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 (第2/2页)
他忍了又忍,暗挫着后槽牙,且将这愤恨压下,尽量和声对弟弟迦叶道:“好了,母亲都发话了,别再多想,回绪风斋歇息吧”,犹怕他又悄悄离开,索性将话说明道,“三日后观音回门见你在家,心内会欢喜的。”
因为母亲竟然开口留他,而迷茫懵怔中难掩隐隐欢喜的萧迦叶,听到兄长这句,才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他幽亮的眸光微黯了黯,又想及姐姐这桩令他忧心忡忡、郁结难解的婚事,一颗心越发下沉,如临深渊,直至闻到风中幽送的春日花香。
姐姐爱花,所以他也喜欢,那包那伽花种,不是住持赠他,而是他知晓此物存在后,向住持开口求来,而后就一直带在身上,等着姐姐来伽蓝寺看望他时,第一时间送她,但,那日明明是与姐姐每月约见的日子,他一直等到入夜,却都没有见到姐姐的芳影,反是另一个可怕的消息,如惊雷般,传到了他的耳中。
因此寅夜急回的他,不慎在路上丢了花种,后来走时,也没有去父亲那里歇睡,而是连夜回程,想找回遗失的那伽花种,幸运的是,一路找至天明时,他终于寻回,尽管因此染了风寒,但在今日回家见姐姐前,早已好了,没有叫姐姐为他担心。
这包作为贺礼相赠的那伽花种,能让身不由己、嫁为人妇的姐姐,心内稍微欢喜些吗?
逐渐泛白的天光中,薰风愈暖,风中花香更浓,萧迦叶望着天际一轮淡月,想到他在回家前,曾在寺中,心念着姐姐的这桩婚事,为姐姐拈了一支签。
那签上写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月落日升,温暖的阳光,在花香浮漾的薰风中,照向人间,映亮青庐,萧观音在澈亮的晨光中,迷迷糊糊醒转,正对上一双漆亮乌眸,正圆溜溜地盯看着她,登时一个激灵,困意全无。
乌眸的主人,双手仍被红线束绑在头顶榻柱上,见她醒来,越发凑看了过来,双眸晶晶亮道:“你是要和我玩小人书上的生宝宝游戏吗?”
萧观音一怔,而后醒觉他指的是那本春册上,将女子双手绑缚于头顶的一张图,霎时脸红,忙坐直身体,帮他去解系柱的红线。
原本毫无睡意,一直沉默地坐在榻边,守待漫漫长夜过去,想着等天快亮、宇文泓醒来前,再帮他把这红线解开,却不想,自己竟迷迷糊糊靠着榻柱睡着了,双颊微红的萧观音,连忙帮宇文泓松开双手后,又要同他解释时,庐外忽响起侍女问询,听声音像是昨夜司礼的那位姑姑,“公子和夫人醒了吗?若醒了,奴婢就领人进来伺候梳洗了。”
领着芸香等人入庐伺候的沉璧,见二人腕间红线已解开了,暗想难道是昨夜公子动作狂放,令这红线松扯开了不成,但她如此想着,近榻收拾被褥时,却又见正中那方雪帕干干净净,不似有过行房痕迹,心中不解,一时也不好问询,只是先将那红线绕系在昨夜剪好的尾发上,恭喜公子与夫人正式礼成,自此互称“夫君”“娘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循礼,新妇入门首日清晨,当向公婆敬茶,这是新婚大事,新妇当华衣盛妆,不得马虎,故而二公子梳洗更衣毕许久,被众侍女围着的夫人,依然还没梳妆好,小孩心性的二公子,耐着性子坐等了一阵儿,就失了耐性,先行打帐出去透气,松快筋骨,似还想绕庐跑上几圈。
守在庐外的承安,怕公子跑出一身汗去见王爷王妃,忙劝拦了下来,在陪公子玩了会儿逗雀喂鹰之类的安静游戏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低声问道:“公子昨夜……可有按照那‘小人书’……‘轻薄’夫人?”
二公子直接摇了摇头,“好麻烦好麻烦,我不想生宝宝了”,又道,“不过娘子好像想生宝宝,早上有按照那书中所画待我,似想轻薄于我……”
承安万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回答,正呆在当场时,又听帐帘声响,是沉璧姑姑等簇拥着夫人走出,如云破月出,有神光离合,第一次见到夫人真容的承安,登时看直了眼,只觉是幸见仙女下凡,心一瞬间噗通狂跳起来时,又想起公子方才所言,暗想夫人生得如此绝俗若仙,不染凡尘,私下行止却那般……奔放风情……不由心情越发复杂,惊怔半晌,万千心绪,最终在心内化为一句,夫……夫人真乃神人也!
被暗暗视作“神人”的萧观音,在众侍随从下,与夫君宇文泓,同往王府正堂去,宇文泓似不觉今日与往日有何不同,走近正堂,便直接奔了进去,笑唤“父王”“母妃”,走跟在后的萧观音,按仪微低着头,余光见堂内两边站满了人,锦袍玉带,衣香鬓影,应是宇文家的公子小姐以及后宅女眷,皆在堂中。
承载着满堂关注目光的萧观音,一步步地走近前去,从侍女手中接过热茶,跪向屏风前的两位,先向当朝丞相兼太师——雍王殿下敬茶道:“父王请用茶。”
宇文焘伸手接茶的动作,在望见新妇面容的瞬间,微微一顿,随后低头啜茶半口,又眸光微抬,从新妇清滟的眉眼处,轻飘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