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第2/2页)
李员外:“内人说前院该种些梅树,可我一介俗人,做不了这般高雅的事,我准备过些日子,到延陵再买些果树移过来。”
林以纾:“延陵的果子,确实个头大,也甜。”
她随口应着...天知道延陵到底是哪个地方的。
林以纾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罗盘,没动。
内院东侧是李员外的书房,里面熏着过于浓郁的香。
林以纾一走进去,差点打个喷嚏。
书架上摆满各类有关造灯、画灯的书籍和文献,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锦绣光华’的题字牌匾,占据大半墙壁。
李员外:“这锦绣光华的题字,是我们柴桑衙门的总长赵德清、赵大人亲自给我的生意题的,寓意我做的花灯精美绚丽,独一无二。”
林以纾:“您和衙门的赵大人交情很好?”
李员外:“倒也不算好,他忙碌于公务,我根本见不到他...赵大人他明察秋毫,在柴桑很有威望,令我景仰,有他的题字,是我的荣幸。”
林以纾也听说过这位赵大人。
王乾百曾夸赞过赵铁清两袖清风,办事雷厉风行,两个月前孩童失踪时,是他第一时间派人出去找到的。
林以纾低头瞧手中的罗盘。
依旧没动静。
李员外再带林、宋二人去后院。
后院和偏院相对隐蔽安静,这里的花灯摆放的显然没有前院多。最偏僻的角落处,是侍从们劳作、居住的地方。
后院的中央有一个凉亭,旁边种满花卉和盆栽。
林以纾手中的罗盘,仍然没有半丝毫挪动。
李员外:“亭子是我平日里和内人一起乘凉赏月的地方,二位小友可要去看一看。”
林以纾摇头,“月亮都躲到云后了,今日便不赏了。”
正在此时,黑夜中遁形的判官笔回到宋知煜身旁,悄悄地归位于他的腰侧。
判官笔上,没有带回任何一丝祟气。
宋知煜看向林以纾,两人在无言间对视,已然知晓答案。
看来此次是徒劳无获。
李员外:“两位小友还想看哪里?库房要看么?又或者,你们想看我的居室,我也带你们去看一看。”
林以纾:“夜色已深,我们就不打扰李员外你休息了。”
李员外:“你们下回早些来,我还能留你们用个飨。”
林以纾:“多谢李员外的好意,我们先行告退。”
林以纾顶了顶宋知煜的胳膊,宋知煜开口,“告退。”
二人转身离开,朦胧的月光下,碎石在丝履下沙沙作响。
李员外目送他们离去,忽而沉下脸,“等等。”
林以纾定住脚步,犹疑地回头,“怎么了?”
李员外的脸在光影中白得发胀,他两边的嘴角用力地往上提,露出笑来,“二位小友,你们的鸳鸯灯忘拿了。”
两个侍从举起鸳鸯灯,送到两人的身前。
宋知煜接过大灯,扛在肩头,“走。”
李员外依旧站在亭旁,直到二人走出后院,他的眼神都没有收回。
离开李府后,鸳鸯灯被塞到宋知煜的纳物囊中。
花灯市场已经散了大半,街道上的人比他们刚来时要少。
林以纾:“奇怪...我总觉得李府很异常,可罗盘却纹丝不动。”
宋知煜:“李府没有祟气。”
林以纾:“这就更奇怪了。”
林以纾:“所以我不放心,趁着离开时,我偷偷在李员外的脖子后贴了一个追踪符。”
王兄让她学的符咒书,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用场。
追踪符被贴上的那一瞬间,无声无息,化为透明,可以记录李员外一整日的踪迹。
宋知煜:“殿下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林以纾:“......”怎么说话呢?
宋知煜:“明日过后,你可以将符召回来,看看这十二个时辰内他都去了哪些地方。”
召回来?怎么召回来?
林以纾:“可我只学了怎么画符,剩下来的我都不会啊。”
宋知煜:“.......”
被贴出去却不能召回的追踪符,与打狗的肉包子一样,有去无回。
李员外将手伸朝后,撕下自己后脖子上的追踪符。
符纸显形,上面的经文潦草得如同鬼画符,一看就知道作符人还只是个嫩娃娃。
李员外随手将符纸扔到亭子旁的井中。
他迈开脚步,回到静谧的居室中。
居室内只点着一盏烛火,一个枯槁的妇人躺在病榻上,紧闭双眼,脸色发黄,瘦得脸颊都凹进去,皮包骨。
李员外跪在榻旁,抓住妻子的手,唤她的名。
妇人无法回应,只有嗓子里发出往外吹气儿的声。
李员外在屋内静静地待了会儿,忽而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动静,他松开夫人的手,脸上涌现出恐惧。
他离开自己的居室,对沉睡的夫人道,“我一定会救你的。”
李员外推开门,眼中显现一个身高八尺的人影。
来人威风凛凛,全身上下充盈冲天的祟气。
李员外关上居室的门后,战战兢兢地对来人行礼,“道、道长...”
