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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VIP2017-11-15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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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蛟龙,不作君妇!
全谷的人皆知她喜欢他,
只待及笄便可为君绾发着嫁,
可他竟不辞而别。
闭关两载,她艺满下山——
从此怒海蛟龙,不作君妇。
东海八荒七十二岛屿,枭雄辈出,海盗不断。
能占据一岛之人,便是这东海强者。
而能得“枭”名冠之者,则是东海八荒**之间佼佼者。
整个东海,也只区区十人有幸得此封号。
霍锦骁十八岁入东海,二十岁扬名。
不过五年时间,便得“枭”名,是东海七十二岛里唯一的女海枭。
人称——锦枭。
关于本文:
苏爽成长文……男主温柔忠犬,双强,1V1,就酱!
谢绝扒榜,感谢。
雷电预警:
1、玛!丽!苏!
2、架空,彻底的空,作者傻,求勿考据,多谢!
3、狗!血!
4、其它待发现的雷。
内容标签: 爽文 升级流 女强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锦骁 ┃ 配角:魏东辞,祁望,巫少弥 ┃ 其它:航海,女强,青梅竹马,落日蔷薇
☆、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了,先祝大家端午快乐。
首章24小时内的评论送红包,另外往后每章的评论会随机掉落红包。
求个收藏和评论作动力,不然总觉得自己像在玩单机游戏……T.T
爱大家,么么哒。
天色微明,山谷两侧的树木还笼于浅淡的曦光中,雾气刚开始散,天边泛起鱼肚白,山谷之间的鱼肠小道像孩子凌乱的墨笔,四野寂静,夜行的虫兽已歇,只有鸟儿发出几点清鸣。
忽然间,山谷尽头传出阵马蹄声,“嘚嘚”压过砂石,地面微微震动,林间飞鸟惊起,扑棱着翅膀一跃冲天。
“叱!”娇脆的声音伴着鞭响,彻底打破山谷的寂静。
一人一马,自山道尽头疾驰而来!马上坐着的红衣姑娘伏着身,压低背,口中叱声不断。
眨眼间马儿就飞驰到鱼肠道的尽头。
路尽头有处断崖,崖壁上是殷红的秦篆——云谷。马在“云谷”的石刻前停留片刻,那姑娘口中便又冒出声娇叱,枣红色的马随声化作流火,扬蹄飞纵,掠出云谷。
————
云谷外最近的是曲水城。此时天色尽亮,曲水城已醒,走街窜巷的小贩吆喝声四起,孩子童哭闹无休无止,喧嚣小城烟火尽染。红衣姑娘在城西的巷口下马,巷子太窄,骑马要伤到人,她便改为牵行。
巷子两边凝来诧异目光。纵然大安朝民风逐渐开放,但似这般策马招摇过市的女人,毕竟还是少见。只瞧了两眼,那些目光就又收回。
来的并非陌生面孔。
曲水城有好多人都认得她。她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曲水城,到此探望西巷尾屋子里住的人。有时是单独来,有时与一个少年同来。少年是那屋子主人的儿子,在云谷学艺,每个月都回来探望寡母一次,这姑娘有时就会跟过来。她来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是她的笑,叫那灰沉沉的房子像活了一样。
