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结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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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菊若光大厦建成了，落成典礼上，寒旭拿着把大剪刀正预备剪彩。他没有注意到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站在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离开望城两年了，这是寒风第一次返回望城，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无意中看到菊若光大厦建成的消息。

拿出随身携带的单反，寒风从各个角度把大厦拍摄下来。这是他这两年来养成的习惯，看到不错建筑物就把它拍下来。

当然，拍摄菊若光大厦的原因远不止这个，寒风找出效果最好的那张，把它和菊花的那张照片放在了一起。

菊花，我们的大楼都建成了，可是你到底在哪里呢？寒风心中一片凄然。

这两年来，寒风走遍全国各个大小城市，登报寻人，网上找人，甚至挨家挨户找人，寒风尝遍所有的方式，还是没有菊花的下落。

在寻找的旅途中，寒风做起了一名自由建筑设计师，专门负责给希望建造属于自己独特风格房子的人设计房屋。

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流浪，看见了人，他就会拿出菊花照片问一问，看见了造型别致的屋子他就会用相机拍下来，看见美丽的山水时，他会停留一会欣赏。

以前的三十多年，寒风呆在原来不动，默默地发现着来到他身边的美。

过去的这两年，寒风马不停蹄，不断去寻找那些永远呆在原地的美，寻找他心中最美的菊花。

看了看大楼的照片，寒风想起一件事，把这张照片发送给自己的网友，唯一的网友。

寒风不是一个爱玩网上社交的人，交这个网友的起初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网名叫野菊花。

寒风是无意间看到这个野菊花的博客的，她那对寒风来说有着极为特殊意义的网名立刻吸引了寒风的注意力。

寒风就打开她的博客仔细看了起来，本来没抱有什么期望，没想到这位野菊花是个很有思想的人，寒风立刻被她的文章吸引了。

野菊花的博客内容很简单，就一篇文章，但是是很长很长的一篇，被分成很多章，它们围绕着一个话题，取名为“我的数字世界”。

“我看见一个人吃了早饭，我看见一个人吃了午饭，我看见一个人吃了晚饭，看着看着我忽然看见所有人吃了早饭，我看见所有人吃了午饭，我看见所有人吃了晚饭。我忽然明白原来人的属性，人的需求其实很简单，用数字来量化的话，用数据结构来存储的话，不过几十个字节。”

“这时，我又看见了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是扁平的，都被抽象为人这个对象，每个人不过是这个对象的一个个实例化，他们有着相同的属性，只不过每个人的属性值不同罢了。这个世界，我称之为‘我的数字世界’。”

文章的一开头就是这样一段，很普通的文字，很奇妙的想法，如果作者不是对数据对软件有着深刻的了解，是不会有这种奇思妙想的。

寒风就是被那奇妙的想法吸引的，他本以为这是一部科幻小说，可是越往下看越觉得作者的意图绝非如此。

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我们习惯了金字塔式的世界，那金字塔的顶端，那高高在上，那令无数人仰望的最高存在是无数人倾其一生追求的。当众人匍匐在你的脚下，当所有人跪在你面前，你的光荣和荣耀被满足了，可是你却不知那跪着的人跪的不是你，而是那个位置，那个令人向往却又令人胆寒的位置。”

“数千年来，人们总以为武力是征服其他人的最好工具，是的，武力会让人因为恐惧而跪下，但他的心不会向你的心跪下，一旦你死去，或是离开那塔尖上的位置，那些曾经向你下跪的人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抨击你唾骂你，然后遗忘你。”

“真正能征服人的，是永不改变的真理，是不会褪色的美德。只有当一个人真正的为全人类的共同幸福做出一份努力时，人们才会毫不违心地向他跪下，虔诚地向他朝拜。”

“可是，人为什么想要别人朝他跪下呢，人为什么又要向他人下跪呢，这个世界为什么非要是金字塔呢。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如果上帝真的把人类视为他的子女，他会用他的大掌一巴掌把这个金字塔拍扁，把世界拍成扁平的，在这个扁平世界里，所有人都是站在同一个高度，没有谁踩着谁的肩膀。”

看到这里，寒风很佩服作者的想法，但难免会觉得作者太过天真，人本来就是千差万别有好有坏的，怎么可能完全是扁平的呢。

可是，很快作者给出了解释。

“在扁平世界里，人不再会慑于武力慑于权势向别人下跪，但是人会被别人的美征服，他的灵魂会虔诚地向另一个他认为高尚的灵魂下跪。”

“科学家用无可辩驳的真理征服这个世界，艺术家用无与伦比的美征服这个世界，工程师用建成的庞然大物征服这个世界，善良的人用无私奉献的爱来征服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可以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征服这个世界，每个人也乐意被被别人征服。”

看到这个，寒风明白了作者的用心，但是觉得这样真的是太理想化了。可是，寒风还是忍不住接着看下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字塔世界里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财富分配的极度不均匀。有人坐拥数百亿的资产，有人辛辛苦苦一年，挣得的钱却不敌别人一顿饭钱。是的，有的人更聪明，有的人更勤奋，可是那多出来的聪明，多出来的勤奋真的值那多出来的差异吗？更不要提很多人的财产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劳动所得。环境出身，社会阶层化是金字塔建起的骨架，只有废除继承权，这个骨架才能被打烂。”

