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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罪。”高彬微微一笑, 右手摸上左手腕上的金色手表,“我承认我杀了简为源。”
夏霁同他一般微微一笑:“这就承认了?”
高彬似是无奈地一耸肩, 语气十分平静:“不然呢?等你们检验出DNA和指纹?早承认和晚承认,有区别吗?”
“有道理。”夏霁赞同道, “那你说说, 杀人动机是什么?”
高彬朝他一笑,摇了摇头。
纪律双眼锐利地射向他:“动机。”声音沉得像是有重石压下来。
高彬丝毫没有受影响, 仍旧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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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彬的心理素质太稳定, 对于不想说的,怎么都不会开口。”
办公室里, 夏霁倚在桌旁, 环胸看向在沙上闭目养神的纪律。
纪律已经第二个晚上没睡, 虽然他身体强悍, 期间也喝了不少咖啡,但疲惫感还是慢慢袭了上来。
“平常的罪犯, 你一吓,我再好言说几句, 他们就会老实交代了。”夏霁说,“但是高彬不行。”
纪律半躺在沙上,右手在眉心上按了按,低声说:“是人就会有弱点, 他心里最在意的是当年他父母的离婚。”
夏霁偏头思考了一会儿, 说:“他一直对他父母的离婚耿耿于怀, 他……他知道他父母当年离婚的真正原因!”
“当年高彬已经三岁, 对别的孩子来说,三岁不一定能记得什么事。”纪律缓声说道,“但从高彬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足以看出他的聪慧,他知道他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也不稀奇。”
“同性恋。”夏霁接道,“他母亲因为现她丈夫是个同性恋而与他离了婚,而后来……高彬应该是现了他父亲喜欢的男人就是大卖鞋厂的老板李茂,于是精心策划了一起火灾……他心里一直怨恨他父亲……”
纪律慢慢睁开眼,双眸不见一丝疲色,他一字一字地说道:“同性恋就是高彬的弱点。”
“但即使用同性恋的话题入手也没用,”夏霁说,“那家伙除了承认了犯罪,其他什么都不打算说。”
“必须有个什么点、什么画面,刺激到他。”纪律转头看向夏霁,“你认为高彬为什么会杀了简为源?”
夏霁愣了愣:“简为源……常非……你想在高彬面前演一场戏?”
“演一场戏,让他自己崩溃。”纪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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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不羁再次来到市公安局。
这一次,他没有被保安大哥拦住。因为纪大队长已经吩咐过了,宋不羁来了后让他直接上去。
不过登记还是要登记的,登记时,保安大哥同他暧昧地眨眨眼:“小兄弟,有一手啊,这么快就勾搭上纪队了?有前途啊!”
宋不羁:“……”
登记写名字的手一抖,就划出了长长一条线。宋不羁面无表情地看向保安大哥,恶狠狠地说:“知道我是你们纪队的人,还敢这么说话?”
保安大哥没被吓着,然而一脸八卦的兴味:“诶,你说说呗,怎么勾搭上的呀?这才过了一晚上呀!够速度的!”
宋不羁十分高贵冷艳地转了个身,留下冷酷的一句“不告诉你”就走了进去。
然而他的内心却有些崩溃——卧槽什么鬼?他刚才通过他这张不听话的嘴说出了什么?!这个保安大哥一看就很嘴碎,不会到处传,传啊传,传遍整个市局吧?
——想想就恨不得回到六七个小时前,换条狗或换个生物附身。
不过很快,宋不羁就自我安慰道:“幸好这案子就要结束了,结束后立即离市局远远的,以后都绕着走算了——对对,结束后再去庙里烧香拜佛一番求保佑……”
此时已近六点,天蒙蒙亮,太阳很快就要从地平线下升起来了。路灯也还没关,地上宋不羁的影子被拉得长而模糊。
他穿过一楼的感应玻璃门,往电梯而去。
电梯中,宋不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告诫自己待会儿克制克制再克制。如此循环几次后,电梯停了,刑侦大队到了。
“纪队。”极其克制的宋不羁端着表情,冷淡地朝纪律打了个招呼。
“宋先生来了啊。”却是夏霁出声,“不好意思大清早就把你叫过来哈。”
依旧端着表情的宋不羁:“没事。”
纪律盯着他身上与前两天一模一样的黑色衬衫和裤子——不是一模一样,现在他的衬衫皱巴巴,不知昨晚生了什么。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纪律问:“你三天没换衣服?”