左邻右舍都说少年这是带了小媳妇回来,要叫寡妇享清福的。那寡妇从来不应,只是笑。后来他们知道,那姑娘也是云谷里的子弟,年纪小小功夫了得,于是他们不敢再拿这事打趣。再后来,他们就记住这位姑娘,从她还是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看着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晃眼就是十年,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梳着小女孩的发髻,这次却已鸦发半绾,显然刚过及笄。
他们知道,她有个听起来很响亮的名字。
霍锦骁。
名字和人一样漂亮。
————
“丫头,你就别进去看了,他们已经搬走。”西巷尾那两进宅子的主人是个六旬老妪,她正拿着大铜锁把宅门落锁,“就三天前,那小郎君回来收拾行李,带着他母亲连夜就走了。这宅子的租子都给老身结清了。”
老妪见霍锦骁总拿眼珠往门缝里窥,便开口道。
“倒是预给我三年的租子,说是把这宅子给留着,什么时候回来没个准音,若是回了他母亲还住我这,若是三年没回来,这宅子就凭我租给别人罢。”
“三年……”霍锦骁喃喃一句。
他竟这样走了,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唉,你快回去。瞧你模样生得标致,不像是傻的,别钻牛角尖。男人若是走了便是走了,你别想别盼,快点回去找你家大人,安排别的婚事,莫耽误自己芳华。”
老妪见她可怜,又劝道。
霍锦骁牵着马,孤伶伶地转身,听到老妪碎碎念传来。
“三年,哪个女人耗得起,唉……”
————
云谷山庄依山而建,虽是夏日,入了夜却凉意无边。有人坐在六角亭的屋檐上,抱着坛酒独自饮,风将她身上衣裳吹得猎猎而动,天边一钩弦月似沉非沉地挂着,像要钩住她这人一般。
漆黑山影间,忽有细长蛇影悄无声息地游来,转眼卷上那人手腕。
那人不惊,只将酒坛往抛起,腰肢朝后一折,叫那黑影卷了空。
酒坛落下时,仍稳稳掉进她掌中。
她正暗自庆幸自己躲得及时,黑影却又再度卷来,以迅雷之势绕上她手腕。她低头望去,缠住她手腕的是条黑青长鞭,鞭上万钧之力涌来,将她拖下。
“唉!疼!”霍锦骁屁股着地,从屋檐上摔下,张口呼疼。
“年纪小小,就学人借酒消愁?”婉转女音响起,黑暗里走出个女人。
松绾的发,碧青的衣,一张含威带嗔的芙蓉粉面,眼角眉梢都是动人风韵。
“娘。”霍锦骁拍拍尘土,老实站起,垂着头任打任骂。
“为了东辞?”俞眉远一语猜中她的心思。
————
东辞姓魏,乃罪臣之后,其父昔年曾勾结异域邪教攻打云谷,与云谷有不共戴天之仇,后来其父又因她母亲俞眉远而死,两家本可算世仇,只不过俞眉远同他母亲是旧交,故在魏家全族伏诛之后将魏东辞救下,瞒着众人留在云谷,到如今已有十四年。
他们打小一处长大,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这情分早已逾越普通的兄妹朋友之情。霍锦骁从小胆大,连感情之事也一样胆大,她喜欢魏东辞,从没隐瞒过。
云谷上下,人尽皆知。
他们都说,等她及笄,便可为君绾发。
她自个儿也如此认为。
可如今她及笄了,他却不告而别。
“娘,他离开可是因为恨?”霍锦骁垂下头踢着地上石子闷闷不乐道。
