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 第108节 (第2/2页)
——总归父子并无情分,疏离忌惮与利用算计交织,魏天泽不在乎添这一桩。
而魏长恭死后,夺嫡的事也霎时明朗。
有姜邵在建昌呼应,维系着两处的盟约,魏天泽在遂州的地位本就高于旁人。而这一年多的筹谋、安排,他凭着战场上的本事赢得几位老将的赞赏,亦凭谋算韬略笼络了不少拥趸,非但不是魏从修之流所能比,就连魏建都怀几分忌惮。
僵持一阵后,魏建的东宫终是落在了魏天泽的手里。
重权在握,风头正劲,魏天泽行走于遂州时,锋芒极盛。但偶尔夜深人静,独自在书房里对着偌大的山河舆图,他也会觉得迷茫——初到齐州的那几年,他有傅家众将教导,走得踏实坚定、亦朝气蓬勃。得知魏建的图谋后,他纵暗恨挣扎,却为了母亲和血缘渐渐认命。行事偶尔犹豫摇摆时,心中却明白,他脚下那条路的尽头是回到魏建麾下,别无他法。
但如今呢?他脚下这条路该去往何处?
数年潜藏、一朝背叛,他跟傅家的交情已然斩断,在魏建称帝后,更是情势殊异。他与魏建貌合神离,亦不可能带着魏家众将转投傅煜麾下,如今只能坐在魏家这条船上前行,尽力谋夺军权。
从寒冬到次年开春,魏天泽在遂州经营,父子彼此倚赖又互相提防,此消彼长。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傅煜在肃清朝堂,将边防和别处安顿完毕后,亦将目光投向了西边。
初登基时,朝政尚且不稳,有些兵将见魏建自立,亦蠢蠢欲动。魏建树大根深,又有地势山川之利,贸然西征耗损兵力,亦可能令后院起火。如今后患既清,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也该趁着魏家未成气候之际,腾出手荡平西陲了。
第129章 结局(中)
三月的京城, 正是一年里春光最浓的时候。
玉兰花谢,桃花落尽,却有蔷薇海棠渐次绽放,宫道旁的草丛里,不知名的野花迎风含苞, 春光映照下, 生机勃勃。目光月光朱红宫墙、巍峨殿宇, 远处有极小的黑影在半空飘过,那是宫城外孩童放的纸鸢,剪断了线, 随风扶摇。
攸桐站在一树海棠下, 仰望湛然碧空,慢慢地散步。
这座皇宫在修建之初,耗费人力无数, 屹立百余年仍庄重如初。
宫殿廊道仍是小时候记忆里的模样,前朝三殿、凤阳中宫, 乃至太液湖畔的蓬莱殿、含凉殿, 除了偶尔翻新外,格局没半点变动。住在其中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到如今改头换面, 曾属于许家的住处, 冠以傅姓。
不过比起前朝几位皇帝的充实后宫, 如今宫里的人就少得多了。
郑彪攻破京城之日, 皇宫遭了洗劫, 宫女内监或是被杀,或是趁乱逃走,折损了不少。在许朝宗的罪己诏颁发往各处后,令贵太妃和许朝宗的那些妃嫔都得以保全性命,陆续送往寺庙道观修行,亦有一拨人被放出去,腾出宫室。
到如今,傅煜身边只攸桐一人,纵后宫六局仍在,却已无需那么多人伺候。
人少了,宫城中便显得空荡,伺候帝后起居的人多迁往凤阳宫附近,别处闲置下来。
这倒正合攸桐的心意,虽因身份所限,初登后位时不能如从前般行止随心、各处游玩,却能在后宫肆意游走。从太液池周遭的宫室楼台,到上林苑、西苑、南苑,没了闲人搅扰,全都成了她的天下,想去哪里便可命人摆驾,也不觉得闷。
