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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头骨 (第2/2页)

并不张扬,但本来喧闹的周遭从刚刚就莫名安静几分,也是源自某种对人不够了解的未知敬畏。

老沙弥过去说话,隔着香炉鼎也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是位女子。

“有位小师傅路过,说了有命案,官府来查,想来是要询问的,所以来了。”

老沙弥苦笑:“寺中出了这等事,让姑娘受累了。”

“上人从前也让我多走走,老拘着也对身体不利,倒不至于受累。”

“但我好奇,只有头骨吗?”

听着声音似乎温软,是位女郎,但提起“头骨”时,竟没有半点惊惧波澜。

徐清刀走过去,抬眸一瞧,香炉鼎后为诸人环绕庇护的果然是一位妙龄女子。

鼎内还有炭薪热意,青烟袅袅。

这人衣着青素,不事雕琢,一头青丝也仅有木簪束着,但气质显贵,是被金雕玉砌的权势娇养伺候着那种贵气。

偏书香气又极盛。

都说女帝曾经来过此地,曾言“青山绿水菩提院,能关住人间红尘事。”

但,好像关不住眼前清灼丽色。

迟早要灼世人眼。

徐清刀不得不收回此前的偏见——骊山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人物?

得老须弥引荐,才知人家姓氏。

“宋姑娘,命案已出,当前可确定死者约在昨夜为人所害,断首抛于香炉鼎中,我等需要查问你们昨夜动向,以做查案。”

“昨晚你在何处,做何事,具体时辰一概说清,不得隐瞒,以及你这些仆役护卫所处....”

徐清刀一板一眼的,语气严肃,絮娘不喜这人的冒犯,但也知尊卑,未曾僭越替宋微辞说什么,只皱眉打量,听了其他小差役说话才知这人是当地县衙捕头。

好生年轻,难怪不知礼数。

宋微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昨夜我一直昏睡,因身体不好,带病中,也不知发生了合适,有身边人可为我证明。”

徐清刀看向絮娘等人,得了回应,再问其他人,基本也在阁楼院内附近。

但,他们是一体的,很难说是否互做供词。

不过这看着就柔弱的宋姑娘肯定做不了斩人首级的悍事。

于是徐清刀瞥过那些彪武护卫,暗中推敲他们来处,想着这般古怪的案子,非胆大妄为之人不敢做,本地一向淳朴,突遭遇此案,莫非是外来人所为?

“可问诸位本家来自何处?”

这一问,絮娘跟护卫长都皱眉了,眼神交换过,正琢磨着如何回应。

姑娘身份隐秘,若未得上峰允许,必不能昭然人前,可若是不说,焉知这鲁莽的捕头会不会追根问底。

正为难时。

“徐捕头,我那住处偏远 但路径分明,并不荒凉隐晦,期间我这边的人若在深夜携人头到此,不管走哪条路,必然历经三院,既客居清院,藏经阁以及师傅们居住的静院,三个地方,人都不少,要全然不为人所知,恐怕很难——而且我瞧着头骨下面的伤口粗粝交错,非一刀利落之功,以我这边护卫身手,真要动手,一刀横过既可断首,不必这般反复劈砍,可见凶手只是一般人,且气力不大,动手也不利落,恐怕是初次行凶吧。而且从凶器判断,轻薄刀刃跟重器劈砍很容易分辨。”

徐清刀顺着娓娓言语的宋微辞目光,刚好看到仵作正大大咧咧握着头骨检查,骨茬处可见断口痕迹。

絮娘挑眉,而稚童也只是好奇看着。

仵作抬头了,“姑娘好眼力。”

这话算是承认了宋微辞的判断。

“据查验,头骨上的斑驳痕迹有烧干的皮肉跟附着的烙干血痂,可见当时携带头颅转移到此时,头颅还在流血,路上却无多少血迹,可能昨夜暴雨,雨水洗掉了血迹,或者有包裹藏匿。”

“这头骨后脑勺有击打裂口,显是钝器从后重击,这样的骨裂程度,基本不可能活下来,那斩首之事乃是死后所为。若是带刀习武之人动手,一般不会是这样的致命伤,当前亦也断凶器应当是斧头或者粗背砍刀类的重器,非护卫已经杀手们常用的轻薄刀剑,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这个“例外”的意思是——当前没有证据指证这伙贵人,人家也有时间证词,你非要说人家是一体的,上下互做伪证,未免有故意刁难之嫌。

查案哪能靠“例外”来猜疑他人,在断案刑侦中先入为主乃是大忌。

这是在提醒徐清刀了。

仵作知道徐清刀对权贵有厌憎之心,怕他在县令大人不在的时候一时走偏了,凭白得罪人。

徐清刀听出来了,静了静心态,让书吏记下这些口供后就去询问他人了。

宋微辞这边配合完了官府的询问,絮娘低声问她是否要回去。

“我看着差役年轻不知事,怕是有些偏见,姑娘在这图惹麻烦,不如早些回去?左右查案是官府的事。”

宋微辞本来也没打算掺和,过来配合调查,一来是觉得不管这身体的背景如何,总归是命案,对官府太过傲慢,不太好,二来,她好奇。

此时正要走,却瞥见那仵作继续查看头骨骨裂之处时,头骨下方抖落出来的奇怪颗粒。

她顿足了,看了一眼,再回头看向鼎内因取头骨而搅动开来的灰烬堆,以及下面的木炭层。

有差役正在埋怨连死者身份都探查不出,毕竟只有烧毁的头骨,那边入住在清院内的客人也都在,并未失踪。

可见,这死者乃是流动入山之人,便是当地百姓,也得海底捞针,更别提还可能是别地闻名前来上香的,就更难查了。

他们抱怨,却被徐清刀呵斥。

宋微辞思索片刻,还是走过去给仵作指了下掉在白布上的灰褐颗粒,婉婉温声,却吐字清晰,“仵作师傅,凶手将头骨转移到香炉鼎后时,用布料装裹,这种布料估计很特别。形成的灰烬跟纸钱灰烬以及其他布料是不同的,前者焚烧后,蜷缩成小团,灰褐之色,小团颗粒在焚烧后流进了头骨之内,保存了下来,未曾混淆在大量灰烬中。”

“而这种布料很可能为丝绸,丝绸昂贵,不太可能出自菩提院所处可寻布料,不管这布料源自凶手还是死者,都可以旁证此人身份非富则贵。”

“且看颅骨表象,轻薄,眉弓不突出,牙齿齐全且无破损残缺等....怕是仵作师傅您自己都已经猜测死者为年轻女子吧,而且平日里的的生活无忧,是以无多少烂牙。”

“若问黄道吉日,这两三日恰好宜婚嫁求子,尤其是求子,来山中的适龄女子尤其多。”

“出身富贵着绸缎冒雨进山求子的女子,符合这些条件的,见过的应该都会有印象。”

这就可以筛选死者或者凶手身份了,可刚刚一筹莫展的调查方向要好太多了。

死者身份不明的案子开头最难。

的确在查看牙齿的仵作愣神,徐清刀听到了,也转头看她,有点匪夷所思。

这姑娘怎的对此道有些见解的样子?

看年纪跟出身,自然不可能从业此行,莫非她家学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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