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1) (第2/2页)
经常忍不住开口就损她两句,然后又被她给怼回来。
今日进门,依旧是这一幕。
小刺猬正后腿儿蹬地站起。
全身直立,一只前爪扒着木盒边边,竖起背后的刺。
另一只小爪,拼尽全力的伸出去,想要够到顾一拿着胡萝卜的手指。
可惜,它腿脚太短。
够了半天,也将将只伸出了超出木盒边缘,一点点的距离。
急得直发疯,嘴里不停地“嘶嘶”狂叫。
顾一很坏心眼的,把胡萝卜举在它能碰到,但摸不到的距离停着。
看它生气了,自己反倒一脸的开心。
陆旬无言的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就出去了。
“这人的喜好,还真是…......”
出门拐弯,就碰见了乔西北。
二人匆匆打了个招呼,各走各的。
乔西北进屋来,看到她又在欺负小东西。
可今日却反常的,没有开口吐槽她。
只是挤出点笑容,沉声跟她打了个招呼。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笑的,真是比哭还难看。
顾一从他张嘴的第一声,就听出他声音不对劲。
抬起头来,瞥了他两眼。
瞧了一会儿。
眼看这人,也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顾一也不打算问他什么。
继续低下头,折腾小刺猬去了。
乔西北胳膊放在茶桌上,抱着杯热茶愣神儿。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师父那处出来后,就觉得心情沉闷,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卸下去了。
满脑子都是胡靖,和这寨子里的事。
就像师父说的。
那胡靖一日不动,就好像有一把刀,悬在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迟迟不落下。
别说骆天阳那家伙,每每知道情况后,总会咋呼个没完。
就连他。
今日多知道了些消息后,也是觉得心上一沉。
如同压了块大石头,一样的喘不过气。
这胡靖,的确是个有耐性的。
先是派人,大张旗鼓的来抢寨,明晃晃的告诉你,我盯上你了。
后,又迟迟按兵不动,就是要耗着你。
但凡是心态不稳,或者胆小些的,恐怕,都会遭不住被他这样搞。
自古以来,最折磨人的。
无非就是行刑前,不曾落下的铡刀。
乔西北心中想着,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不断的思考着。
那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如若得了那鬼方布局图。
就算是主动进攻,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谁输谁赢。
双方死伤多少,那都是不可估算的。
可对如风寨的众人来说。
这场仗,他们赢也是输,输也是输。
就算是打赢了胡靖。
也难保这一仗,会不会引人注目。
从此被更多,更厉害的流寇给盯上。
若是打输了。
那这如风寨,连人带寨子,一个都留不下。
可是这场仗,他们躲不掉,跑不了。
避无可避,只能应战。
所以。
不论他再怎么绞尽脑汁的去想,这件事情,都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世道如此,能做什么改变呢?
他们这些微弱的人力,真的无法抵抗。
人,或许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做不到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即便,是开朗如乔西北这样的人,也会在此刻觉得。
这世间有些事,是真的无能为力。
究竟是失去一部分人,还是失去所有人?
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这哪里能由得人选择,怎么选都只是个错。
他就这样,不停的想着,越想越绝望,越想越低落。
这一低落,就低落了好几天。
转眼,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了。
一个天天乐呵呵的人,突然变得,动不动就原地发呆。
不是抱着杯热茶,一直捧到茶水凉透。
就是仰头,对着窗户上的桃花符盯着出神。
这一愣,就是大半天不动弹。
他坐在那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活就活,死了也行”的低气压。
每天睁开眼就跑去,窝在顾一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陆旬每次进门,看见他都得愣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两天过去了,看他还是如此,陆旬不免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大师兄,这莫不是和顾一待的久了,被她那性子给传染了?”
“那,我是不是也得小心点儿?”
“这.......这不爱说话,也能人传人的?”
他一脑袋雾水,思来想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每天憋来憋去,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顾一这屋里,现在是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了。
气压还低沉的要命。
本来就顾一这一个不爱说话的,但她还算好,只是冷了一些。
你跟她开开玩笑什么的,最多就是翻你白眼儿,或者直接不理你。
现在可倒好。
泄了气的大师兄,好像那个低气压聚集地,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
还一日比一日浓烈。
搞得这屋里,是又沉闷又压抑,眼看都快爆了。
搞得陆旬每次进屋换药,动作都越来越轻。
相当注意,是丁点儿都不敢碰出动静。
生怕自己一个不对,他大师兄兴许一下就会炸开了,“库兹”溅他一身血。
这唯一还会出点声儿的。
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只日日被气的狂喊的可怜刺猬。
偶尔乔西北回神,也会跟他打个招呼。
顶着一副“哦呦你来了,我觉得活着甚是无趣不如你陪我一起去死”的惨笑表情。
再配上他招魂一样无力的挥手动作。
不管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很阳间的吓人姿态。
这一套招呼下来,属实把陆旬看的是头皮发麻。
直接就是一个激灵儿,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待不住,实在是待不住。”
所以他一天比一天换药速度更快,换完就装箱,收拾完就跑。
“太吓人了,莫名其妙的,仿佛多了一个闷神!”
他边走边想,下定决心。
“我回去后,立马就给大师兄开一副提神醒脑的药方,赶紧灌上。”
想罢,陆旬加快脚步,一路冲回去,给他大师兄开药去了。
窗前,摇椅上。
顾一手里捧着小刺猬,捏着它软乎乎的小肚皮。
一手从头至尾尖,顺着小东西的背后软刺,一下下的捋过去。
她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的看着乔西北。
这几日,乔西北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原因,她心中大概有数。
陆旬前几日。
刚把那天他去帮师父喊大师兄,却被按头威胁,日日出早功的事儿。
当做个解闷儿的乐子,给她的讲了讲。
顾一在心中盘算了下日子。
果然就是自那天开始,这家伙见完师父回来,就变了个样儿。
她微微侧头,望向窗外。
“一定是师父和他说了什么。”
顾一两根手指捏着一根软刺,轻轻地搓着,在心中暗忖。
“从师父那处聊了些什么,才能让这家伙低落成这样。”
“寨中近日无事,那自然是和那胡靖有关了。”
“想必,是胡靖那边有了什么消息,才会如此。”
“那疾冲的死讯,看来已被知晓了。”
她眸子轻转,又看向茶桌前的某人,定神。
“这家伙,既不跟旁人提起,也没跟我念叨。”
“想来,胡靖那边,暂时应该还没有出手。”
“否则,以他的性格,怕是坐也坐不住的。”
“不跟别人讲,是怕乱了人心。”
“不跟我讲……大约是师父嘱咐的。”
“怕我伤没痊愈,不想我太过忧虑,耽误了恢复。”
顾一脑中转了几个来回,就把事情,给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低头,又捏了捏小刺猬的软肚皮。
“罢了。”
“此事多说无益,迟早会想通的。”
她怎会不知,乔西北知道消息后,为何越来越低落。
可那些道理,谁又会不懂呢。
确实没什么,需要别人劝慰的。
有些事躲不掉,它必然会发生。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有接受。
要让自己接受一个,明知道不可能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并不是很快速就能做到的。
也不是任何安慰劝解,就能起作用的。
别人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去想明白。
去逼着自己接受下来。
人,只有自己,才能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件事。
再亲近的人,也做不到,去帮谁控制自己的思绪。
能愿意让自己咬着牙,也要吞下去的苦。
只有自己给的才可以。
所以。
她依旧没有开口对他说过什么。
任由乔西北自己,自行消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