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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他被一脚踹入鸭川 (第2/2页)

昏昏沉沉中,“他”统领着无数的鸭川小鬼在“葵祭”的“路头之仪”的队伍中打打杀杀;从下鸭神社,一路杀奔到上贺茂;不知怎的,又稀里糊涂地杀到了岩仓。对手不停的在变。在下鸭是山鉾车上的“尸童”;到了上贺茂,变成了身披道衣,跣足散发,挥舞七星宝剑的安倍晴明;到了岩仓的精神病医院,偌大的白色建筑物内空无一人,一白衣女人从侧门无声无息、目无斜视地缓步挪出。定睛一看,这不是理子吗?颈下月牙样的一抹雪白,是“他”昨晚在新宿思出横丁居酒屋的全部记忆。“都烧了,都烧了吧。”眼见她身子一摇,变成了骨瘦如柴的冷泉天皇,枯枝般的手臂,颤巍巍举着块儿斗大的勾玉,对着天空乱晃,喃喃自语。突然,勾玉被抛向了比睿山深涧,鸭川小鬼们吱吱吱地一窝蜂般跳下山崖冲着勾玉呼啸过去。勾玉在空中翻滚,落到山脚下一座寺院的山门之外,却被一女人弯腰拾起。那山寺好眼熟,门匾上三个草书金字:阎福寺。那女人冲着“他”抿嘴一笑。认出来了,这不是刘爱多吗?卫建坤家的婆娘。

四肢一阵剧烈的抽搐,几乎要了“他”的命。“他”醒了。

浑身湿透,梦靥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用手揉揉惺忪的双眼。对面的座位上,一位蜡白的小老太太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车厢里再无它人,终点站贺茂大桥到了。“他”错过了惠比寿神社附近的清水五条站,不用说,祇园四条站也被甩了过去。

好在时间还早,也就刚过早7点钟。“阴阳师”没约定时间,“他”当然不会多嘴问一个字。这会儿,“他”走进车站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这才算彻底清醒。“他”记得有洛巴可达大和大路通四条的东山安井站,离建仁寺不远,可到惠比寿神社还算是有点儿距离呢。

“建仁寺?”“他”冒出个念头。“怪了,为什么约在惠比寿神社,而不是在建仁寺?”

“俺可是关西本地人呢。”“他”想。的确,“他”出生于在上京区西阵大宫通的一户殷实的町户人家。可谁成想,家里祖传的几台传统织机,却被一场大火烧得精光,父母二老也一同化为灰烬。“他”这独子,当时在京都同志社大学读书,离家不远却躲过了灾难。毕业后,年轻的“他”逃离了京都。

“为什么京都总是着火呢?”这团郁结,世世代代堵在京都人的心口上。难道是因为京都与金阁寺同命,美得遭人妒忌?反正,京都易燃就这样被“不将就,穷讲究”的京都人列为了“七大不可思议”之首。当年冷泉陛下做皇子的时候,为了撬开八坂琼勾玉的箱子,居然差点把平安京的大内烧得精光。狗血剧的追逐点永远叮在陛下的颠狂上,以反衬皇后仓子的端庄与贤淑。

而“他”在同志社大学的博士论文,几乎就要揭开了冷泉天皇的装疯之谜。但“他”不可救药的“冷泉考据癖”被校方突然勒令停止。导师劝“他”调整研究方向,去研究平安朝的摄关之所以权倾天下的秘钥。导师婉转地告知,日本历史的谜团将永远是谜团,是不能浮出水面的。多年的探赜索隐、钩沉稽古,“他”又怎能无感?日本另有一部历史,而这部历史连大名鼎鼎的讲谈社都讳莫如深。这本无字的日本史,虽不为世人所知,却忠实地被一代代神秘社团所薪尽火传。简而言之,这部不可言说的日本历史,对于大和民族而言,既是原因,也是结果。而如今,“他”所肩负的圣神使命,就是为了大和民族未来的某个结果,去毁掉两千年前的某个原因。

出町柳,远离尘嚣,与二条通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远处的一抹金色吸引住“他”的目光,他知道,那是京都大学的银杏之道。“他”突然记起在中国偶然结识的一个日本人,自称京都大学农学部讲师,名片上的头衔是西北农业大学访问学者。此君经常来皇峪、子午峪一带,领着农大的学生们漫山遍野地捕蝴蝶做标本。“他”还曾给这些师生们带过路呢。

走出车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一眼望见加茂大桥边有一自行车租赁场。“他”跨上一亮橘红色山地车,紧蹬几下,一溜烟地冲下了桥头。鸭川左岸,细柳拂面。“他”跟着水流一路向南骑行。