她本不觉得东辞会恨她、恨云谷,可除了恨,她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这两年魏家旧部祸乱中原,魏东辞以魏将亲子之名打入魏家军,替当朝太子死间魏军,本要将这批悍匪一举击溃,以正其名,谁料那魏军首领狡猾,并不相信魏东辞,竟将她生擒后试探他,要他替父亲报仇,逼他亲手喂她服下当世奇毒。
她性命垂危,昏阙不醒,被东辞送回云谷。
“是我害他被世人误解,受尽折辱和冤枉,他离开也是人之常情,可为何……”她眼眶发酸发烫,话说不出口。
云谷是何地?那是在朝廷和武林中都如泰斗般的存在。她是云谷的天之骄女,中毒垂危惹来云谷轩然大波,东辞身份瞒不住人。那时她父母游历未归,无人可替他说话,太子之信又迟迟不到,他本就是魏家后人,间入魏军无人作证,又亲手喂她服毒,没人信他之言,众人皆以为他与魏军勾结,至使他受千夫所指,也连累其母被云谷视作祸患,差点因他而亡。
那时她已不醒人事,他为见她在云谷外跪了足足十日,最后因为她的毒解不了,而他恰有一身卓绝医术,才被带进云谷,以身试毒,替她制出了解药,方救回她的性命。
他救了她,却没等她醒来就不辞而别,连只言片语都没留给她。
也不是知他是恨她,还是恨着云谷。
“为何就这么走了?哪怕恨我,同我说一声,也是好的。”霍锦骁揉揉眼,将泪水揉散。
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哭过,东辞陪她十四年,从不让人欺负委屈过她,她记忆中寥寥无几的哭泣,都是因为他。
她想要的也不多,只是个答案。若他恨她,她尚能拼尽全力化解他的恨意。可他偏偏一字不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彻底放弃这十四年的过去。
她寻不着他。
总角相交,少时相伴,十四年的时光,五千多个日夜,敌不过前尘过往与浮世沧沧,她无计可施。
待她及笄,绾发为君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其实,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次。
他爱她。
“小梨儿。”俞眉远许久才开口,唤她小名,“这么多年,你都将他摆在首位,如今他已离开,你可曾想过将来如何?”
霍锦骁从小粘着魏东辞,云谷中人有目共睹。虽有世仇,但魏东辞早就知道这段过往,她本以为只需教导他明辨是非便能潜移默化,可如今……大概是她太天真,有些坎终究难以跨过。
“我不知道。”霍锦骁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山间清冷弦月,满脸迷茫。
“人之一世,除却儿女情长,也该有些别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并非只有一条无法转弯的直路。”俞眉远淡道,并不安慰她。
见她不语,俞眉远又点拔一句:“除了东辞,你可还有别的心头好?”
别的心头好?
“娘,让我想想。”霍锦骁灵透,一点便通。
只是在她心里,能与魏东辞相提并论的人事物,当真少之又少。
————
她这一想,便是三天时间。
第三日清晨,她沐浴更衣,换过一身新衣后方整整齐齐去见了自己母亲。
哭也哭过,醉也醉过,再怎么难过,他都不会回来。
“娘,我想清楚了,我要出海。”
“出海?”俞眉远微讶,她以为女儿会想下山闯荡,不料提出的竟是这个要求。
“嗯。”她点头。
