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掌握天命的骰子 (第2/2页)
这段进来时候的路明明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偏偏在离开的时候格外的漫长。
在即将看见光亮的前方,他看到了另一滩血泊。
是理子妹妹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花洒之中喷出的热水顺着他半长的黑发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汇成剪不断的丝线,夏油杰垂下眼,睫毛也被发烫的热水浸湿,毫无作为地任由热水淌入他的眼中,最后热泪一般再从眼眶中夺眶而下。
但是那一滩鲜血,不仅仅只是鲜血。
神差鬼使的,他蹲下碰了碰已经干涸了的血泊。
在被鲜血浸染的地下,依旧悲鸣着的是从星浆体的血泪之中诞生的绝望。
于是他抽出了那只尚且幼弱的咒灵,用咒灵操术将它压缩成往日驯服咒灵时的球体模样,一口吞入腹中。
依旧是那种肮脏的、令人作呕的,仿佛沾满了呕吐物的臭抹布一样的味道。*
却又多了泪水的苦涩和鲜血的腥甜。
这件事情他谁都没说,连悟都没有告诉。
夏油杰裹住浴巾坐到床上,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影子拉的又长又黑。
“……夏……油……”
如同婴儿牙牙学语一般断断续续的含糊呓语从他的影子中传来。
夏油杰伸出手,一只瘦长苍白的手臂从他的影子中探了出来搭在他的掌心之中,浑身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的少女被他从影子之中拉了出来,少见的维持着与生前别无一二的模样,睁着一双黑洞洞没有光亮的眼睛朝他看去。
“所有事情,不能都没有意义。”
夏油杰望着面前穿着校服正在滴血的少女,原本想弯弯唇角露出和以往别无一二的笑容,但是却被眉心的褶皱压住了试图上扬的弧度。
“理子妹妹。”
自星浆体天内理子的绝望之中诞生的咒灵,想必一定是能改变些什么东西。
去诅咒那些带来这一切的所有人吧。
不管是咒术师也好,普通人也好。
让他们一起都下地狱吧。
灰原和七海依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对他们而言,很难相信仅仅只是分离了一天,从入学开始就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前辈就变成一具尸体回到学校之中再无声息。
“这是假的吧……”
灰原雄眼睛通红,紧紧攥住裤子上的面料,即便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依旧是蜷缩成一团被五条前辈抱回来的杏学姐这样的画面,依旧难以置信他们分离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七海建人也感到了如今的现实犹如身处梦中的恍惚和虚幻,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但是大概是太过恍惚以至于错估了和桌子之间的距离,他抬手就撞到桌角,转眼之间手背上就青了一块,疼痛刺激着大脑仿佛从天上重重坠落一样一个激灵清明了过来。
灰原依旧眼睛通红甚至肿了起来,话很多并且网瘾严重的前辈发给他的消息依旧停留在他们分别前的那一刻。七海建人这时候才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般的清醒了过来。
那个和夜蛾老师一起将他们带入这个世界之中,笑着说她以后负责他们两个,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的前辈是真的死了。
“七海,”灰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流淌出浓稠到几乎无法流动的悲伤,“为什么会这样?”
“……很早之前夜蛾老师就和我们说过了。”
七海建人麻木地回答着灰原雄的问题,再一次朝桌上的水杯伸出手去。
这一次他抓住了自己的水杯。
“咒术师的死亡……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咒术师之间,往往不会形成太过亲密的关系。”
人的感情和人的心都会在相处之中柔软,都会在相处之中动摇。
普通人担心的是偶尔可能会降临的意外与寿终正寝的别理。
前者无可奈何,后者他们能用一生的时间做好面对的准备。
但是咒术师每天都在等待着死别的来临。
即便是再强大的咒术师,也鲜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强大与否在这个世界之中并不重要,意外与危险时时刻刻都在他们的身边。
七海建人终于在这个时候,亲身感受到了当初夜蛾正道对他说的这一切。
原来咒术师的死亡……
来的这么轻而易举又轻描淡写。
他们没有去停尸间见二宫前辈,因为夜蛾老师拦下了他们带走了他们,告诉他们只有等明天家入前辈处理完二宫前辈的尸首之后,他们才有可能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但是也有很大的概率是见不到她最后一面的。
是夜蛾老师出于对他们的保护。他们知道的。
但是并不甘心。
生前的最后一面已经无法得见了……不能连死后的最后一面他们都不能见到。
七海建人其实知道“见最后一面”这种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二宫前辈也不会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事情,但是他只是想……
只是想最后见证她的死亡。
“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都很难过。”灰原雄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往这个时间要是前辈们都在学校的话,学校多多少少会有些热闹。
七海因为这件事情在自己的床门口挂上了喇叭痛骂过半夜制造噪声和地震的前辈们不止一次,最后放弃抵抗觉得改变他们不如改变自己,学会了和家入前辈一样塞上静音耳塞戴上睡眠眼罩两眼一闭两脚一蹬,一觉睡到大天亮坚决不受到外面任何一点动静的干扰。
他倒是挺喜欢看前辈们热热闹闹地打闹在一起,毕竟前辈们确实很有趣,而且对他们也非常好,除了喜欢偶尔用语言逗弄他们之外,对他们无可挑剔。
但是现在前辈们都在学校,学校安静的就像是死去了一样。
连夜蛾老师在看见五条前辈带着天内小姐还有杏学姐回来的时候,都克制不住地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毕竟虽然对杏学姐非常严厉,但是偶尔、大多数时候,夜蛾老师也对杏学姐非常纵容。
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明天还有多远,七海?”