“不,”宋不羁冷酷地纠正,“四天。”
纪律:“……”
夏霁“噗”地一声笑出来,引得纪律和宋不羁一致地转头看他。
夏霁摆摆手:“咳咳——正事要紧,宋先生啊,我先把事情简单跟你说下哈。”
几分钟后,听完夏霁的说明,宋不羁高贵地一扬下巴:“知道了,走吧——有我在,你们放心,肯定能让高彬老实交代。”
“呃,那就麻烦宋先生了。”夏霁心说,今天这宋先生怎么哪里怪怪的?
纪律比夏霁直接多了,他双目如炬地盯着宋不羁,带着逼人的气势上前一步,刚准备开口,就见宋不羁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环在胸前,膝盖弯了弯,身体往后倒了倒,耷拉着眼皮求饶:“哥,我错了,别打我。”
被生生逼回话语的纪律:“……”
惊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的夏霁:“……”
……宋不羁再次悔恨自己附身到了这么条哈士奇身上。
夏霁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宋先生,你没事儿吧?待会儿……还行吗?”
宋不羁退离了纪律两步,又挥了更大的意志来克制附身后遗症,稍稍正常了些,他冷淡点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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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高彬抬头一看,愣了一下,继而又倏地笑开。
“不羁,你来看我了?”
宋不羁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审你。”
高彬往后倾了倾身体,靠在椅背上,笑道:“才三个晚上不见吧,你就换了份工作?”
宋不羁冷哼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往前,冷酷地眯了眯眼:“别挑战我的耐心,老实交代。”
“……这台词。”旁边监控室里,夏霁扶了扶额,喃喃道,“剧本是这样的吗?”
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纪律,听到这类似于“女人,别挑战我的耐心”的台词,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宋不羁旁边,看他瞎演。
审讯室内,高彬明显怔住了,好半晌之后,他突然大笑起来,说:“不羁,你这又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吗?”
宋不羁的房内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书出现,从各种专业书到打时间用的小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看的。
双手往桌上重重地一拍,宋不羁脸色却是骤变,猛地跳了起来,把用力过猛拍红了的双手凑到嘴前,吹了吹——妈呀,好疼!
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纪律忍了又忍,终于把盯着高彬的视线转到宋不羁身上,这一转,就刚好瞧见宋不羁因为疼痛而有些水汪汪的眼。
——有这么疼?
——不对,这不是他们商量好的剧本吧?
这一瞬间,从来果断英明的纪律纪大队长犹豫了,不知是该动手把这人丢出审讯室,终止这场诡异的“戏”,还是沉默地陪他演完——他甚至怀疑,宋不羁这是在演戏吗?
从刚才宋不羁过来,到现在,他的一言一行,眼神锐利如纪律,也看不出多少演戏的成分。
然而下一秒,高彬就替他做出了决定。
只见高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速拉过宋不羁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很疼吗?”
纪律眯了眯眼,竟然没把高彬铐在椅子上,押他进来的刑警是怎么做事的?
“很疼。”是宋不羁委屈巴巴的声音。
“坐下。”是纪律沉的警告声。
宋不羁瞟了纪律一眼,很想高贵冷艳地回一句“离你爷爷我远点”,但……但那只哈士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气势什么的都是虚的,被一吓、一惊,骨子里的胆小、下意识的求饶,就全部自地冒了出来,冲动来得比理智要快得多。
于是,宋不羁“刷”地从高彬手中抽出手,色厉内荏地瞪了高彬一眼:“坐好!”
高彬望着空空的掌心,缓缓地收回手,又缓缓地坐回椅子上,然后抬头,目光在宋不羁和纪律的脸上转了转。
好半晌之后,高彬轻声问道:“你……你和他,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宋不羁也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下巴扬起45度角,暧昧地笑了笑,“你看不出吗?”