来人的脚踹向李员外的肚子,李员外被踹得跌倒在台阶下,慌忙跪地求饶,“道长,是我错了,是我办事不利。”
“三日前我说过,今晚我需要一对道侣的骨头,这点儿事你都办不好?”
李员外:“道长,本来快得手了,可我发现对面有天都王女,我怕真的将她引入局,反而对道长您不利。”
“天都的王女...”确实是麻烦。
“李员外,我记得你以前办事很麻利,那三十个孩童我享用得很好,可现在,其余人都在为我送来源源不断的白骨,你却连一对道侣都送不来,你这么办事,可就让我怀疑,我该不该帮你的妻子续命了。”
李员外急忙道,“自从道长答应救我的妻子,我对道长您便忠心无二,道长不信,我愿以肝脑涂地为证。”
来人沉声道,“你是我手下最钟意的作品,不要让我失望。”
此话落下,李员外的颅上皮破开一个口子,一具瘦长的躯体从皮囊中爬出来,显露李员外真实的模样。
他半边身体是白骨,另外半边躯体却是肉身。
来人满意地看着‘他’,朗声笑道,“柴桑冠了这么久的王姓,该换一换主人了。”
天高灯明,柴桑的夜晚如流沙般逝去。
一夜过后,林以纾起身,随踏云会出去搜查。
这回他们终于有所收回,元芜长老召来的沣鸟灵叼回一个散布异病的堕修,并带回来两个骷髅架子。
林以纾心中惦记昨夜没能召回来的追踪符,回到王府后,她急匆匆用完午飨,便回到厢房,拿起纸笔和经书,准备去找复金珩。
清秋:“王女,虽说复金殿下让您每日要去他那里点卯,但您也可以休息会儿再去。”
林以纾:“早去晚去都得去,我正好有问题要问王兄。”
林以纾前往长铭堂,还没走近,就听到一声声惨叫。
她的脚步变得迟疑,“清秋,不是说王兄在长铭堂那儿刚议完事么,这是什么动静?”
清秋:“复金殿下在审今日抓回来的堕修。”
堂前的地上,堕修狰狞地怒吼,“我都说了,我背后根本没有人指使我!”
侍从从背后钳制住他不断挣扎的躯体,堕修身上的锁链发出碰撞的动静。
堕修的身侧立着一个火桶,正在不停往外燎然冒火焰。
复金珩坐在堂内看折子,“是没有,还是不想说?”
林以纾蹑手蹑脚地踏上台阶,对复金珩行礼,“王兄。”
复金珩瞥向她,略微颔首。
林以纾坐到长铭堂最里面,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观摩审问。
堕修:“无论问我多少遍,我都只有一个答案,我们堕修是散着单干的,背后能有什么人?”
复金珩将折子往后翻,漫不经心道,“也许在牢狱里待几天,你口中的答案就能不一样了,来人,带下去。”
堕修闻言暴怒:“姓复金的,你凭什么这般折辱我!我身为堕修,绝不入狱!”
堕修:“旁人审我也就算了,就凭你,凭什么能审我!我再怎么样也是个修道之人,你背叛西夏后,不过就是天都林氏的一条狗!一个外人!”
堕修满脸都是嘲讽,他的吼声有多大,长铭堂内外的气氛就有多死寂。
一直在看折子的复金珩,这才抬起了眼。
林以纾吓得捂住自己的嘴。
在《破道》里,她就没见过一个敢当面骂复金珩的人。
侍从怒而上前,复金珩抬起手,让侍从们退下。
复金珩将折子放下,朝堂前走去。
堕修笑道:“怎么,我有说错么?”他的半张脸被火桶中的火光映照得扭曲。
复金珩挑起火桶中的铁钳,夹起一个滚红的火块,在火焰中慢悠悠地转了几圈。
复金珩:“说得很好。”
复金珩转过身,戴着扳指的手捏住堕修的下颌,堕修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定住,动弹不得,双眼瞪大,眼睁睁地看着火块被灌入他的嘴中。
复金珩:“该赏。”
恐惧侵袭堕修的脸,火浆灌满他的嘴,流向他的喉咙,他捂住自己的口喉,在地上尖叫着打滚,血肉混着火浆往下流淌。
复金珩放下火钳,接过侍从递来的锦帕。
复金珩:“带下去审,让他写出些东西来。”
堕修已经晕死过去,从嘴到喉咙的地方,烫出可怖的燎泡,让人怀疑那些皮肉还在不在。
林以纾呆若木鸡。
她看到复金珩朝她走来,手掐住自己的后背,掐得手心出汗。
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