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第2/2页)
顾舜华:“就是烧出来的板砖啊,这不是想盖房子嘛,和一个朋友提了砖的事,朋友帮忙弄了三千块。”
潘爷听这个,水烟袋都跟着一哆嗦:“什么,三千块砖?”
要知道,砖可不是那么好弄的,那都是砖厂按照国家计划进行生产的,随便一块砖都是按照计划进行分配的,哪能说一下子搞来三千块砖呢!
要不大家伙扩建房子为什么都是用石灰和黄土,那不是没砖吗,只能土办法造房子!
顾舜华解释道:“是新都砖厂的试验瑕疵品,插友帮着弄到的,正经来路,三千块,我想着有这三千块,房子就能盖起来了!”
三千块!
潘爷一拍大腿:“什么都别说了,潘爷这就给你搬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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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爷这里一吆喝,大家伙也不下棋了,在大院子里叫人,顾跃华连忙跑出来了,一口气叫了大杂院里十几个年轻人,又弄了两辆排子车,过去搬砖。
到了前门,拖拉机也才刚到,潘爷低声叮嘱了顾舜华两声,顾舜华心领神会,赶紧跑到了旁边的合作社去买烟。
香烟分好几种,低档的烟不要票,熟烟丝也不要票,但是好一点的比如牡丹和大前门就要香烟票了。
可顾舜华没香烟票啊。
她正急着,就见旁边售货员说:“这个贵,不要票。”
顾舜华看过去,竟然是带过滤嘴的牡丹,这个比普通牡丹更高档:“多钱啊?”
售货员:“九毛一包。”
这实在是太贵了,一般的牡丹要票的话,也就是三毛多。
可顾舜华想着,有一句顺口溜不是说嘛,高级干部抽牡丹,中级干部抽香山,工农兵两毛三,农村干部大炮卷得欢,牡丹可是最最好的烟,再说怎么也得给人家司机师傅一点好烟,这是正常的人情世故。
当下一狠心,到底是要了三包,三包就是两块七了。
她付钱后,匆忙跑过去,过去的时候正好见一个挑担儿卖大碗茶的,这在街面上常见,两分钱一碗,特便宜,当下忙叫了来,让他挑着担儿跟自己过去:“我们得要十几碗。”
那挑担儿的一听,当即挎起俩小板凳,将粗瓷蓝边碗放到篮子里,挑着担儿跟着顾舜华过去了。
其实走几步就到了,到了后,让大家先歇一会儿,挑担儿的取了短嘴儿绿釉大瓦壶,给每个人倒一碗茶,大家伙便搓搓手停下来,每个人一碗热腾腾的茶,喝了后继续干。
顾舜华又过去旁边,拿了一包牡丹塞给司机师傅:“师傅,今儿个您受累了,这包烟您拿着,别嫌弃。”
司机师傅到底见多识广,一眼认出是过滤嘴的牡丹,脸上便挂了笑:“哟,瞧您,也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嘴上说着,却忙接过来了。
牡丹就是好烟了,过滤嘴牡丹,抽烟的都知道这个贵。
顾舜华又把另外两包烟给了潘爷:“潘爷,我买了两包烟,等会儿你给大家伙分分。”
潘爷一看是过滤嘴牡丹,皱眉:“买那么贵干嘛,你看咱大院谁抽这个,这不是糟蹋吗?”
顾舜华:“大家伙为了我的事受累了,让大家伙品品这烟。”
潘爷倒是也没多说:“行,这事你不用管,等会儿我给大家伙分分。”
顾舜华总算放心了,当下又和大家一起去搬砖,旁边勇子看着:“你搬这个干嘛,歇着吧,一群大老爷儿们,能让你动手?”
顾舜华一口气搬一摞砖:“没事,我力气大着呢,这算什么!我能干得了!”