灰原喃喃自语地问。
“很快了”七海建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信息的手机,晚上八点二十四,还没有到他们平常休息的时候,也没有到前辈们能消停的时候,但是学校已经陷入沉寂之中了。
“还有三个小时四十六分钟。”
“好长啊……”灰原说:“原来到第二天有这么漫长吗?”
漫长到能够让一个人从生走到死,漫长到让他能够一下子领悟入学时候从夜蛾老师口中学到的道理。
他无知无觉地落泪,终于哽咽了一声。
死后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灵魂没有这么快消失,我被困在身体之中,里里外外把这个和我的无定法界性展开时差不多的空间摸索了一遍,终于确定这里大概很有可能是我的生得领域。
有生得领域的存在,我似乎一时半会儿不能直接去往生,因此百无聊赖地在这里游来晃去,无聊地数着这里闪烁着的一点点光斑,在我数到底678个的时候,浓郁的恶臭熏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被塞进茅坑里面去了。
……你们有这么恨我吗!!!!!
我一边愤怒地想一边捏着鼻子朝恶臭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一滩浓稠的就像石油一样漆黑但是又想淤泥一样粘稠湿软的黑色物质在我纯洁无瑕的生得领域之中蠕动着汇聚,看得我差点当场晕过去。
——我的生得领域里面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我的内心世界就这么肮脏不堪还要发臭发烂吗!我就是喜欢打小黄油了一点至于这样吗!!!!!
“二宫杏。”
那滩黑色的五指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人形,黑洞洞的眼眶望着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让我非常熟悉的带着咒灵恶臭的强烈恶意。
“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这个姑且似乎不是咒灵,但是比咒灵的恶意还要浓重的生物这么对我说。
……你谁啊,现在清纯美少女JK会遇到STK已经是标配了吗!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收敛了脸上所有表情看着它。
然后分辨出了它到底是什么。
“是你啊,”我说,“那个切片的比伏O魔还要夸张最后被封印起来的特级咒物啊。”
“你可以叫我黑绝,”他对我说,蛊惑一般冲我伸出了手,“我可以复活你。”
“你还是想活着的吧?反转术式不能够让你死而复生,因为即便你的灵魂还滞留在生得领域之中,但是你已经彻底死了,灵魂消失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黑绝的语气又粘又稠,就像卷起了淤泥的河流,蛊惑意味十足地低声说:“但是我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复活你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当然了,并非没有代价。”
我没有搭理它的话,只是思考了一下之后露出恍然的表情。
“上次我带七海和灰原祓除二级咒灵了的时候,从玻璃里面看着我的,是你吧?”
“是的,”黑绝毫不抗拒的地承认了这件事,“从我选中你开始,我就一直都在注视着你。”
他的眼眶之中没有眼珠,但是我依旧从中感觉到了其中的贪婪。
咒术师对情绪的感知总是很敏锐的。
“所以我现在来,为了和你做个交易。”
他的声音听起来到更接近于一种冰冷湿滑的冷血动物,让人毛骨悚然的不适,但是却又充满了莫名的诱惑。
“毕竟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各取所需,我复活你,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不是很划算吗?”
“——看来我们世界的封印对你起到的效果不尽人意啊。”想到它的来历,我大概知道了它为什么能出现在我的生得领域之中:“姑且说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做的是什么事情。”
“等我们的契约成立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他再次冲我伸出了手,招了招手掌适宜我将手伸过去,与他达成“契约”。
但是我并没有动,只是冷眼看着他双手环胸,从肢体动作上表现出了自己的拒绝。
“你不信任我?没关系,我可以与你立下契约。在契约的约束之下,即便是我也必须要遵守约定——况且不管我需要你做的事什么事情,相比起你的复活这件事情来,不都是很划算的代价吗?”
“啊是吗,”我说,“但是很可惜,我拒绝。”
“为什么?”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滑动了一下,最后落在我右手的断腕之上,让给我不爽地捏了捏仅剩的拳头:“你的无定法界性已经无法使用了,即便有着生得领域,你也已经无法依靠投掷天命的骰子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况且你的骰子作用在你的身上,根本无法启动狂化之外的效果不是吗?”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啊,”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更像恶心的STK了,“不过我为什么要同意你的要求?”
“我不需要你的复活,也不在意你能不能复活。”我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脸上露出更加冷漠地表情。
“不管我死后会不会进入生得领域之中,会不会遇见你,在做好这个准备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如果连这种觉悟都没有,我大可以继续投掷出狂化,让自己活到回到高专。”
“况且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
我势如闪电一把抓住了他的脑袋,意料之中这是实体的感觉,就像是抓住了一个正常人的脑袋。
黑绝大概是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震撼的一瞬间僵在原地毫无动静已经暴露了它其实并不擅长战斗这件事情。
“在我的生得领域之中和我谈条件?”我狞笑着一把捏住他的脑袋,轻声细语,笑声尖利:“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又以为,我的生得领域,为什么还会出现?”
“复不复活我,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
我的右手是掌握他人天命的骰子,而左手——
则是掌握自己天命的骰子。
“让我们来赌一把吧。”
我望着它,看它惊恐的开始扭曲起来就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狰狞的吓人。
“看看我到底能不能让你复活我。”
“不过我的运气比较一般……很大可能会失败也说不定。”
“就看我们两个到底谁的运气比较好了。”
roll
大成功。
二宫杏的遗体,一瞬间消失在冰冷的解剖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