她在山中长大,从小又随父母走遍大江南北,大安朝的锦绣河山几乎已经踏遍,除了海。这世上总有一样东西能叫人放下过去,不是不再爱,而是有了更想追逐的事物。
“好,只要你能通过我与你父亲的试炼,随时都能去。”俞眉远点下头。
————
及笄之年的冬天,霍锦骁将自己埋进了云谷山庄的雁回洞,全心修炼,不再见人。
是为闭关。
☆、归来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转眼又是一年冬尽春至,草木枯荣几番,山头春花谢罢又开,独天际日月星辰永恒不变,流年经转,她在山间已不知岁月几何,寒暑几分。
春去秋来,闭关两载,霍锦骁年十八,艺满出关。
此番闭关,她潜心习艺,不理俗务,渐渐也就抛开过往执念。
所有少年的欢喜,便如这满山春花,春未到头便要谢却,再放之时已非当年花。
南雁北归君不归,归期几时未有信。
他寻他的江湖武林,她也要求她的天地海阔。待到霜雪满头,也许终会相遇,饮过温酒,泯于尘世。
这段少年欢喜,不过是她心头桃花,谢却繁华,徒留空枝。
————
云谷山庄里大红灯笼高挂,甲子岁神祭开,满山生辉,热闹得不行。
恰逢年节,又是云谷新秀唐怀安嫡子满月,庄里如何不热闹?隔了几个山头,那喝酒划拳声还隐约可闻。唐怀安是霍锦骁昔年玩伴,她既已出关,这满月酒便不能不去。
“小梨儿,没想到你这脾气竟也能安分闭关两载,这一出关人都沉敛几分,看来这两年没白修,真是不得了,这酒我敬你。”唐怀安还是叫她乳名。
“闲话少说,快把你娃儿抱来与我看看。”霍锦骁一口饮尽杯中酒,脸上笑出两个深邃酒窝,甚是迷人。
唐怀安的小媳妇笑着将小娃儿抱来,霍锦骁手足无措接下,笨拙抱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摔了猫儿大小的娃娃。那小媳妇站在旁边直笑,她穿了身簇新的银红折枝袄裙,头发梳得整齐,容光照人,正是新嫁妇最最娇美的年华,与她一比,霍锦骁便显出三分稚气。两人年岁相当,可人家已经做了母亲,霍锦骁却连亲都没定。当年分明是云谷最好的一对璧人,不想终是世事难料,少年分离。
众人看了,难免唏嘘。
大安朝的姑娘,大多及笄之时就开始议亲,十六、七岁嫁人,十八的姑娘,有的已经为人母了,便是在云谷这样的世外之地,镇上的姑娘十八岁没嫁人的也少,霍锦骁是个异类。
幸而她有对不拘世俗的父母,才能叫她过得自由自在。
霍锦骁倒很庆幸这点。
————
霍锦骁两年没出现,此番出关,众人怎肯放过她,少不得将她团团围住,劝酒的劝酒,说笑的说笑。她并不推酒,敬之便饮,没多久脸颊就红了,眼神却还清明无双。
“小梨儿,你有何打算?”黑虎好不容易将她从人群里边拖出来,拽到竹廊上问话。
“打算?我与母亲说好了,出关后就接受他们的考校,若能通过便放我下山。”
想起自己的打算,霍锦骁有些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下山?你想去哪儿?”黑虎皱皱眉头。
霍锦骁伸手狠狠掐住黑虎白皙的面皮,直掐得他呲牙。黑虎是青娆姑姑和七叔的儿子,比她小几个月,从小跟在她屁股后头长大,是她的跟班。别看他名字威风,可人却生得漂亮,男生女相,完全承袭了青娆姑姑的美貌,儿时还不显,这两年却是彻底长开,是云谷不折不扣的美男。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笑着回答。虽说整个云谷除了东辞就属黑虎与她最要好,但她还是不想说自己的打算,免得他们大惊小怪。
