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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话家族史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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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妹子的学习成绩一直要被屈长水好很多的,但这次中考填志愿,她选择了和哥哥一起,填报三中,明天她也将和哥哥一起下山求学。以后常住学校了,每周六下午放假才能回家一趟。旁晚两人从学校回到家里后,爷爷已经给他们俩把被子褥子床单被罩枕套都准备好了,是找后山邻居家小媳妇用缝纫机给做的,床单是买的前山邻居自己用织布机织的纯棉床单,棉花也是在镇上新买新弹的,一人一个化肥袋塞得鼓鼓的,一人一个背包,装着换洗衣服。

晚上吃完饭,爷爷说一起出去走走消消食。

爷孙三人,后面跟着一条狗,缓缓的走在山路上,日头一落山,将黑未黑时,凉风习习,湿气渐重。山里的各种鸟儿呱呱咕咕嘎嘎乱叫着。

“你们现在慢慢大了,懂事了,给你们讲讲家里的事情吧,也该知道了。细妹子你家的事你应该是知道些的,我和你爷是亲兄弟,我们一共弟兄八个,我行六,你爷行七。

咱们家姓屈,是历史上屈原之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搬到这秦岭山下居住了,山下的镇子现在叫屈镇,其实过去是叫屈家镇,再早一些是叫屈家巷,也就是说过去,咱家是在山下住的,大概是在我爷爷手上时,在山下开了个小货铺叫福记山货铺,那是前清时期,主要收购一些山上猎人打的兽皮毛,山货草药,也就是采药人采的山药材,然后贩卖到西京城,城里有钱人用兽皮毛做衣服,冬天暖和很。这药材也主要是供给城里的大药房。

家里的日子也算是丰庆人家吧,后来呀有个太白山上下的人来咱家买药材,和我爹聊天时问;“你这里挨着秦岭,药材好,附近的人口也多,可以开个药铺,直接给附近乡党卖药呀,这比你大老远跑城里利润要高很多呀,也给附近人求药行了方便”。我爹觉得能行,就找我爷爷商量这事,我爷爷只有这一个儿子,觉得儿子要创业,也就全力支持他。

咱家之前虽然收购山药材,但开药房那是要很全面的药材,经过半年筹建,就这样咱家的大药房成立了,就叫福记大药房,因为都是真材实料,生意好的很,后来我爹就成婚了,那一年是庚子年,西洋的八国联军打入燕京城,皇帝和老佛爷逃了,逃到了咱西京城,召集各地乡绅地主开了个会,我爷爷也去参加了,捐八万两白银,当时也算是在全省排前几名的,老佛爷很高兴,因为我们捐了八万两银子,商号又叫福记,亲手给我们家写了一个匾额《八福成》,我爷爷很高兴,回来后就把商号改成了《八福成》,我爹也很高兴,恰逢新婚,他叫嚷嚷着要生八个儿子,也就那一年我爹请了太白山上的一个懂医术的张道士坐诊,一年后我大哥出生了,我爷爷请道长给起名字叫屈正志,后来我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一直到我第六个,每一个比上一个小两岁。结果我娘生下我后,再没生养了,过了三四年,就去世了,道长说是生孩子太多伤了身子一直没调养过来。

但我爹可是发誓要生八个儿子的,后来又续弦娶了一个老婆,有一点他做的比较好,就是从没过纳妾。后续弦我兄弟一直叫他姨娘,人家也不计较我们这么称呼,后来又给我爹生了两个儿子,这就满足我我爹要生八个儿子的愿望。

哦对了,我出生那一年就是辛亥年,辛亥革命么,前清被孙大炮孙大元帅给推翻了,建立了中华民国,我一岁就是民国一年,呵呵~~~今年是一九九四年,八十三咧~~~”

说实话,屈正业长这么大一直都不知道爷爷多少岁了,他记忆中爷爷就一直这个模样,高大威武,白头发,长长的白胡子,什么事情都能干,木工泥瓦匠,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拳,还会给人看病,是附近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善人,老神医,不管老人小孩见了都要叫一声陆先生。这很符合他心中的爷爷形象。

