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双更合一一只小手贯穿了慕子翎的胸膛 (第2/2页)
秦绎走到慕子翎床边,慕子翎面『色』雪白如纸。
从前艳丽而阴郁的眉目都沉寂了下去,他这样昏『迷』的时候,和睡着很像,都显出一种真正和年龄相符的乖顺和茫然,甚至瞧上去有些稚气。
“试你们一切能试的方法。”
良久,秦绎喉咙微微动了动,哑声说:“孤不想说太重的话。但慕子翎现在绝不能死......如果你们留不住他,孤也许会叫你们付出你们绝不想承受的代价,明白么?”
医官两股战战,跪地俯首:“是。”
秦绎缓缓坐到床头,一面轻轻试了试慕子翎的鼻息,一面木然地看着医丞们对他施救。
他有些疲惫地解下了头盔,搁在膝盖上,感觉浮生梦幻,世事真是一场梦。
想他从前与慕子翎争吵,无数次说要“杀了他”,但是真正当这一天意外来临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和慕子翎讲最后一句话。
他杀了慕怀安,又多次顶撞他。
和慕子翎相处的时候,秦绎自问没有一时一刻是心平气和,双方相安无事的。
但是看着他此时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医丞们想尽办法都止不住血,他的身体越来越凉,秦绎却感到一种毫无由来的沉闷钝痛。
好像他即将失去什么——
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将永远失去。
“王上,臣等需为慕公子施针,可能需要您稍稍回避。”
出神间,医丞恭敬地垂首道。
秦绎站起身,让到了一边,默然地看着医丞取出数支细长银针,朝慕子翎的『穴』位上扎去。
阿朱盘在慕子翎的脖颈上,这条冷血畜生好像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危险,一直不住用冰冷的蛇头去蹭慕子翎的脸颊。
然而慕子翎一点也没有回应它。
除了被小鬼降贯穿的那个伤口,慕子翎原本的心口处旧伤也在不停渗血。
医官将银针刺进他的『穴』位,却甫一扎进去,银针立刻就黑了。
饶是秦绎不懂医,也明白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果不其然,医官们见状均顿了顿,看过秦绎一眼,以一种秦绎听不太清的声音凑到了一处,交头接耳地私语着下一步对策。
慕子翎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秦绎这时候才发现他真的瘦的很,难怪之前总觉得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不太合身。
平时张牙舞爪嚣张放肆成那个样子,但其实也不过是个连手腕上都有伤的少年郎而已。
秦绎看着他单薄的身体,突然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有些欺负慕子翎。
他这样瘦,身上又总有伤,自己每次强迫他时,他怎么可能抗拒得了?
原来他是真的万分抗拒,又无能为力,不是装出来的孱弱无助。
“你们要商量就拿到外头去商量。”
秦绎听着他们时高时低的争论声,疲倦地『揉』了『揉』眉头。
他走到床边,将被子略微给慕子翎盖了盖。这会儿正是隆冬,慕子翎苍白的肌肤这么『裸』-『露』在空气中秦绎都觉得冷。
他将慕子翎的手捧在掌心,放进了被子里。
慕子翎的手有点冰,柔软却凉浸浸的。
秦绎碰过之后,就好像记住了那种触感一样。
他注视着自己的掌心,握紧又松开,有点出神微怔。
慕子翎的伤口还在不住渗血,盖在他身上的棉被极快染红了一小团,还在不住往外扩大。
秦绎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
慕子翎站在黑暗中,一片浑浑噩噩。
他好像在一条溪水附近,木然地顺着那条溪流一直往前走。
两侧的山是黑『色』的,溪水浊黄,周遭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见“汩汩”的水流声。
慕子翎心里似糊涂又似清醒,他好像隐隐约约知道,这里就是黄泉。
倘若一直跟着黄泉的溪水走,就将前行到无间,那是一片一望无际却死气沉沉的海。
所有黄泉的水都将汇入无间海,怨魂厉鬼也都栖息其中,除了冥帝的时间画舫,任何东西都不能漂浮其上。
一旦走入无间之海,就算此生已经了结,即将投往来世了。
他静默地朝那里走去,一路以来,也从未有人叫过他的名字。
-----如果有家人好友挽留,他们的哭泣声也会传到黄泉的。
慕子翎无动于衷地想,可惜阿朱不会人语,不然他肯定也可以收到哀哭和挽留。
这一生的过往都像走马灯,静静在他脑海中流淌而过。
从儿时的寄人篱下,到江州的惊鸿一瞥,再到弑父杀兄宫变夺位,沦入梁成王宫的俘虏禁脔......