“那你……可是要去找他?”黑虎揉着被掐红的脸颊问她。
霍锦骁知道他在说谁。
大雪下过一轮,廊前积雪还没扫去,厚厚铺了满地,被月光一照就折出霜冷的光芒,像那人的笑。魏东辞常笑,温柔也罢,礼貌也罢,开心也罢,那笑容总透着雪光,清冷疏离。
“不找。”她回答得很简单。
“可……”黑虎还想问,霍锦骁却已转身进屋。
“黑虎,过来咱两喝两杯,别啰嗦。”她笑声传来,毫无伤感。
————
其实要想找魏东辞,霍锦骁还是能找到的。
他离开后的第二年,声名就已经传遍中原武林。霍锦骁虽在闭关,却也能听到他的消息。消息无非就是这个月他在江南救了谁,下个月在岭北杀了哪个人。
今天对抗哪个贼匪,明天解决哪处纷争。
武林嘛,处处都是争斗,魏东辞没有武功,却有一身医术与毒术,足够他纵横江湖。他的名头慢慢就响了。她听说他从西域月尊教那里救回两个药人,经过一番医治后他竟恢复这两个药人的神志,这两个药人早年都是纵横武林的大高手,经此大劫之后便留在他身边充作护卫,专守他安全。如此也好,倒省得她担心他没武功总要叫人欺负去。
从前,她承诺过他,要护他周全的。
虽是儿时言语,但说的时候她也信誓旦旦。
他的脚步已踏遍中原各地,江南烟雨,西域荒沙,岭北冰山,山东青峦,独独没再踏入云谷,也未给她来过一封信。两年前的误会早就解开,太子亲自替他向皇帝请旨,免去他当诛之罪,还他清白,云谷之怨渐去。上个月,她父亲霍铮也将盟主之位传到他手中。
如今的魏东辞,可是堂堂的东三省盟主,不再是两年前千夫所指的罪人了。
如此,甚好。
————
大雪消融,山间草木翠芽抽生,昼渐长,夜渐短,天亮的时间比冬天早了许多。
“噼”的裂响在云谷后山的竹林里响起,一丛粗壮的凤尾竹被人劈断,从中间折下,哗啦几声压在旁边草木上。纤瘦人影自竹林间跃起,惊飞林间无数鸟儿,稍顷,嘹亮的口哨声从她唇间吹出,像鹰隼翱翔于天。
霍锦骁很高兴。
出关的第二个月,她正式通过父母的所有考校与试练,得到下山资格。
“娘,我与六叔约好了,三天后他回东海的时候带上我,你不用担心。”
从天上落下后,她拭着汗坐到树下,一边说话,一边拾起石旁的水囊,拔起木塞咕嘟咕嘟就往口中灌水。
一番比试,她汗流得淋漓畅快,口舌也早已渴坏。
“孟乾已经和你爹说过了。”俞眉远收起手中长鞭,目光柔和地望她。
独眼孟乾在云谷排行第六,小辈们都称他一声六叔。他为人沉默,行事低调,性子沉稳,以拳术名扬天下,手套金乌软甲,水火不侵,可与刀刃相抗,一身修为极高,霍锦骁跟着他,倒也安全,还能磨磨性子。
孟乾老家在东海的无名小岛上,每年开春他都回乡一趟,她想出海,自然是跟着他最好,霍锦骁早都打算妥当。
“小梨儿,你要知道,海上不像陆地。中原武林虽乱,可毕竟只是人之纷争,你若到了海上,且别论人心如何,争斗几番,单是那片海域,就已是凡人一生都难驾驭的险境。”俞眉远坐到她身旁,瞧她灌水的模样仍旧莽撞,便又点拔她。
到了海上,方知人之渺小,不管你功夫再强,身手再快,都难逃怒海之啸。
海要噬人,不过顷刻之事。
“娘,我知道。”霍锦骁把唇边水痕拭干,舒坦地靠到树杆上,眯眼看叶缝间透下的碎光。
“好吧,你决心既下,我与你父亲也不拦你。这趟远赴东海,你父亲有任务要交托于你。”俞眉远拍拍她的肩,抖下几片树叶。
“有任务?我也能接任务了?”霍锦骁忙将眼睁开,欣喜地望向母亲。
云谷的孩子艺满下山,优秀者都会接到庄中任务,霍锦骁已比别人晚了两年。
任务圆满完成,便是一种肯定。
“当然。”俞眉远笑笑,细细道来,“你父亲需要你协助他调查一个人。”
“谁?”