高大威武,不怒自威,少言寡语有和蔼可亲,不惹他生气,总是心平气和的说话,惹生气了,也能把屈江吊在梁上,拿着笤帚准备抽他,但一直没打,给吓坏了,哇哇大哭,求爷爷说自己错了,自己再也不敢了。那次是捉了一条小蛇,用胶带绑住嘴巴扔进细妹子领口里。嘿嘿~~~

爷爷听停顿了会儿,继续说:“也就从我出生那一年开始全国乱套了,到处打仗,总统总理整天换,后来,我大哥在省城上学了,他老师介绍他去南方军校学习领兵打仗,他回来和家里人一商量,兵荒马乱的年代,手上有兵没有坏处,我爷爷就同意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黄埔军校,我大哥是黄埔一期的。过了两年我二哥也去那里上学了,是黄埔四期。

那一年我三哥也参军了,但他是在西京城加入的部队,那年西京城打了一场大仗,死了好多人,饿死的人更多,我三哥就是在堵城墙的时候被炮弹炸死了。后来政府还给送了《忠毅护国》匾额,是杨将军题词写的,我们家算是有功之家。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双虎守孤城战役。

那时候这个屈家附近十几里地半成都是我们家的,我们商行那条街也成立了很多商行,卖啥的都有,人都叫屈家巷,我四哥能行人会来事,就跟着我爹打理家里生意。

家里生意多了,我爷爷也去世了,我爹整天忙的到处跑,家里孩子多,家大业大的,也就顾不上了,我五哥呢,就沾染上了恶习,整天赌钱抽大烟逛窑子,年纪轻轻就把身子给掏空咧!唉!···家里给说了一门亲事,还没把娶媳妇娶过门人就没了。我记得他走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肉,就骨头包了一层皮。我爹从外面匆匆的赶回来,只看了一眼,就让埋了。

从那以后我爹对我们三兄弟管教就很严格了,老七老八还小,先是读私塾后来送西京城读新式学堂了,我呢,从小好动,就让我跟着太白山来的老道长学拳,也学习中医,他也教我功夫和其他,我也就拜他为师了,我师父姓张,人称张胡子,属于武当三丰派,前清时是哥老会,后来隐姓埋名,留在药王沟给人看病行医,这一脉又是药王孙思邈,他那时候都八十多了,所以我在道家里辈分很高。我跟他学了医术,武术和打枪,后来就负责家里和商队护卫。

你梁师父年龄还大我两岁,他都得叫我一声师叔。哼哼,你娃是沾了我便宜!咱家那时候娃多,家里请了私塾先生,但我跟着师父也学了很多,你现在学的我都学过了,所谓山医命相卜,太极拳,五禽戏,大小洪拳,八极拳,还有西洋的搏击术,都是要命的招数,简单快捷有效,哪像现在的武术,纯属于表演了,都是花架子!

后来呀,小鬼子打进来了,抗战全面爆发,那时候领袖号召,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保土之责,那一年我都结婚了,生了第一个儿子,也就是长水他爹。

那年我大哥回家了,带着老七老八一起,他已经是中校旅长,开着汽车,带着警卫兵回来,也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回来,回来干嘛呢?

一是省亲,出去上学后就一直没回家,只保持书信来往,刚开始只是向我爹要银子要生活费,后来说他参加北伐了,有饷银了,再后来写信说他要结婚了,女方是江南人,这次回来说他们驻防山秦边界,他回来就是筹借军费和招兵的。哼!

