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分手 (第2/2页)
“你站住!”
她平日里姿态优雅的母亲站在她身后吼道。
那点外人面前相当成功的姜太太现在眼睛发红,嗓音尖利,“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姜荻转头欣赏了一下她妈这种狼狈姿态,突然觉得她之前的忍耐像一个笑话,撕破脸皮实在太爽了,压抑多年的恶意倾巢而出,在对方那张依旧年轻的脸上逡巡着,企图在对方岌岌可危的尊严面前再压下一根稻草,看她崩溃,看她绝望,就像幼时她被锁在地下室的痛苦一样。
对暗无天日的绝望以及身体疼痛最大限度的忍耐。
“我不说,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字一句地回敬,右手按在拎着书包的左手上,抚摸这左手腕那手链下的疤痕,缝针的痕迹还在,按上去都能回忆起当时濒临死亡的不甘心跟怨恨。
“那你滚!”
许爱菁咬着嘴唇,她耳朵上挂着的珍珠耳坠发出清脆的声音,面容扭曲了片刻,她终于回复了最伊始的冷酷,伸手往外一指:“快给我滚。”
姜荻一点也不惊讶。
她甚至轻快地转身,在经过许爱菁身边的时候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好的妈妈。”
这句话她从小说到大,从不甘心到心甘情愿到现在的没滋没味,但唇齿开合出来的音节却带着可以又黏腻的亲近感,还有点似有若无的阴冷,蔓延在这个空间内,落到许爱菁的耳朵里,她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唇,最后还是重复了一遍:“你有本事别回来。”
姜荻已经穿上了鞋,她反手拎着书包,站都没个站相,那点私底下的流氓相钻出了一丝半缕,但又非常乖巧地说:“我没本事,所以今天我就不打扰您了。”
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语气。
像是在嘲笑她亲妈这些年沾沾自喜的**,这件被她扔去给旁人雕琢的工艺品最终徒有其表,内里都是脏臭的毛胚,在这种时刻还不忘记要来恶心她一下。
外面依旧在下雨,姜荻背上书包,在暴雨中坦然地走出了家门。
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她却相当高兴地咧了咧嘴,像是庆祝这场策划多年却毫无预兆降下的自由。
—
第二天徐灯拎着那把伞去了学校,打算还给姜荻,结果一直到早自习上课,姜荻也没来。
这个优等生据说一年到头都全勤,除了要去外面参加比赛的公假,不然没一节课是缺席的,没想到一个上午过去,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不过大家似乎都当她又去参加什么比赛去了,也没人问起。
那把黑伞被徐灯靠在座位的墙边,她托着下巴,百般无聊得看着课本遮挡下的手机,琢磨了很久,还是给姜荻发了信息——
[你怎么没来啊?]
好久都没人回。
徐灯玩了会手机,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听课,没想到到下课的时候,苑禾居然来找她了。
班长姑娘一张圆脸,配了一双圆圆眼,怎么看都像个丸子,是真的长得可爱的那种模样,还看着酒挺乖的,但徐灯觉得她老板着脸,糟蹋了这种外貌上的可爱,而且对她的态度总是怪怪的,所以没什么好感。
此刻苑禾站在她座位边,在闹哄哄的教室里问她:“你知道姜荻怎么了吗?”
徐灯摇头。
“你真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徐灯坐在位置上,对班长的问题显然很是疑惑。
苑禾又再三确定,最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莫名其妙,姜荻不在干嘛问我……”徐灯嘀咕了一句,桌下的手机一震动,她一边碎碎念一边捞起来一看,居然是姜荻的短信——
[我去外太空啦,你要来玩吗?]
五点多的时候他爸回来了,外头的哭声才停下来,七点早自习,她干脆也不睡了,看了会儿书,出去洗脸准备出门。
父母回房间了,还能听到说话声,她拎着书包下楼,骑车的时候风吹过来,吹得眼睛都快闭上了。还很早,学校外面的煎饼摊刚摆出来,还问了句:“姑娘你这么早啊?”
徐灯扯出一个笑容:“起早了。”
以前她踩着铃声进学校的时候通常是跟一堆人挤着进楼,今天这么空荡,还有点不太习惯。
开教师门的师傅刚把他们那栋教学楼的门给开了,徐灯咬了几口煎饼就趴在桌上眯了会儿。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关心徐姝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彻夜不归的原因,没了就没了呗。
说她的性格像爸还像妈,旁人都说她像她爸,话少,看着沉稳。其实也不是,这个年纪的沉稳其实都不太牢靠,多半是虚张声势,才透漏出一点端倪,就足够被人冠上这样的标签。
她心有万丈高,旁人的死活全在山下,没有资格让她跳下去亲自关怀。
即便是血浓于水,也没有多深刻的体验,成为等价交换的物质基础,幼时标价都没撕的千把块洋娃娃,稍长一点一套昂贵的书籍和学习用具。
徐灯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在山村里的三位数洋娃娃那些人也看不出多金贵,但一个标签贴在上面,瞬间就能引来一阵惊叹和艳羡。
没什么好炫耀的。
这有什么用呢?她被围在中间,无所谓地把那娃娃塞给别人,走出包围圈。
你们好歹父母在身边,我什么都没有。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还真是心思单纯,没有父母作陪,时间都特别漫长,一山比一山高,望不出头,小小年纪学会思考,学会思考后想很多很多想不通的东西。
无人可说,冒出来的念头还得按回去。
在躯体里循环往复,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没什么所谓。
这个点好安静,她一宿无人知晓陪伴下的疲惫终于得到抚慰,睡过去的时候一片虚无,再醒来,是周围的打闹,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姜荻?
徐灯揉了揉眼,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罐牛奶,一碰,还是烫的,还有一份三明治,而趴下前放在一边啃了几口的煎饼不知所踪。
她的手还按在牛奶上,实在是烫,烫到她心里发慌,最后收回放在姜荻身上的目光,在早读中躲在课本后面吃早饭。
苑禾来得不算晚,也不会太早就是了,通常是跟姜荻前后脚到的,偶尔是姜荻先来,给她们俩的水杯接完水后,坐在座位上翻东西,瞧见她来,打个招呼,要么就是她先到,帮姜荻去饮水机那接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