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工业怪兽 (第2/2页)

共和铁路的开通消息，在共和之外也引发了一阵波澜。铁路这一名词，早在共和完成大都战役后就被各方势力所耳闻。不过，当时他们对铁路的理解仅限于“用铁铺成的路”，并将这一概念视为苏星云在胜利后的自满与奢华表现。随着五年计划的推进，铁路再次被提及，这让各方势力对共和修建铁路以提高运力的举措感到困惑。由于缺乏直观感受，他们对铁路的运输能力持怀疑态度。

然而，随着了解的深入，和县至含山铁路的运行状况逐渐被揭露。铁路与蒸汽机车的组合开始为周边势力所理解。他们意识到，几十吨的运力相当于数百辆满载的牛车，而消耗的仅仅是价值低廉、数量较少的煤炭。这一发现让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对比过去的秦直道和隋运河这两大工程，它们在短时间内耗尽了两个王朝的国力，而共和却在一年内完成了如此庞大的运输工程。

如今，各方势力已经习惯用数据来评估共和，不再轻信“共和滥用民力”的论调。他们开始计算共和的钢铁产量、雇佣人力所消耗的粮食券，并将这些粮食券转化为实际的粮食量。通过比较共和的粮食产量与其十分之一的征粮比例，他们将共和视为一个巨型且组织严密的宗族经济结构，而非各种利益集团集合的王朝经济结构。

现在，那些融入共和体系的士人给出了明确的解释。他们指出，王朝模式的经济结构是以皇家为核心，掺杂着无数地方世家的小经济体。皇家必须保持其经济体的绝对优势，否则一旦实力消耗过多、平衡被打破，地方豪强就会崛起。帝王大兴土木所消耗的主要是皇家的实力，而非整个国家的实力。泱泱华夏的亿万民众不应因几个工程而耗尽民力。

相比之下，共和通过土地革命彻底消灭了与其竞争的地方势力。苏星云一再确保个人土地的上限，保障个人权利，并赋予广大民众监督官府执法执政的权利。这些措施旨在断绝出现另一个能与共和大经济体竞争的经济势力，确保共和统治范围内的经济稳定与和谐。

原本对共和能做这么多大事感到疑惑的其他势力，在听到这种解释后顿时恍然大悟。然而，明面上他们必须将这种理论斥为谬论。这种直白的解说过于明显地揭示了各方军阀及其依附的地方势力之间的利害关系。现在，各方有野心的人都摆出未来明君的姿态来招揽各地的地方豪强，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支持。他们期待在夺取天下时能得到广泛的支持。但谁会来支持呢？不是普通的农民，那种裹挟流民的做法不过是流寇模式。他们希望的是有土地的地方大族，带着习武的子弟和粮食来提供支援。世家与朝廷的对立曾是天下太平时的话题，而现在，地方土豪成了除了共和以外其他势力眼中的香饽饽。

然而，这种解说也彻底让那些曾经支持新政的地方大世家死了心。他们意识到，共和的目标是要彻底铲除天下的地方世家，这是历代王朝都未能做到的事。现在，浙江的世家在选择跟随方家军后，决心做最后的挣扎，他们抓住了工业革命这根救命稻草。但工业革命并非易事，安徽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在举国体制的努力下，机械和钢铁产业已经将浙江远远甩在了后面。浙江现在的体制要想攀升到共和现有的工业高度，至少需要四十年。尽管如此，浙江的绅士们还是一致决定砸钱投资钢铁行业。但钢铁产业非常烧钱，世家又带着对普通钢铁工人的优越感，管理上存在很大问题。浙江花费巨资，在公元1350年决定雇佣十万炼铁工人在台州建立一座年产2000千吨铁料的铁厂，但目前正面临缺乏识字工人的困境。得知这一消息后，苏星云已经命令陆海做好准备。他对台湾的共和军高层军官只下达了一个命令：“准备抢工人”。陆海等人心领神会，一场针对台州的军事行动正在暗中筹备。

浙江世家不仅要面对内部的叛徒，一些大世家还联合起来共同创办浙江人自己的工业。在重工业方面，只要有生产的钢铁就绝对有市场，尽管前期投入大，但未来还是有回报的。机械方面虽然落后，但由于共和不出口机械，也可以自销。然而，重工业前期非常耗钱，浙江现在正处于起始阶段，几个大世家中已经有人开始质疑办铁厂这个金钱无底洞了。通常情况下，重工业的起始状态需要轻工业的供养，如果条件不允许，就像当年和苏联那样依靠农业来供养重工业的发展。现在，浙江的几个大世家面临着两难境地：他们既想给佃户加租，又怕佃户逃亡出海；同时又无法降低自家子弟的生活标准。于是，他们也发展了轻工业。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买办。

几大世家不惜重金发展工业，而更多的小世家为了盈利，则贩卖来自共和的货物。由于共和的工业体系完备，各类货物的生产成本远低于浙江的手工作坊式生产。共和生产的日用品价格低廉，使得浙江本土的轻工业在起跑线上就失去了竞争力。如今，浙江唯一还能盈利的行业便是缫丝业。然而，他们赚取的并非共和民众的钱。对于非常注重温饱的共和民众而言，他们怎会在这种地方消费呢？苏星云等高层虽然有钱，但制定了严格的执政人员衣食住行作风规范，从而杜绝了奢侈之风的滋生。钱如果留在个人手中而没有被消费出去，就不会消耗经济体内部的物资。

工业剪刀差无情地在浙江大地上收割着。浙江每年生产的粮食顺着黄河流入海外，支撑着共和的扩张。不仅仅是浙江，任何与共和接壤的省份都出现了这种现象。共和的轻工业品和钢铁器具流向外地，换回了大量的原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