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第2/2页)
魏城冷笑一声:“我魏城,一生戎马边关,忠君爱国!却不想,皇帝听信小人谗言,对我起疑,将我困在都城之中,成日与书文为伍。谢蔺,你是个软蛋文臣,老子是武将!老子要拿刀拿枪,保卫国家,而不是被你三言两语的挑唆,圈在这富贵地!”
谢蔺垂眸不语。
纪兰芷难得见到谢蔺要吃瘪的场景,她怎愿意错过好戏?她装作低头喝酒,手里撩起面纱,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一点闲言碎语都不放过。
魏城闹出的阵仗很大,只可惜其他的官吏与贵女跑去野坡上看胡女们跳舞、骑马,羽林卫为了防止世家子女出事,全挤到别处去宿卫,筵席上反倒宾客最少。
余下的一些人,要么是和谢蔺不对付的世家子弟,要么就是位卑言轻的小官吏,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谁敢拦呢?
更何况,他们讨好谢蔺不中用啊!
在世家门阀的眼里,谢蔺是庶族寒门出身,他无非是老皇帝用来打压高门权贵的一条狗。他的兴衰尊荣全系于皇帝掌中,是天子门生,这可不好随意拉拢。
谁有近谢蔺之心,必有反国之心,他们各个人精,才不要惹一身骚。
谢蔺不言语,可魏城却还要说:“谢蔺,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曾经鄙薄你、轻贱你的人,哪一个还敢在你面前放屁?谢蔺,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谢蔺凤眸渐冷,他举杯倒酒,递给魏城:“魏大都督,御帐就设于十丈开外的坡上,而林中风大,易捎风声,想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扰到圣上。你我皆为忠君之臣,又何必在今日闹起罅隙,惹陛下不快。”
魏城的酒意被风吹冷了,他本只是想找谢蔺撒撒气,但过后一想,万一皇帝怪罪,他确实吃不了兜着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魏城冷哼一声,接下谢蔺的酒杯,一饮而尽。
闻讯赶来的大太监德方见到两位文武大臣一杯酒泯恩仇,不由松一口气。
可惜,没等他把心放回肚子里,魏城又把酒杯抛到草地上,对谢蔺冷笑道:“今日,本都督和谢相公饮酒一番,尽释前嫌。都说谢相公是君子中的君子……君子六艺精通,想必谢相公的弓马骑射也不在话下。若谢相公当我是朋友,不妨让本都督见识见识你的精湛箭术!”
魏城并不知谢蔺曾潜伏于匪寨剿敌,他只当谢蔺是寒门子弟,自然不如世家公子从小娴熟弓马。
他以君子之说讽刺谢蔺,若对方不擅骑射,岂不是自认“小人”?再有,魏城也有私心,想故意借“文臣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事,提点皇帝被佞臣蛊惑,竟让外行文臣管制他们这些内行武臣,实在愚不可及。
几十双眼睛一下子落到谢蔺身上,谁都隐隐期待谢蔺出丑,当众恼羞成怒。
偏偏谢蔺半点没有被激怒的样子。
他淡定自若地饮下酒水,说:“本官技拙,还是不献丑了。”
魏城心中得意,面上却还咄咄逼人:“哈哈哈,不过群臣玩闹,射一回箭又何妨?”
闻言,谢蔺也没有再推辞。
郎君放下酒杯,从宫人递来的弓箭里,挑选了弓力足有三石的强弓。
围观的军将们不免面面相觑,要知道,军队里的神箭手也不过拉二石长弓,谢蔺要真能拉开这把弓,他们今晚就倒着走回营帐!
哪知,谢蔺寒着一张脸。他展臂举弓,搭箭拉弓,不过须臾,一把重弓便被郎君修长的手指勾缠,轻易拉成了满月圆弧。
谢蔺人高马大,身姿挺拔,肩背与手臂因用力的缘故,衣袍被绷紧,浮现健硕肌理的轮廓,如此宽背蜂腰的俊秀男人,谁看着不觉得赏心悦目啊?
不过“嗖”的一声巨响,箭矢穿云裂雾,以迅疾之势,直扫而去,瞬间贯穿箭矢靶心。
噗通一声,箭靶倒地。
谢蔺不仅一击即中靶心,就连手中弯弓也应声断裂,碎成粉屑!
可见其臂力之大,武艺之高!
“好!”不知是谁起的头,草场顿时响起满庭的喝彩声。
不少贵妇人的眼睛滴溜溜落到谢蔺身上,迟迟转不开。唯有历经婚后事的女子才知道,谢蔺这般男色极佳,又力大无穷,究竟多惹人垂涎。
莫说别人,便是魏城也瞠目结舌。
他不得不承认,谢蔺确实武艺高强。
可他心里还有不忿,忍不住逼问:“谢相公是何时学的这一手好箭术?”
谢蔺瞥向魏城,慢条斯理地说:“本官自幼家贫,为求一口温饱,少时常雕弓射雀,生食鸟肉,以此果腹。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些陈年旧事,倒让诸君见笑了。”
他们敢说,整个大齐国,也就谢蔺敢面不改色,把儿时困苦潦倒事当众说出。他半点不要颜面,倒让人无从下手,只觉得这厮奸猾。
魏城冷哼一声,不再和谢蔺讲话。
他拉起倒地的蔡靖,败兴而归。
这时,德方见事情消停,忙苦着脸跑过来,麻溜地收拾残局。他拍了拍谢蔺身上沾染的沙尘,战战兢兢望去。
“谢相公,您今日受苦了……”
谢蔺没应德方的话,取了帕子,缓慢擦拭指上沾染的酒气以及木屑。
良久,他道:“今日之事,不必惊扰圣驾。”
德方立马笑逐颜开:“嗳嗳!咱家知道如何处置!”
德方就怕今日宴请的乱事闹大,乾宁帝谁都不想罚,那挂落儿不就他们内廷的人吃了么?
幸好谢蔺善解人意,没有让他们这些下人受罪。
一群人看过笑话,怕被谢蔺记仇,呼啦啦全散了。
唯有纪兰芷意犹未尽,看了谢蔺的手,细细打量。男人的手指修长,手背因用过力道,青筋如峰峦纵横交错,极具美感。
她没忍住,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又一眼。
谢蔺心明眼亮,一下子觉察纪兰芷大胆的目光。
他被她盯得不适,耐下性子,问:“纪二娘子,有何赐教?”
纪兰芷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她腼腆地摸了摸脸颊,小声说:“我只是想知道,谢大人方才把弓都拉断了,手掌没受伤吗?”
小娘子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如出谷黄鹂,格外婉转动听。
几乎是一瞬间,教谢蔺想起了旧事。
当初枝枝怀胎,喜吃核桃,她不肯拿小棍砸,递到谢蔺面前,软软喊他二哥。
她暗示谢蔺帮忙捶开果肉。
谢蔺被闹得无奈,只能纵容小妻子,徒手捏碎核桃。一桩稀松平常的小事,却惹得枝枝担心不已。
小娘子怜爱地捧起他的手掌,看了又看。
她也曾像纪二娘子这般,问他:你的手没有受伤吗?
谢蔺一双冰冷凤眸情愫涌动,他皱眉,看了纪兰芷一眼。
夜风拂面,携来纪兰芷身上幽幽的芙蕖雅香。
郎君袖下,指骨微动。
谢蔺薄唇轻抿。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逼得自己压下冲动,不要去扯纪兰芷面上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