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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姜尚垂丝邀锦鲤(中)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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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早课,红拂替鱼玄机梳洗,莺奴和鱼玄机还在梳妆台前聊义阳公主薨逝的事情,这会儿还没有下山去。红拂一边给鱼玄机梳头,一边说:

“师父,观里石绿和朱膘没有了。”

鱼玄机随口让她自己去西市颜料铺子里买一点。莺奴在一旁看着她一身的五彩墨痕,笑说:“红娘会画画么?”

红拂笑着说是。莺奴便说:“你替我画一幅。颜料我叫人从武宅给你取来。一幅美人图要花你多长时间?”

红拂道:“定好稿子,两日就可以画完。”

莺奴点点头。午前让红拂按照她的描述定了线稿,嘱咐她画完了送到武宅。待两日后莺奴收到画,图上娇娘巧笑倩兮,身旁花团锦簇,红拂的丹青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妙数倍。她坐在花园的水边,摊着画细细欣赏;池里此时金莲盛开,池水里波光和花色同耀,映在她脸上,这美景显得有几分虚幻。

她听到有人向花园里来,就弯下腰去慢慢地卷起了红拂的画作。那人朝着她疾步走来,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夫人”,她便埋着头与那人打了个招呼:

“谢阁主这样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要找莺奴说?”

谢昌玉满头是汗,向着莺奴行礼:“扰了夫人赏画的雅兴,是属下的错。属下听闻夫人昨日特意找犬子谈心,担心犬子应对不当,故来向夫人赔罪。”

莺奴抬起头笑道:“阿盈最懂礼节,怎么可能说错话呢?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既然无罪,谢阁主又何需独独跑这一趟来赔罪?”

谢昌玉更是惶恐不安,只好直说:“夫人,我这小儿虽然读过一点书,但是夫人要他去科考,难免不自量力。阿盈如今也是教中的副阁主了,若是要准备科举,我怕他读书和教务不能兼顾,到时候平添夫人的麻烦……”

莺奴摆了摆手:“哎,不必说了。此事阿盈已经答应了我,我也不会叫他白费功夫。谢阁主也不必担心他手头那份副阁主的职务,他的妻室是苏副阁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也有见识,一定可以替他分担。”

一说到他的新妇,谢昌玉更是着急起来。盈儿如果要走官场,太早娶了妻子反而是个负担。长安这些举子为了攀附权贵,无一不是老大不婚,只等着小有功名之后与大户人家的女子联姻,如此可以更上一层楼。现在盈儿答应教主去考官,带着这么一个身份尴尬的正妻,岂不累赘?现在教主又要苏持代管谢盈的那一份职务,等于说盈儿辛苦盘算这么久,到头来在武宅只得了个空头官职。

谢昌玉见无可挽回,心中烦闷,也只能抱拳道:“谢某还是请教主三思。”

莺奴淡淡地说:“当然。”盯着水里那数丛金莲花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谢昌玉,问道:“谢阁主养过花儿吗?”

谢昌玉不明所以,直说:“请教主赐教。”

“培育名花,最怕有虫蛾作祟,如果见到天牛、蛴螬,一定要早点除掉。但是有一种虫却可以为我所用,我不但不杀他,还要特意留几根在土里。谢阁主若是养过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教主说的是蚯蚓。蚯蚓善于钻营,养土灌肥时,有几根蚯蚓在盆里,就能省去花农很多功夫。而且蚯蚓斩而不死,只会越来越多,除非把整盆土倒出来曝晒,否则就在土里生生不息、子孙满堂。

谢昌玉听得汗流浃背,不敢再待下去了。莺奴也没有继续留他的意思,见他有脚底抹油的架势,便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对他说:“这封信你让尹采莲遣信使快马送到遂州蓬溪官驿,交给南诏小王湊罗栋。”

从长安到遂州需要数日工夫,湊罗栋带着贡品来长安,即使今日在遂州,明日也不知道在何处。谢昌玉有些困惑,莺奴道:“不会扑空的,湊罗栋现今还在昆州。”然而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信使和湊罗栋会同时抵达遂州。谢昌玉不想再问,接过那封信就要告辞。

莺奴再道:“还要麻烦谢阁主替我把教中的裱画师叫来。”这才放他走。

他走出花园,半路上悄悄拆开那封写给南诏小王的信件,结果信封里细细叠好的只是一张白笺,落款的位置细楷写了个“莺”字,其余什么字迹都没有。他大骇,唯恐莺夫人连他会在半路偷拆信件都算到了,这张白纸就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他办完差回到自家院子,谢盈正煞有介事地拿着本诗经背诵。他进门便夺下长子手里的书,压低了声音痛骂道:“孽子!……你真要去考科举?!你是武宅里的人,不知道考科举不是送死就是白费功夫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什么门第,你读的这点书够你去朝廷做什么?”

谢盈不和他争辩,把诗经从他手里拿回来,放到桌上。

谢昌玉心内又忐忑又恐惧,喃喃自语:“儿,你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副阁主的位置……一路上赔进多少东西,你心里清楚……现在又要换一条路从头开始,一切都是何苦……”

谢盈给父亲和自己各倒了一碗凉水,坐下来笑笑的说:“有件奇事。阿盈一年前算了一卦,那算子说我有官运,那时还当听笑话,不想是真的。教主有这安排,当然会找人给我安排职位。在长安找个八九品的小官做,那也比武宅的什么阁主副阁主强多了,阿爷担心什么?”

谢昌玉眯起眼睛盯着谢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教主掌管长安万商,亲善谁就在谁的地盘上经营,厌恶谁就断绝谁的财路,有钱能使鬼推磨,高官皇族都要仰她的鼻息。以前为了她的商行能开在自己地盘上,资王、舒王抢破了头,信件密使,没有一天断过,你不知道么?就连宰相、就连公主,都是莺奴和鱼玄机的玩物!一个八九品的小官不但要被她们摆布,还要听从官府。大鱼吃小鱼,你这是自降身价呵……莺夫人今天在你阿爷面前,把你比作一条蚯蚓,你懂不懂为爷的心里有多难受?……蚯蚓,一条蚯蚓啊。”

难道莺奴只是骂谢盈?他知道她说他们全家的男子都是蚯蚓,他也是其中一条……今日之事,使他羞愧难当,莺夫人早已看穿他们是什么东西了。

谢盈沉思了一瞬,忽然爆发出轻轻的一笑:“那又如何,地龙也是龙,我要是对莺夫人有用,莺夫人就不会杀我,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蚯蚓想活,一辈子只能与臭粪湿泥为伍,再也不能到阳光下面来,地面上的花繁景丽再也与他无关。他若真的走上白道,以后连他们父子之间都不能那么毫无忌惮了。亲子、兄弟、夫妻,他这个夹缝中的人会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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