高彬注视着宋不羁的表情、动作,瞳孔倏地放大——
他想起了他那离婚的父母,想起了年幼时听到的“同性恋”三个字,想起了稍微长大一些后的自己真正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后的崩溃与怨恨,想起了被父亲带着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的场景,想起了那场大火……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这半年多以来与宋不羁和常非的相处,他们几乎没闹过矛盾没吵过架,他们相处得很愉快,他以为他再次有了家人……但是简为源闯了进来……
他的呼吸粗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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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里,夏霁紧紧盯着审讯室里的高彬,看着他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一边看,一边握紧了拳头抵在下唇,喃喃说:“快破吧,破吧,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然而没过一分钟,夏霁抵在下唇的拳头就狠狠砸向了前面——审讯室内,高彬突然扬了扬唇角,温和地注视宋不羁。
“不羁,你以为你这么演戏,我就会上当?”高彬像是教导一个犯了错的小朋友,十分耐心,“平常你说话动作哪里是这个样子呢,你这样不是分分钟露馅吗?”
宋不羁心里先把那只哈士奇骂了一顿,再把大清早就把他叫过来的纪律骂了一顿,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显而易见的暧昧表情,反问:“我平常表现出来的就是我真正的样子吗?我们每天见面不过两三个小时,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
高彬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自信地说:“如果不了解你,我会拿你当家人?”
“家人。”宋不羁冷笑了一下,“那常非呢?你也把他当家人?”
高彬轻轻一叹:“如果不把他当家人,我就不会杀了简为源了。”
“你承认你杀人了?”宋不羁身体顿时往前一倾,如狮子盯着猎物一般紧紧盯着高彬。
高彬眼神一转,瞅了瞅纪律,对宋不羁说:“你来之前我就承认了呢——怎么,你的这位警察先生没告诉你?”
宋不羁:“……”
刚才在办公室,夏霁在说的时候,好像是说了?
宋不羁有点想不起来,也不重要,便立即把这个疑问抛在了脑后,极其自然地问道:“为什么?我以为你当时是接受了简为源的。”
“接受?”高彬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抢走我家人的同性恋?”
——果然是这样的原因!
宋不羁只觉得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他从来没这么难过又气愤过。
他倏地抬起手臂,刚想再次重重地拍下,突地又想起之前拍下后的疼痛,堪堪在距离桌面一毫米的上方停住了。
“咳。”宋不羁右手抵唇,掩饰般地低咳一声。
高彬笑了起来:“不羁,你真是来审我的吗?”
旁边的纪律本来已经说服了自己相信宋不羁,但自从进了审讯室后,看到宋不羁一系列奇葩的言行……真是没脸看。
纪律深深怀疑,他先前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相信宋不羁能行?
——但是,却非得是宋不羁来做这个刺激高彬的人不可。
“高彬。”纪律冷静地开了口,“既然你不愿开口,那我就先说说吧。就从当年你父母离婚的事开始说起吧——”
“二十八年前,你三岁,你母亲现了你父亲的秘密,知道了你父亲是个同性恋,还有个喜欢的男人。他与你母亲结婚生子,纯粹是因为躲不过家里传宗接代的压力。你母亲知道后就崩溃了,之后便果断和你父亲离了婚,连亲生儿子也不要了,远走他乡。我不清楚当年三岁的你究竟听到了多少,但你肯定是记住了‘同性恋’这个词。”
“三岁的年纪,你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意思,但几年后,当你长大了,你肯定就明白了。明白了的同时,你在心底埋下了对‘同性恋’深深的厌恶情绪。你认为是你父亲毁了这个家,让你从小没了母亲。你父亲对你越好,你就越怨恨他。你越怨恨他,你就越反感同性恋。你从小就想杀了你父亲吧?可是小时候不行,小时候你没能力,你知道你自己做不到天衣无缝。于是你就很耐心地等着,一直等着,直到六年前你终于等来了一个完美的时机。”
“那天下班后,你父亲原本应该和其他人一起正常下班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他选择留在了大卖鞋厂加班。而就在当晚,鞋厂的线路故障,引燃了旁边的一叠鞋盒等可燃物,最终引了一场火灾,你父亲没能逃出来。我猜当天,你应该和你父亲说过什么吧,或许是下班后先别回家,你到时候直接去大卖鞋厂找他吃饭。或许是你跟他说早点做完这批货,你和他一起出去旅行。”
——纪律说出这些猜测,是有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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