可怜我爹,又傻傻的捐出了很多银元,具体数字我都懒得问。老七老八嚷嚷着要跟着大哥去当兵打鬼子,学生娃就是容易冲动,打仗那是要死人的。我爹没同意,结果他招兵几天人没招够,我爹那个傻老头,竟然让我带着家里的商队护卫去报名参军,说我有武功,自保能力强,也算是支持我哥的工作,还把家里的护院壮丁也都派出去了,我被封了少尉排长,带着自己家的护院跟着老大上前线了。~~~老八竟然偷偷的瞒着我爹也跟上我们部队咧,唉~~~”

一上前线就在太行山上打鬼子,没多久我二哥的同学兼老乡张将军队伍被打散了。我二哥支持他重新拉队伍,就把我整个排给送过去,给人当了警卫兵。

我就跟着张将军打了很多大仗硬仗,我也混上了一个团长,终于把鬼子赶出去了~~~结果又开始打内战,内战时张将军战死,我受重伤被俘,伤好后人家问我愿意加入他们部队不,如果不愿意就给发路费,让回家,我就领了路费回家了!”

爷爷沉默了半天,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转过身慢慢往回走:“老八跟着老大转战在中条山,那一战子弹打没了,所有人把枪摔烂也不留给鬼子,全部跳了黄河,我大哥也就没消息了~~~呜呜呜呜”。爷爷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老二呢,个没良心的,出去后早些年还给家里写信,后来就没有了音讯。后来我才知道改名换姓去了延安。现在还活着,也退休了。早些年给我写信说想回来祭祖,让我给拒了,我说家里没这个人,写错了,我二哥打鬼子战死了,找错地方咧!

为啥呢?把我差点打死那次就有他,打仗之前,我们都在望远镜里互相看见对方呢,他和张将军才是真正的同期同学,还老乡呢?还亲兄弟呢?哼!你们也别劝我什么大义,我是不会原谅他的,也别打听他是谁。就当咱家没这个人,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知道家里这档子事。

我回来后就在药房坐堂给人看病,平时也帮我四哥收个药材啥的。我师父那时候也去世了,家里另聘请了其他医生。那时候才是真的特么的乱世年代,好不容易把鬼子赶出去了,国家更乱了,政府说话就是放屁,钱不值钱,民不聊生。到处都是土匪。四八年,真是个倒霉催的年份,特么的死八年呀!

那年春节过后,青黄不接,很多人没粮吃,钱不值钱咧,粮食就值钱咧,二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带着老七去山里收药材,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就是之前咱们家药材囤积点。

那天晚上收完药后太晚了,我两人就没下山回去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下山回去,特么的全家人遭匪了,应该说是全镇遭匪了,那个时候政府已把我们屈家巷改成屈家镇了。

全镇子让土匪给洗劫了,咱家只活了长水他爹,被我爹藏进水井里,我四哥带着他们家几个稍微大一点孩子抵抗土匪。结果家里钱财货物粮食药材全被抢走了,男人全被杀了,女人都给霍霍死了~~~

是山南土匪勾结北山的土匪,早就盯上我们家了,几百人的狗日的土匪洗劫了我们家!我四哥被狗日的土匪捅死后,和我爹一起被挂在我们家店门旗杆上!”

屈长水和屈若溪两个人眼泪止不住的流,悲壮的家族史呀!国难当头捐钱出人,八个儿子五个上了战场,战死了两个。一个病死,一个竟然被土匪给害死了。两个幸运逃过一劫,怪不得爷爷憎恨四八年,“八福成” 就这么被人给端了。除了两个在山里的,全家就一个小孙子躲在井里躲过一劫。

“我和老七回来后发现道生在井里哆哆嗦嗦,我和老七在院子里喊半天他竟然不敢应声。我走到水井旁往下看的时候,他竟然急忙钻进水里,我下到水井抱起他,他一直哭着对我手打脚踢,不认识我了。

和老七操办完后事,过了一个多月,还是老子祠的老道长,多次诊治后道生他才回过神了,家逢大变,我那时候也是失了魂,没法给他看病。

后来听他说那天晚上他和爷爷睡觉,土匪闯进家门后,他爷爷第一时间抱起他到井口,叮咛他把头埋进水里,憋不住了往上看没人了再换气,换完气马上憋在水里别露头,谁喊名字都别出来,等你爹回来救你,然后就把他扔进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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