大有吞着口水,“蔻囡,咋准备的这么全?冲碗糖水就是了不得的招待了,这又是糖,又是蛋的,多糟蹋好东西。”

鱼阿蔻这边在硬往『奶』『奶』手里塞碗,她和『奶』『奶』就早上啃了个饼子,现在太阳都西斜了。

她饿的前胸贴后背,『奶』『奶』肯定也一样,强势的把碗塞给『奶』『奶』,继续往下分。

闻言,笑眯眯道:“大有叔这话说的不对,给你们吃怎么能叫糟蹋?我还因为家里没肉,心里过意不去呢。”

鱼大有连忙端碗,“我就好这口,可不能浪费钱去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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