她其实有些累,不过别人帮忙,她不好意思干瞪眼看,男人不在,她就得把自己当男人使。
好不容易这砖卸下来了,司机师傅临走前问了顾舜华的地址,低声说:“这次的砖,其实都是好砖,您好好用吧,亏不了,回头再有什么好砖,我给您透个风声。”
顾舜华没想到司机师傅人这么好,笑道:“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司机师傅开车离开了,大家伙就用排子车往家拉,一趟一趟的,周围街坊邻居难免翘头过来看,一看是砖,都有些眼红,好奇地打听怎么回事。
甚至有人找上顾舜华,让顾舜华帮忙弄点砖,可以给顾舜华吃好处,顾舜华当然是婉拒了。
她怎么好意思总麻烦雷永泉呢。
这么折腾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候,总算是都搬回来了,整齐地码放在煤球旁边。
顾舜华检查了砖,确实是好砖,就算个别的有点瑕疵,但真不影响使用,这次雷永泉算是让她沾大便宜了。
连潘爷看了砖后都暗地里对顾舜华说:“你这朋友真仗义,回头好好谢人家,这要不是砖厂的关系户,哪能买这个,估计都是内部自己给自己留着的。”
顾舜华:“他人是不错,在兵团时候就仗义。”
一时潘爷又把带过滤嘴儿的牡丹分给了大家伙,差不多每人两根,大家都挺高兴的。
平时就算大家抽烟,也是水烟袋子,或者自己用熟烟丝来卷烟,那个特别便宜,也不要票,哪里抽过这么高档的,别说带过滤嘴的,就是不带过滤嘴的牡丹,也不是他们随便抽的。
这些年轻人,有些自己不抽烟,便夹耳朵上,或者拿回家,回头可以单位里给领导,也算是一个意思。
这边刚分完烟,大家伙正高兴着,陈翠月走过来了:“今儿个大家伙给我闺女搬砖,你们受累了,我熬了一大锅羊杂汤,大冷天的,大家喝一口,暖暖肚子吧。”
她这一说,大院里一群人都没想到,自然是高兴。
顾舜华也是纳闷,其实这几天,她感觉到妈妈好像变了,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只是之前还不足够确定,现在是肯定了。
真得变了。
陈翠月没怎么看顾舜华,反而热情地招待大家伙:“来,一人一碗!”
说着间,揭开了锅盖,顿时一股羊杂汤的鲜味儿飘满了院子,所有的人都精神起来,瞧过去。
就见台阶上放了铁锅,铁锅里冒着热气,锅里的水已经成了乳白色,羊杂在咕嘟咕嘟的汤中时隐时现。
自打顾全福和顾舜华过去了玉花台上班,家里三不五时有些洋落儿,中午灶上剩下一些羊杂,大家分了分,顾全福也拿过来一嘟噜的羊杂,陈翠月便结结实实炖了一锅羊杂汤。
大家伙忙活了这半天,大冬天的砖头冷硬冷硬的,搬起来就跟冰块子一样,就算戴着手套也白搭,手都要冻僵了,现在突然看到这么一锅热汤,闻着那味儿,可真让人流口水。
陈翠月给锅里洒了一把绿莹莹的香菜,香菜漂在打着滚的热汤里,那味儿就更地道了。
顾舜华见此,便拿了一摞碗,每只碗里放了一点拌过的豆腐乳汁、捣碎的墨绿韭菜花,再浇一勺红呼呼的辣椒油。
等到羊杂汤盛到了碗里,往热汤上一浇,这滋味就妙了,喝一口,从喉咙眼到胃便是暖和,这暖和慢慢浸润了整个身子,好像浑身的汗毛眼儿都给打开了,舒畅起来,甚至额头隐隐冒出汗,这个时候,什么寒冷,什么疲惫,全都不见了。
这时候霍婶还有佟奶奶也都过来帮忙,给各碗里都放了调料,一碗一碗地盛,分给大家伙。
大家伙也不讲究,站在台阶上,或者屋檐底下,捡一个挡风的地儿,蹲着就喝起来。
外面雪花飘起来了,如果是早些年,看到雪花飘,难免有些担心,担心家里的蜂窝煤够不够用,可今年有了顾舜华添补的蜂窝煤,到底是能过个富裕冬天了,蜂窝煤烧得屋子暖烘烘,再咂摸着羊杂汤的味儿,这可是过去地主老儿都没有的舒坦。
“这羊杂汤可真够味儿,鲜哪!还是你们家手艺好,我们可做不出这么地道的味儿。”
“舜华妈做事就是局器!”
