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宅院里的女人(十七) (第2/2页)
也在这时,她在店门口收留了当时十五岁的小麦,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小乞丐,她给了小麦饭吃衣服穿地方住,小麦帮她照顾着庆知,让她的身体缓和下,不然就要撑不住也要倒下了。
她每天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照顾着婆婆,喂婆婆喝药,可婆婆一点也不领情,反而一边喝一边骂她,‘你根本配不上我儿子,你就是配不上,我儿子娶了你一年多就死了,这是被你克死的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还是个赔钱货,只给我儿子生了个女孩,一个小赔钱货,我要是死了,也会变成鬼让你日日不好过的!’
类似这样的话婆婆每天都在说,在一个月后,有一天,在给婆婆喂药时,头一次没有骂她,而是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儿,我的儿,娘要去找你,娘要去找你,喊了有一个时辰,最后停下不喊时就一下断气了。
给婆婆办完葬礼后,她就没有了积蓄,给丈夫请大夫抓药办葬礼就已经花去了一大半,又给婆婆看病吃药办丧事,直接就花光了茶馆所赚的钱。
这下她决定要把重心要放在茶馆生意上,不然她和女儿将没有钱生活下去了。
以前是她在后院厨房做事,丈夫算账接待客人,婆婆给端茶倒水,整理桌面,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实在无法分身,还要时不时看着庆知,又因为之前都在后厨,不懂得该怎么招呼接待客人,只知道每天笑脸相迎,客人说什么都应着,要是客人发脾气了就赶紧赔罪道歉,又不识字算不来账,后厨的活也要干,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那时候尽管每天忙的团团转,每天都只能吃馒头,没有吃过一顿饭和菜,头被忙的头痛欲裂,浑身都酸痛,但店里的生意还是少了一半,钱进账自然比以往少些。
这样的生活在持续了一年半后,她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她在有一天晾衣服的时候,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即刻晕了过去。
她醒来时躺在床上,看到已满两岁的庆知坐在床上哭着一直喊娘,她强打着精神哄着她,然后听到庆知说,‘娘,饿,饿。’
那时她的眼泪脱眶而出,她忙晕了,让女儿饿着肚子的事让她生感愧疚,歇息一会后,就硬着头皮撑起来做点吃的给她,她知道肯定是小麦把她扶到了床上,然后去看着茶铺了。
她真的太忙了,把看管女儿的事基本交给了小麦,疏忽了女儿,她觉得很对不起庆知。
这天过后是出于对身体考量和想照看女儿,她决定请一个账房,她请了一个读书的学生,因为价格比较便宜以及学生道德底线比较高,不会占她的便宜。
这样她就要出两份工钱,账房两块,小麦一块,但多了人后,她的活也少了,身体也好了,还能有点时间带庆知。
庆知渐渐长大也好带了,不用时时刻刻看着,而是又很懂事,不会乱跑乱撞,基本就待在后院和房里玩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时候一枚铜钱都能玩一下午,她还总两枚铜钱和鸡毛做了毽子,有空会和庆知一起玩玩。
她不喜欢去茶馆里面对客人,因为她是寡妇,总能遇到拿她调笑的客人,有的还会摸她头发或者摸手,可因为又是客人,只能忍下去,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她就很少再去店面了,让小麦在外面端茶倒水,她留在后厨。
可那些客人总想要她去招呼,她实在是不愿意,客人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她开始入不敷出,只能开始卖东西,先是把自己本来就少的首饰卖的精光,仅仅维持了一段时间就又没钱了,账房知道她的难处,主动降工钱,只要一块,可也顶不了多久,她就只能开始卖丈夫的书,每卖一本她就心痛,因为她知道这是丈夫所喜爱的。
后来林二爷来喝茶,每次都给两块钱,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生计压力,但她也知道,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尤其是每次都要摸一把她的手,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窑子里的窑姐,在拿身体换钱。
这让她觉得屈辱,就找借口不再见他林二爷,之后有段长时间他都没来喝茶了,店里的生意已经差到一天就才三四桌客人,她也就辞了账房。
小麦的工钱也没再给了,因为她真的没有钱了,连馒头都没得吃,每天喝着白稀粥,咸菜都没有。
其实在那四个游民没来时,茶馆就很难再支撑下去,他们还算作一桌客人,但闹事,从此就只有他们来了。
这几年她的生活都太苦了,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甚至连饭都吃不饱,饿着肚子干活,有时候都想上吊自杀死了算了,可她又不能死,因为庆知还那么小,没有了爹,要是连娘也不在了,那还能怎么活下去,所以她每当有想死的念头时,就会想想女儿,抱抱女儿,以给自己活着的勇气。
守寡的这几年也有媒人向她说亲改嫁,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她想为丈夫守节,想守着茶馆,守着女儿,可如今她支撑不住了,茶馆生意没了,她开始为别人洗衣服来赚点钱,可是辛辛苦苦洗了好几个月衣服赚的钱抵不过一次她生病抓药的钱,为此痛恨责骂自己,为什么要生病了,生一次病钱就没了。
回想起这些往事,她的泪就止不住的流,她无声的流泪,因为不想打扰到女儿睡觉,小孩子有一点比大人好很多,因为小,有大人亲娘的庇护,所以过得苦也好像也不怎么感应得到,庆知还总是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
她早知道林二爷,因为回春堂是她在丈夫和婆婆接连生病时经常去抓药的店铺,她可能早就见过他,但那时候不认识。
她也早知道林二爷对她有不轨之心,但这次她没犹豫多久就答应嫁给他,作他的妾,因为她支撑不住了,她也支撑的太累太倦,想有一个男人可以依靠,让自己和女儿可以好过一些。
明天晚上就有轿子来这接她了,她要再嫁人了,不知道林家会是怎样,应该再怎样也会比现在强了,她抹干了眼泪,准备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