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她就在眼前,却如何也触碰不到 (第2/2页)
血,渐渐染红了面前的青石板。
嗤!
利器刺入心脏的声音刺耳清晰。
“不!长亭!”尽余欢伸出手来,想要阻止郦梦珠,可他手掌伸出,接触的只是冰冷的空气,下一刻,郦梦珠狠狠拔出还滴着血的匕,温柔的笑着看向长亭。那滴血的匕穿过他掌心,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眼前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但却比真实生的还要令人胆战心寒。
这一刻,尽余欢的心,无声碎裂数片。
他明明知道,自己此刻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江湖术士使的障眼法,并不存在。可这血淋淋的一幕此刻却是真实的彰显着存在感。竟是在瞬间,让他的眼眶酸涩泛红。
仿佛,他真真切切的看到郦长亭倒在自己面前。
画面一转,竟是倒叙着演绎她短暂凄苦的一生。她死了,画面回到了一年多之前,出现了他……
随着他中毒倒在地上,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荒郊野外,杂草丛生,那一刻,他真的后悔了,他对不起娘亲,对不起哥哥,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将军府所有关心爱护他的家人,因为他的任性,酿成了无法弥补的结果。他本该在将军府安生度日,却偏偏要带她去京郊骑马消遣,他的人性自我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她。
她说,尽余欢,这是你我第四次见面,难道是最后一次了吗?我将你当做此生唯一的朋友,唯一信得过的人,可你为何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若死了,我郦长亭在这世上,连一个相信我安慰我的都没有了!我宁可世上只有一个人,相信我,肯做我的朋友,我也要你活下去!
她哭着喊着,不许他有事,甚至俯下身在他中毒的伤口上反复吸出乌黑的毒血,她不顾自己也会中毒,只是单纯的要他活下去。
然,他中毒已深,已是无力回天。
他喊着很冷很冷,冷到了骨髓深处,冷到了他已经看到黑白无常带着锁链前来索命,她就紧紧抱着他,将所有衣服都裹在他身上,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喊得嗓子沙哑也不肯停止。她说要为他找到下毒害他的人,要为她报仇,只要他能活下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她甚至抱着他的尸体返回琼玉楼,跪下来求着伍紫璃,不停地磕着头,喊着,求着……抱着他已经冰冷的尸体……
尽余欢的心,在此刻,疼的已经无法呼吸。他甚至连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太过真实,太过鲜血淋淋,就像是真实的生在他的身上,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最后,他拜托她,给他一个痛快,别让他再活着受罪,她不肯,宁可把匕刺进她自己的掌心,也不肯……
她说她舍不得,舍不得丢下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画面再转,回到了他们第三次见面时,他为了摆脱太后给他安排的亲事,偷偷溜出皇宫,被她现后藏在了倒夜香的板车上,他们真真是臭味相投,一路唱着《夜香歌》驾车欢腾的离开皇宫云游四海。
她面上飞扬着肆意青春的气息,扬起手中马鞭,长飞扬,裙裾摇曳,在夜色中美的那般惊心动魄又迷离炫目,她唱的曲子虽是不着调,却是尽余欢听到的最生动的歌声。
“求郡主,转一转吧,放过余欢。母老虎,宽嘴阔眉,欲求不满。有长亭,带你离开,余欢莫怕。夜风夜香夜夜歌,倒夜香倒夜香,倒出一个如意郎君来。”
这一刻,画面中的尽余欢红着眼圈笑的肆意,完全被她飞扬的歌声所感染,她帮了他,陪着他苦中作乐,毫无怨言。
他忽然希望,眼前的一幕就停留在这一刻,忘记之前的痛苦之后的生离死别,忘得一干二净,只有这一刻苦中作乐的幸福,只有她为他唱的那一不着调的曲子。
然,终究还是要回到他们第二次见面的场景。
他正遭遇不明杀手的刺杀,她骑马经过,二话不说将他拉上马背,救了他的性命。他们也为此在荒山野岭中迷路而终日相对了三天。
这三天三夜,他们仿佛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采野果充饥,喝山泉水解渴,甚至还在山谷下面搭了一个简单的小亭子,虽说是八面透风四面漏雨的,但她却兴奋的给那小亭子起了个名字:长亭。
这名字简单到让他鄙视了一天一夜,她却丝毫不介意,还与他商议着以后如何改造这个“长亭。”直到三天后,将军府的人找到这里,他们一同回去,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他回到将军府,有疼爱他的父亲娘亲,有关心照顾他的哥哥姐姐,整个将军府都围着他打转,而她呢?
他看到她回去之后,郦震西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巴掌,打的她唇角流血,站立不稳,可为了替他保守秘密,她却只字不提都跟谁在一起,最后索性说是去琼玉楼待了三天,他看到钱碧瑶和郦梦珠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到阳拂柳狠毒阴险的嘲笑,看到郦震西拿起皮鞭狠狠地抽在她后背,几鞭子下去,她后背血肉模糊。而她却自始至终的咬紧牙关,不肯说出他们之间的秘密。
然后,她被关入祠堂三天三夜。每天只有一顿饭一杯水,后背的伤口感染恶化,她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不停地抖着,轻声喊着娘亲,娘亲……娘亲,我想你……
这一刻,尽余欢眼眶被泪水充盈,他扑上去想要将躺在地上的长亭拥在怀里,像他中毒冷时,她抱着他那样,可他冲过去之后,依旧只有冰冷的空气。
她就在眼前,却如何也触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