“海神三爷。”
东海最神秘的人。
————
两天后,霍锦骁临走前一夜。
天上下起小雨,云谷镇的石板路被打得半湿,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泥土芬芳。镇上的小酒馆早早地把门板阖上,堂间宴席摆开。这酒馆名为“饮者楼”,是昔年霍锦骁母亲俞眉远所开,后来俞眉远嫁给霍铮,做了云谷之主的夫人,酒馆就易主给俞眉远当年的身边人青娆。
饮者楼这么多年来只卖一种酒,一道菜。酒名千山醉,菜为酱肘子,算是云谷镇的特产,不过今日这堂间席面上,可不止一种酒,一道菜。
十二干碟,十二凉菜,还有满桌佳肴,蜜汁松子鱼、姜葱小河虾、凉拌棠梨花……满满当当全是云谷才有的菜,泥封未去的酒坛堆在桌角叠成小山。
“我娘说了,今天的酒管饱!”黑虎抬脚挑起一坛酒,稳稳接进手中。
泥封捅开,酒香溢出,勾得堂上众人酒虫直冒,霍锦骁也摸摸鼻子,馋得不行。她离谷在即,谷里的玩伴要给她饯行,就在这里设下席面,请她饮酒。
都是云谷里不成文的规矩。当年大安朝战乱过后,云谷收留了不少孤儿在山里,十多年过去皆已长大,各自成才下山建功立业,每个人离开时,其他人便会为那人饯行。
霍锦骁自也不例外。
她怕人送自己,便没说离开的具体时间,他们只知离别在即,却不知就在明日,故劝起酒来也没有顾忌。
酒过三巡,面酣耳热,席间喧哗不断,有人醉后抱着酒坛唱起戏来,霍锦骁拿着木箸敲着瓷碗为其伴奏,满脸堆笑。
正自在着,黑虎出去解手一趟,却忽急匆匆跑了回来。
“你们……你们快看……谁回来了?”
堂上众人便随他目光望向入口处。
大红灯笼下站着个穿了苍色披风、身材颀长的人,灯笼的红光血一般染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道细长的人影。他的手从披风里伸出,白皙匀长似脂玉,叫霍锦骁陡然间屏了呼吸。
那双手,她记得。
拈过三寸金针,执过蝉翼薄刃,这双手便是鬼神之手,专从阎王手里抢人头。
兜帽被他翻下,他抖抖发梢雨珠,抬头望来。
霍锦骁霍然站起,手中木箸落地。
她临行在即,他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
放段东辞和锦骁的童年,以前写的,大概很多人看过了……
东辞六岁进云谷善学堂开蒙,小梨儿恰三岁,正是调皮的年纪,偏就喜欢跟着东辞,随他进了学堂竟能有模有样规规矩矩地坐半天,叫众人都看傻眼。东辞拿这个小拖油瓶没办法,只能一边自己学,一边教她认些字。小梨儿比同岁的孩子都聪明些,一来二去也认了不少字。
这日学间休憩,东辞和同窗到云谷南面的山崖前玩耍,山壁上有些摩崖石刻,写得极漂亮。几个师兄师姐见小梨儿牵着东辞衣角格外讨喜,便起了逗弄的心,指着一处石刻问她认不认得。
小梨儿仰头认真看了许久,极为自信地张嘴:“鸟石山。”
众人一愣,而后齐声爆笑。原来那字是“乌”不是“鸟”。小梨儿知道自己被取笑了,扁了扁嘴,委屈地扭头,嘴里道:“哼,不和你们玩了。”
大伙便笑得更欢畅,只有东辞看小梨儿扁嘴的模样皱了眉。
过了一日,又轮学间休憩,众人照旧到此玩耍,师兄师姐还记着上次的笑话,又指着那字问小梨儿,小梨儿挺着胸脯铿锵出声:“鸟石山。”
师兄师姐们又笑了,然后指向那字,想纠正她的错误,这一看却都傻眼,石壁上刻的“乌”字不知被谁偷偷添了一横,成了“鸟”字。
“小梨儿真乖,那就是‘鸟’字。”只有东辞搓搓指头上磨出的几个大水泡,微笑夸她。
小梨儿开心极了。
☆、告别
外头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酒馆门板开了两扇,潮冷的风夹着水气闯进来,叫堂上众人一醒,喧闹的声音减弱。大伙都盯着门口,酒意分明被风吹散不少,可心里还跟做梦似的不真实。
门外那人笑了笑,转身熟练地把门板阖上。檐下红灯笼的光芒被挡在外头,他缓缓踱进屋里,容颜渐渐明亮,似寂寥长夜里的满月,明明是团圆和美,光芒却仍清冽淡泊。
“怎么都不说话?莫非认不出我了。”他利索地把身上挡雨的披风给脱下,伸手拔拔被兜帽压得凌乱的发,才又抬头。
暗青的长袍,厚底皂靴,寻常江湖侠士的打扮,朴实无华,却掩不去他狭长眼眸里的光华,他生得很好,眉目隽永,既漂亮又耐看,有些书生气,可身子笔直,容色间已染风霜,像常年行走江湖的人,虽然年轻,却也老练。
“东辞!”“东辞老大!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没做梦,是东辞这浑小子!”