慕子翎漠然回看,要说有什么意难平,只有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只小鬼降手上。
而且还是他自己将那小鬼拥入怀中的。
真是笑话。
他不惜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做尽这世间脏事恶事,只为斩尽云燕血脉,好使世上再也不会有“公子隐”。
可谁知道背离云燕的从来只有他,不肯安安分分为云燕奉献牺牲的也只有他,除了他慕子翎,多得是忠心耿耿,亡国后还愿以死报国的双生子!
当人在黑暗里太久的时候,眼睛就会瞎掉。
这个时候倘若有个人再提出想要到阳光下走一走的愿望,就会显得他贪婪自私又不合时宜。
慕子翎转身回望,寂然想,还有人挽留他么?
没有,他就入无间海了。
白袍的少年茕茕孑立,这里是他曾经来过的地方。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十四岁,在黄泉边跌跌撞撞,边走边哭。后来终于循着记忆中的那一捧在江州时点燃的橙亮篝火,走了出去。
..........
“......慕子翎,慕子翎。”
沉寂浓稠的长夜中,慕子翎被秦绎搂在怀中。
说来有趣,当日秦绎强迫慕子翎时,就是仗着自己是真龙命盘的势,慕子翎的阴魂鬼兵奈何不了他。
而今慕子翎中了巫蛊之术,当他待在慕子翎身边时,慕子翎的伤势恶化也会奇异地变缓。
于是秦绎就整日整夜地守着他。
秦绎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慕怀安?
倘若慕子翎这个时候死了,云隐还没来,那么就真的再无人能换回他的心爱之人了。
可是,当秦绎看着慕子翎倒在黄沙中,白衣浸血,生命迅速消逝时,他心头同样有一种巨大的恐慌,仿佛有个无形的声音告诉他:
慕子翎不能死.......!!
秦绎每晚都拥着慕子翎睡。
有时候慕子翎的身体本来就很凉,秦绎分辨不出他的状况,便只得不断在夜里去探他的鼻息。
时常慕子翎的呼吸变弱了,或是体温下降得厉害,秦绎就在他耳边不停喊他,又将慕子翎冰冷的身体往怀里再抱紧一些。
他一再用自己的温热胸膛去温暖慕子翎,慕子翎的手指冰冷,他就捂慕子翎的手;慕子翎的腿冰冷,他就将慕子翎的双足揽入怀中。
......你这次可真的磨死我了。
一整夜不得安睡的秦绎双目发红想,他甚至连自己臂膀上的箭伤也顾不上。
为了揽住慕子翎,他非常容易就不留心碰到了创口,然后痛得龇牙咧嘴。
“张张嘴。”
每隔几个时辰,秦绎也会慕子翎喂点水。
只是慕子翎已经完全无知无觉,单纯地喂根本喂不进去。
秦绎扶着他的头试了几次都失败之后,终于想到了自己。
夜『色』中,光影晦暗,慕子翎的容『色』苍白而清丽,唇碰上去柔软冰凉。
刚才没喂进去的水打湿了他的唇,此时看上去还有些柔润的水光。
秦绎安静看了半晌,而后仰头自己喝了一口,对着慕子翎俯下了身去。
他们唇舌交缠,秦绎含着水,以舌撬开慕子翎的牙关,缓缓将水哺了进去。
他捏着慕子翎的下颌,好使慕子翎吞咽更方便。
接触间,秦绎感知着慕子翎细瘦脆弱的咽喉,比起自己满是茧子的粗糙指腹......那肌肤实在是过于细腻温软了一些。
他趁着月『色』注视慕子翎的脸,而后不得不承认,哪怕与慕怀安的温润如玉不同,但慕子翎的病态艳丽其实也极具另一种别致。
他的眉目是冰冷略带阴郁的,但偏偏眼下有颗朱砂泪痣,好像生来就有当祸水的天资。无双艳丽又无双风华。
在那一刻,秦绎自心底产生了一个一闪而过、而又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他想,将慕子翎一直这样囚藏在后宫里,似乎也未尝不可。
白天各位医丞医官轮流坐诊,夜里秦绎亲自抱着他驱寒。
如此僵持了两日,慕子翎竟还没断气。
“是王上的真龙之息镇住了那邪祟,留住了慕公子啊!”