这一日晌午饭过后天气暖和,她歇了午觉,便如常出来赏花。
自打去岁十月诊出喜脉,腹中的孩子已六个月大了,小腹微微隆起来,新裁剪的宫装宽松垂落,衣袂随风。
怀了身孕,看着小家伙在腹中慢慢长大,自然是令人欢喜的。
唯一叫她苦恼的,是越来越旺盛的食欲。
用完晌午饭也没太久,她这一圈儿散步下来,竟又隐隐觉得腹饿。
原本往上林苑走的脚步慢慢改了方向,两炷香的功夫后,便到了离凤阳宫不远的小厨房。
——傅家登临帝位,她腹中的龙胎自然重于食店,杜双溪进京后,这数月里便亲自照料攸桐的饮食。皇宫里地方宽敞,想搭个厨房轻而易举,御膳房的齐全厨具搬过来,食材也有人一堆人料理筹备,各色酱菜香料齐全。杜双溪本就极好此道,有了这天底下最好的厨房,做起菜拉埃更是得心应手,养得攸桐胃口越来越刁。
可惜怀着身孕有许多忌口,还是得挑着吃惯的菜来,免得出岔子。
即便如此,杜双溪也能玩出许多花样——
热腾腾的金乳酥才出屉,香味随着热气飘到外面,随风窜到鼻尖。宫女盛了端出来,六粒金乳酥做成各色花瓣形状,样式各异,外头千层酥软,里面是精心调的馅,混着柔韧的茉莉和桂花瓣,上头洒了细粉,精巧可爱。
攸桐取了一粒堆成蔷薇样式的,入口香酥,甚合胃口。
旁边是碗火腿鲜笋汤,脆嫩的笋配上红软火腿,虽是家常的菜色,却鲜味醇厚,诱得人食指大动。
攸桐吃得开怀,想着傅煜政务劳苦,便叫人盛了,亲自送去给他解乏。
……
麟德殿里,傅煜近来确实颇为劳苦。
谋天下艰难,想要守住更是不易。江山百姓夺到手里,随之而来的则是许家丢下的烂摊子——各处人心涣散、吏治混乱,兵将防守更是积弱,京城朝廷里虽有傅德明打理过,却仍有许多积弊。
这数月之间,攸桐在后宫养胎,他便在前朝收拾烂摊子。
好在傅家兵多将广,齐州以北边陲安稳,往西由徐夔震慑魏建,拦住遂州的数次袭扰,能让他腾出手来,专心打理朝政。
贴墙高耸的书架上,那副江山舆图高挂,上头做了许多标记。
从京城往东、往南,最初的标记稀疏,到如今已标记得密密麻麻,各州之间,按着山川地势都布置了兵马,足堪防守。一圈看下来,就只西边零星,是姜邵和魏建的领地。
傅煜负手立在舆图前,眉目稍沉。
已升了兵部侍郎的杜鹤则立在他身侧,翻着旁边案上的一堆文书,对照舆图向他禀事。末了,将那些翻得边角都有些磨损的文书收起来,脸上露出点轻松笑意,“后方无虞,皇上无需再忧虑。姜邵那边,贺将军已安排过,微臣也派了人手去,有九分把握,之后,就只剩遂州。”
“遂州呢,情形如何?”
“魏建贼心不死,仍不肯俯首称臣,不过——”杜鹤从案上翻出份名册,双手呈上,“魏天泽与他争夺权柄,这半年里又笼络了些人。哪怕抛开姜邵的协助,也不比魏建逊色。这些事,魏建还不知情。”
“哦?”傅煜抬眉,“他瞒得很紧?”
“魏天泽他……毕竟是将军挑出来的,兵法打仗之外也很擅长打理眼线消息,又有太子的身份,打蛇七寸从来都很准。他回到遂州一年半,就算时日有限,手伸不到太远,在遂州却已织了张网。这种事,从京城到遂州,恐怕没几个人能跟他比。不过他会这样算计魏建,倒是微臣没想到的。”
片刻安静,傅煜翻着名册,眉心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