废除继承权？寒风被这个想法吸引了，接着看下去。

“早饭，午饭，晚饭。不管你吃的是山珍海味，还是馒头咸菜，你的身体的基本需要都被满足了。你的身体需要的只是糖，蛋白质，脂肪，还有少量矿物质和维生素。你无法满足的是你超越别人的优越感，是高人一等的洋洋得意，而这些欲望是无底洞，无论你怎样填充，它都不能被真正的满足，即使别人一时的艳羡让你得到了短暂的满足，可是很快那被满足之后的虚空感更让人失落。真正让一个人呢不再觉得虚空不再失落的，是每个人内心真正追求真正向往的东西。”

“有的人因为做出一件漂亮的衣服欣喜若狂，有的人因做出一道菜而高兴不已，有的人因完成一项工程兴奋难耐，每个人都有他所向往的东西，这需要每个人自己去发掘。可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完成一样东西的快感远远超过享受一样东西的快感。劳动是人的第一需要，这是真理。”

劳动是人的第一需要？寒风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可是他不相信这句话，他更不相信有人相信这句话。所以，到了这里，寒风已被深深吸引了。

“然而，发掘自己内心的真正需求太难了。太多人只是因为能够存活下去就消耗他大量的精力，他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去做他自己并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做的工作。精疲力尽之后，他需要的是放松，是享受，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寻找自己的真正需求了。”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为生活所累吧，读到这里，寒风感同身受。

“可是，精疲力尽的只是金字塔下面大大多数人，而他们筋疲力尽的原因正是金字塔上面极少数人的奢侈挥霍。”

“很早就有人统计过，这个世界每年生产出来的粮食早就足以养活全世界的人了。人其实很简单的，人其实是很相同的，吃饭，穿衣，睡觉，社交，观赏，劳作。如果每个人的基本需求都被满足了，他就会去劳作，他就会为这个世界的正常运作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个世界依然会正常运作，没有压迫，没有不得已，每个人都会做一份他擅长他喜欢做的事情。”

“也许你会问，那些繁重的重复单调的工作会有人愿意做吗？答案是生产力，是机械自动化。也许会有一些人真的不愿付出劳动，没关系，同样作为人类，给他基本的生活需求，让他活着，并不少一件难事，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可是，如果你想获得基本需求以外的东西，你必须用你的劳动去换取。如果可能，我希望看见一个扁平化的数字世界，每个人的基本属性都被满足了，给人无限惊喜的让人无比期待的是他的other属性的值。”

以上，作者的基本意图已经弄清了，后面就是这个数字世界的具体设定，具体操作了。

比如通过DNA的数据给每个人一个唯一ID，凭着这唯一的ID，他可以随处领取他所需的生活用品。

再比如这个世界里已不需要货币，财富作为每个人的属性，已经被绑定到每个ID上了。每一年新的开始，每个人ID都会被分配给一个相同的财富值，加上你之前剩余的财富值，就是你的目前财富值。凭着这个值，你可以去购买基本需求之外的东西，实物也好，服务也好，甚至虚拟物品也可以。当然，分配给每个人财富值不高，如果你想要更好的东西，你可以通过工作，通过出售自己制造的东西来获取财富值。

虽然是同一系列的文章，但是作者并不是像讲故事一样按照时间顺序娓娓道来，而更像是在设计一样东西，有了新的想法就不断添加，发现之前不对的地方，就反复修改。

寒风是一口气把作者所有的文章都读完的，为此他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读完之后，寒风心中涌动着一股欲望，一股非要说点什么的欲望。

这位野菊花作者的博客写了很多章，更新了也快一年了，没有多少读者，也没有多少关注，评论更是少之又少，偶尔的几个评论也是在嘲笑作者脑残。

博主似乎也不介意，不去删评论，也不去争辩，而是一如既往的更新着自己的文章，添加自己的想法。就是这份从容淡泊让寒风更是佩服不已，看着那几个嘲笑的评论，寒风觉得他必须说点什么，非如此不可。

于是从不玩博客的寒风注册了账号，关注了自己第一位博主，发表了自己第一个评论。

你写得非常好，你是一个很有思想很独特的人。

谢谢。作者很快给予了回复。

于是，从那时起，他们就时常讨论一些事情，讨论这个数字世界的设定，讨论现实世界的美学。

一个人四处流浪是件很孤独很凄凉的事，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谈天说地是一件大幸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寒风喜欢把自己拍到的照片发给野菊花了。他在博客中发，作为评论。

所以，说是网友，其实也不算网友，寒风既没有向作者讨要他的其他联系方式，也从不和他讨论私人的事，他们只讨论着这个世界。寒风甚至都没向作者提及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文章，没有说明野菊花三个字对他的意义。

这位作者也保持着这份默契，从不讨要寒风的联系方式，也从不和他谈私人的事。虽然仅仅是这样，寒风还是很感谢这位作者，感谢他在孤独的旅途中带给他的陪伴。

所以，拍下菊若光大厦后，寒风很快把这张照片发到了博客的评论区。

“不如我们见个面吧。”

博主很快在评论区回答，忘了这是评论区，不是私人的社交聊天区。不过其实这里也差不多沦为他们的聊天区了，这一年多来，除了他们俩，再也没有人在评论区发言了。

“好。”

寒风震惊于博主忽然想见他，更震惊于自己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是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答应。

“我在南风小镇，小镇的最南端有一间风如水粥铺，我就在那里。”

“好，我这一两天就过去。”

两人到现在还没想到留下彼此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