自己束手无策但绝不忘溜须拍马的臣子道:“王上圣明!”
秦绎双目充血发红,满脸疲态,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
这几日他日夜守着慕子翎,都没有时间打理自己。此时趁着医丞们替慕子翎换『药』的空档,总算寻机给自己的臂伤换条绷带。
“情况有何好转么?”
一边撑着手让小厮裹缠伤处,秦绎一边问会诊完前来复命的医丞。
旁人阿谀奉承是一方面,但秦绎自己是再清醒不过的了:
这几天以来,慕子翎的伤势只是拖着不恶化而已,根本没有愈合的迹象。如果再这么下去,气绝也只是时间问题。
医丞明白秦绎的意思,叹气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巫蛊之术,用『药』都不过是辅佐手段。真正决定慕公子生死的,仍是他自己与余毒的较量......慕公子既为百鬼之首,可令万毒,普通尸毒原本应当完全伤不到他的,只可惜----”
只可惜他离那只小鬼降太近了,被一下正中了心脉。
秦绎默然不语,旁边的仆从见他脸『色』不善,小心翼翼赔笑了一下,道:
“王上莫要忧心。奴有个好消息禀报王上。”
秦绎抬眼,瞥过他一眼,冷淡问:“什么好消息。”
“云隐道长听闻发生变故,已经即可从梁京启程了。”
仆从笑道:“只要数日,就可赶到赤枫关。”
“......”
秦绎没有搭腔,仆从原以为他会笑,或者怎么也有些愉悦的表示,秦绎沉郁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大堂的空气犹如凝固了,只有小厮一言不发地替秦绎包扎着伤臂。
仆从看着秦绎的神『色』,越看心里越打鼓,渐渐不敢笑了。
秦绎双腿分开,战靴踩在木凳上,他手撑了下颌半晌,才蓦然道:
“那么把他体内的余毒清掉了,是不是就会让情势好转一些?”
堂下医丞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绎是在问自己。
“是......是!”
秦绎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是自顾自地低喃道:“好。”
那一晚,秦绎照例去守着慕子翎过夜。
只是他在床头静静看了慕子翎半晌后,蓦然掀开了床被,缓缓解开了慕子翎的衣物。
白天才扎好的纱布已然又渗出了黑血,秦绎小心翼翼拆开绷带,『露』出底下触目惊心的伤口来。
惨白的裂开的疤痕,不住向外腐烂的尸毒。
在这样一具莹白漂亮的躯体上,几乎很难令人想象得到会有这样可怕的伤疤。
秦绎轻轻吸了一口气,指腹在那创口的边缘抚了抚,而后便将慕子翎半搂半抱起来,朝他渗着暗血的伤处吻了下去。
年轻俊朗的君王,苍白昏『迷』的公子。
慕子翎乌发凌散,无力地垂着头,被秦绎强行半支起身体,犹如一只濒死的鹤。
秦绎一口一口吮着慕子翎伤口里的瘀血与尸毒,每吸出来一口,就用清水漱一下口,然后再接着继续。
他的手指与舌是热的,唇齿却被清水沾的冰冷,这种冷热的刺激令慕子翎单薄的胸口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秦绎吮尽了所有的瘀血,直到慕子翎伤口中渗出来的血都不再发黑腐臭才停止。
那时候他自己的唇都有些麻苦了。
帝王命盘,金龙护身?
秦绎在唇上抹了一把,有些嘲讽想,最好是的。
否则这次可真的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