“今天可真是沾光了,大家伙一块儿喝羊杂汤!”
陈翠月看着大家伙喝得热火朝天,她心里也喜欢起来。
最近没人的时候,她慢慢地想了一些事,过去的一些事,有些记得,有些却模模糊糊的,那些记得的,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可偏偏当时她做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自己就应该那么做。
这事说起来也挺邪乎的,可事情都办了,已经闹到了这一步,现在闺女儿子对自己有提防,男人对自己也嫌弃,她还能怎么着,只能慢慢地来了。
今天看闺女让人家搬砖,她就想着赶紧给大家炖汤。
要说以前,真没这么大方,也是现在丈夫和女儿去了玉花台,家里不缺嘴了,手底下自然大方了。
看着大家伙喝得高兴,人人都夸,她想起了她年轻时候,那时候也是麻利爽快的姑娘啊,后来就算嫁人了,什么事怎么做,心里也有数,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怎么自打孩子长大了,她做事就越来越糊涂。
她又想起陈璐那张脸,那张仿佛挂了一层皮的脸,她就后背发凉。
这都是什么人哪,她怎么稀里糊涂对陈璐那么好?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正想着,就见顾跃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尼龙网兜,网兜里是用油纸包着的吊炉烧饼,在冬天里还往外冒着热气。
顾跃华笑着嚷嚷:“大家伙吃烧饼,吃烧饼!”
说着,在大杂院里见人就分,帮忙干活的,没帮忙干活的,都给人分了,分到最后,每个小孩一人半个,几乎是见者有份。
这倒不是他穷大方,主要也是考虑到,他姐一下子弄了三千块砖,砖是什么,那都是国家计划的,哪是随便买的,你能弄到,但没法给大家伙弄,就怕万一有人眼馋,暗地里使绊子。
现在大方一点,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街坊们心里也好受。
热腾腾的烧饼分到了大家伙手里,那烧饼刚出锅的,外面酥脆,带了芝麻,一咬就掉渣。
最后还有俩,顾跃华给自家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捧着吃,吃得香喷喷。
陈翠月又拿了碗给两个孩子盛汤,不过浇头里不放辣椒油了:“这个好喝着呢,羊杂汤,喝了胃里暖和!”
顾舜华从旁看着,也有些欣慰:“妈,这次多亏了你想得周到,也是我朋友突然就过来和我说,我光想着砖的事了,这些人情世故都没顾上。”
陈翠月最近其实一直想着给孩子做点什么,不过感觉自己做了好像也没用,便觉得讪讪的,抹不开脸,现在听到顾舜华这么说,一下子眼眶发热,喉头竟然有些哽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舜华叹了口气:“妈,过去的事就过去,以后我日子总是能越来越好过,我学厨,以后努力转正,年后房子盖起来,我置办了日用,估计家里光景就更好了,只是咱们一家人,心得往一处使,别总被人家当枪使。”
陈翠月听着,连忙点头,一个劲地道:“妈明白,妈明白,过去的事,过去的事,妈也是糊涂,现在妈知道自己糊涂了,以后可不能办那种事了。”
顾舜华这才放心,心里也有些感慨。
打小儿,就她记忆里,她妈就更疼陈璐,她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回事,现在她也会想,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书中这么设定了,所以她就这么做?不过在她的观念里,帮扶娘家,这是她合该做的,所以本身上,她就是这性子了。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一家人越来越脱离了剧情,还是因为别的缘由妈妈觉悟了,倒是改了不少。
可不管怎么样,她应该放心一些,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在慢慢改变,她距离那个“抛夫弃子改嫁教授”的结局越来越远了,不管这本书的剧情力多么强大,一家子齐心协力,怎么就不能逆天改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