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资格 (第2/2页)
“里面什么东西?拿出来!”武知蹊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眼泪不禁就掉了下去,滚烫的一滴从眼睫处穿过,落在谢昀的虎口上,他躺在那里很是错愕,天边半圆的月,晕开淡淡的华光,同知蹊分明的侧脸交叠生辉,如许温柔,如许复杂。
武知蹊正掰他的食指,谢昀却自己松了手,这只大手放在她的膝上,掌心血肉模糊,正中央嵌进去一块瓦碎,扎进了肉里,血满上来,掩盖掌纹交错。
“你一直用这种方式,保持清醒?”她看看他的手,又扭头去看看他隐忍的脸,内心忽而一下子奔溃,那个伤了他的瓦碎似乎也伤了自己的眼睛,一行清泪自左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幸而是侧对着谢昀,武知蹊心想,他看不到。
谢昀蛮坐起身,用另外一只手将掌心的瓦碎硬生生扣出来,砸到墙头那边去,瞧着武知蹊的神色很是无奈,又很是怜惜,叫她要以为,方才躺在那里自残伤到抽搐的人是自己。
“预备替我收尸?”他嗓音冷漠,“武知蹊,出去。”
“你中的是阴毒,需找灵医才能解,去十里州,最有名望的灵医仙门梅海就在那里!”武知蹊再重复:“我上回已经跟你说了很多很多遍了,你一定要记住,去十里州!向梅海执令使求医,才能免此酒瘾,才能活下去!”
谢昀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她所说的上次是什么时候,神色愈发的难言,似有一腔的怒火要发出来,最后对着那张娇嫩倔强的脸,只化为一声感叹:“世上像我一样,比我更凄惨的人还有很多,你救得过来吗?不救人,你会死吗?”
殊不知武知蹊摇摇头,即刻便答复道:“我不能,你能。你曾是太子,是王爷,你有权有势,你甚至还差点拥有天下。谢昀,世上的人,像你这样的,才更有资格和能力救他们于水火。”
“我这样的?”谢昀抬了抬双手,笑了笑,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同她说:“我如果听你的话去找灵医解毒,然后以纨绔王爷,或者是庶民的身份活一辈子!即便没了金银财宝权势地位,我还能游湖泛舟山高水长,岂不自在?所以我为什么救他们?为什么要丢掉整个心脏,甚至是性命去赌一个冷暖不知的位子,成为一个类于顽石的皇帝?就为了这些愚笨浅薄虚伪无知的黎民百姓?”
她忽而无言以对,遐想他所说的山水自在,又去揣测浅薄虚伪的词汇,前者于一个人来说,确实惬意安逸,武知蹊想了想,最后说:“人生自主,除非自愿,谁也无权替你选择。”
谢昀笑她:“这世上那么多坏,光是看着就足够令人灰心,何况深陷其中遍尝苦楚。等姑娘往后走的路多了,就懂了。”
他用那双明澈的眸子将她望着,然后又说:“走的路多了,就会读懂‘事与愿违’四个字了。”
“我不想跟你聊这些。”武知蹊站起来,往四周的墙头望了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对他说:“为什么不带咚隆来?丙冬说外面或许埋伏着要取你性命的杀手。”
“留在临城了,王府还有沈扶风和盛嬷嬷。”坐着这小片刻,他似乎缓回了些精神,也扶着青砖墙站起来,打趣道:“而我,外有丙冬,内有姑娘,又何须畜生来守我?”
武知蹊看他站的还不稳,往前走到屋子的门处,使劲一推,站在那里指着里头:“进去。”
“里面太暖,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凉风适合我。”
谢昀拒绝,只肯慢腾腾的走过去,然后坐在屋檐下的台阶处,仰头看了看天,一片混黑只有半边的月亮,发着凄凉的光。他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她来坐,“熬过半夜,便不会发瘾了,你既然来守我,就坐着守吧。”
说的这样刻意,武知蹊倒想起来那件事情,坐过去,比他高一个台阶的坐着,看着他的肩膀,纠结的开口:“我必须收回早上在巷子里对你的承诺,即使你叫来崇欢殿我也必须插手?”
“你也信不过他们?”谢昀转头。
武知蹊想到燕骊他们还在门外,就站起来试图要出去一趟,低头对他说:“不是,至少燕公子并非随意无能之辈,只不过我要寻找的东西跟鹿溪书院有关,也许就是那些书生消失的缘由,我必须亲自去查去找。”
“连说两个必须,看来你意已坚决。”谢昀伸腿,指着墙头那疯狂晃动的树枝,又哼了一声:“贵师弟真真是个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