席间接二连三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人渐渐拥簇到他身边,又是捶他胸口,又是拍他肩膀,儿时的情谊慢慢就被记起,他那眼弯了弯,笑里浮起真心。
“你还记得回来啊?魏大盟主!”有人酸溜溜开口,把整坛酒都递到他嘴边。
魏东辞爽快抱起酒,仰头便饮。他喝得畅快,酒液自唇角流下也不顾。
“好!”旁边的人拍手叫好。
霍锦骁蹙蹙眉,她记得他并不擅酒,虽说身上有解酒丹药,可在云谷和兄弟们喝酒时他从来不用,有多少的量就喝多少的酒。她想了想又自己甩甩头,也罢,他这人向来醒醉随心自控,根本无需他人操心。
“小梨儿。”
微怔之际,他已唤出她的小名。
众人皆知他两间的往事,面面相觑一番便上来拱她。霍锦骁信手拎起坛酒,笑着上前,二话不说便往他面前一抬。魏东辞接下酒也同样仰头就饮,眼角余光却望着她。两年多没见,她长开不少,脸上的婴儿胖消去,下巴的瓜儿尖圆润,眼角又往外长开,笑起来像勾着桃花的枝梢,又娇又媚,这般容颜便是出了云谷也要叫人惊艳,偏她又生了对英挺的眉,像雾色里斜出的遒劲枝杆,透出与生俱来的张扬,越发不俗。
小酒坛喝空,他也收回目光,将坛口朝下,里边的酒液已一滴不剩。
“好酒量。”霍锦骁与旁人一道鼓掌喝彩,“出谷闯荡两年,师兄这酒量见涨!”
魏东辞本还笑着,听到她的称呼忽然蹙眉。从小到大,他都唤她乳名“小梨儿”,她也直呼他“东辞”,何来师兄妹之名?
一声“师兄”,生生隔出距离。
“你两年没有音信,如今怎么突然回来?”唐怀安搭着他的肩,把他按到藤椅上,朝旁边使了眼色,立刻就有人把酒坛搬到他脚边。
魏东辞知道,今天不喝掉这些酒就出不了这门。
“我要去昌阳办事,途经云谷,想着很久没见兄弟们,所以回来看看。”他笑道。
“只是顺道?没有别的目的?”唐怀安举坛与他碰杯。
“没有。”魏东辞敬他。
“东辞,你老实告诉我们,是不是还记着两年前那场误会?兄弟们也知道,是谷里的长辈误会你,叫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出去两年,这气消没消?要还没消,那我先给你赔不是。”唐怀安捧着酒坛站起,竟要向他作揖道歉。
魏东辞忙拉住他:“你也说是误会,既然是误会,又早已解开,何来的气?快坐下,我难得回来一趟,陪你们喝个痛快。”
他说着望向霍锦骁:“我今晚才到的,先去了趟山庄,庄里人说你们在这给小梨儿饯行,我才过来。小梨儿能下山历练了?”
“是啊,师兄。”霍锦骁坐他对面正夹了筷小河虾慢条斯理吃着,脸上笑出的酒窝很深。
魏东辞状似无意道:“怎么叫上师兄了?”
“小时候不懂事,不分长幼,如今长大了,就懂事了呗,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废话真多,罚你喝酒。两年没回来,你自己算算要罚几坛子酒,兄弟们都看着呢!
她眼神没异样,还是张扬。
“是啊!罚酒!”旁人又拱上来,纷纷拿酒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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