比起东京的江户川以及大阪的道顿崛川,鸭川才是日本人心中永远的河。

“江户川?那不就是一个水利工程吗?”京都人撇嘴道。凡事若与东京沾边儿,就别指望京都人给好脸子。在这个古都,所谓的外地人特指东京人。无鸭川不京都,当地人与这条河一样,表面上总是客客气气的,波澜不兴。

京都的寺庙一般在九点后才开门客。“他”沿着岸坡上的步行道晃悠悠地往前骑行。八月的鸭川,河水没有盛夏时节那般丰盈,河床中心经常出现裸露的沙洲。薄薄的青雾笼罩着清晨,水鸟自由自在地飞起又落下;几只圆滚滚的小䴙䴘如水葫芦般随着荡漾的水面一沉一浮。医科大学旁的滚水堰下游的水急处,那只苍鹭还站在浪花里捕鱼呢。水岸线弯弯曲曲的,三两的游人站立在水湾处,享受着沁人心脾的水景。总有孤独者长时间地对着河水愣神儿。他熟知这里的一草一木,这是他的故乡。

“他”停住单车,凝视对岸良久。御所建礼门巨大的桧木坡顶,昏暗而凝重,它似乎永远与朝霞无缘。而他的出生地,以及他的母校同志社大学都在这二条城的附近。年轻时所急于逃离的一切,此时此刻与“他”隔水相望。

晨炼大叔和“他”擦身而过。河岸路从鸭川神宫丸大桥下一穿而过,低洼处有片片积水。一小伙子背起女友淌水,女孩子夸张的尖叫声,惊起沙洲上的一片斑嘴鸭,嘎嘎地游向河心。

“结了个沙果等不到黑。”是长安人的自嘲。其实长安人的性急只是表象。从性格上比较,京都人和长安人正相反。陕西关中人,尤其是长安人,表面上看快人快语以至于失之粗鄙,而内心却极其敏感细致,他们极端重视外地人的感受,凡客皆待如上宾。而京都人则不然,虽然他们人人都能熟练地操纵一口地道的关西“客套话”,可他们从骨髓里是不待见外人的,他们甚至会异常认真地对你眨眼道,“出生在伏见的人,是不能被称为京都人的哇。”

过了神宫丸太町通,两岸的房屋愈见稠密,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几声尖利的长鸣声冲向天空,令“他”停下脚蹬双脚撑地仰头观看。原来是几个年轻人打赤脚淌水到了河心的沙洲之上,几只烟花被他们点燃,呼啸着冲天而去。岸边上,另有三名嬉皮男孩儿,他们列成一排背对着河,弯腰把脑袋卡在各自的裆下,一个个活像刚从开水里捞出的大虾。

“天桥立。”“他”心头一乐。这几个小子是在找神女还是找通天桥呢?

“他”双手扶稳车把,身体前倾,左脚站在踏板上,右脚紧蹬地,要加速启动自行车,可屁股尚未坐稳,只见迎面一辆自行车飞驰而来,速度之快,车子被震得铛铛乱响。就在两车相会,插肩而过之时,突然,对方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他”的左胯。“他”哪有丝毫提防,连人带车被甩下了河岸。而肇事者却连头也没回,蹬车冲上了神宫丸大桥,一溜烟的跑了。

虽然河堤不陡,“他”却被摔懵了。“他”面朝上躺在水滩上好一阵缓神儿。那几个嬉皮士嘻嘻哈哈走过来将他搀起。

“追吗?”嬉皮士非常兴奋,个个摩拳擦掌。

“算了。”“他”摆摆手,“额贼。”他脱口而出的是一句陕骂。

“什么?”红毛小个儿歪头问,“是神户话吗?”他们似乎对普天下的所有脏话都有特殊的敏感。

“他”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

“神户佬骂人,就像砍木头。”红毛儿把松松垮垮的破牛仔裤朝胸前拎了拎。“对了,那家伙一定是神户佬。”

“噢,怎见得?”“他”一愣。

“你看他骑车的姿势,哪有个京都人的样子?双腿外撇怕要把屁股蛋撕成两瓣,活像翻了肚皮的青蛙,死难看,两个膀子还那么一摇一晃的,活像饥肠辘辘的非洲大猩猩。”

“俺可是西阵人哟。”“他”笑道。

几个小子立马一本正经道:“皇亲国戚呀。那您今晚在家就能送盆,不像我们,一大早赶来占位子。”

“啊,送盆?今天几号啊?”

“八月十六呀。”

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今天的确是京都盂兰盆节的送盆日,俗称送鬼日,难怪他一大清早就不明不白地撞见了鬼。此时的他哪里会知道,命中注定,他今天还要再落入鸭川第二次。而这第二次落水,就没这么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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