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雷电金身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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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冷骏虎头虎脑,身姿活泛,十指如葱。眉长及鬓,像画的。人有问,玉瑛笑道,我还不画眉呢,男孩儿画什么眉呀!
春天里,玉瑛上山坡采蕨菜、香葱,儿子在山沟捉螃蟹。玉瑛采完野菜,去看儿子,见娃儿光条条坐石头上,仰着脸,双手向后支撑,一双脚板在啪啪打水玩。
与儿子背对背坐一块石头上的小神子,头上冲天炮散了架,红肚兜已成泥肚兜,这玉瑛眼里没有。
起先小神子在沟水里玩手倒立行走,骏娃也玩手倒立行走。小神子岸上单手倒立跳着走,骏娃也照做不误。
小神子在石头上做了个二指禅,不料骏娃来个一指禅不说,还单指在石头上跳上跳下,小神子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小神子怕伤害他不再做更难的。小神子能在火苗和针尖上翻筋斗,这岂是骏娃所能望其项脊!
小神子爱和小孩一起耍,奇在大人都看不见他。小神子好强,常跟小孩争吵,小孩也不让他,与他赌吵。
小孩对大人说,有个和我们一样大的娃儿,拴着红兜肚,光着脚板和我们玩抓石子,他输了不服,还同我们吵架。真耍赖,明天不和他耍了!
大人们听了不敢开腔,因为小神子很小心眼,动不动就要生气。
有家人不小心得罪了小神子,这下可好,夜里一家人刚睡下,猛听牛吼叫,起床一看,牛竟然拖着犁奔出院子,到一块洋芋地里犁起地来,把嫩洋芋翻得遍地都是,洋芋被牛蹄踏得稀烂。
大人们跪着向小神子哀求,小孩儿则抓起土块朝牛身后打去,说有个光屁股娃儿在赶牛跑。
不知是哀求起了作用,还是被小孩儿的土块打疼了,牛终于停下,气喘不已。小孩儿拍手说那个娃儿跑了,还嘻嘻直笑呢!
玉瑛见娃儿笆篓里虾子蹦、螃蟹爬。她忙去捡笆篓边蹦出来的虾子和小鱼。
玉瑛说不清自己复杂的心情。机灵胆大的儿子,不怕疼的儿子,她好欢喜好骄傲呀!你呀,当娘的,你不怕儿子被螃蟹夹着呀!怪,他就是不怕疼嘛!
儿子又下了水,小身躯肉敦敦的,小腿肚鼓鼓的,舞着像两段莲藕似的小手臂,沿着溪沟跑。玉瑛脱鞋下水跟着,被石头硌得脚板心疼。
儿子这块石头闻闻,那块石头闻闻。
娘喘息着笑:“嗨,你是狗变的呀!”
去翻儿子指给她的石头,只掀起道缝儿,大螃蟹的眼睛就露出来了,一对钳脚也示威伸出来。
玉瑛怕挨夹,只得叫:“骏娃子,你来!娘害怕。”
转身看,笆篓都快装满了!哪来这么多鱼虾呀?把玉瑛都搞迷糊了!母子俩这边翻螃蟹,小神子那边将寸长的小鱼虾一把把往笆篓里丢。
小神子还将野怪山都、魍魉藏在石缝里的大鱼掏出,丢在母子俩的脚前,鱼像是自己跳出水的。
小神子这样,因玉瑛在家里设了小神子之位。还因骏娃好玩、不怕疼,推一下攘一下,别的娃儿早就哭起来了,他屁事没有,在一起很开心!
玉瑛请租田的几家佃客孙尖、钱武、刘金贵、杜明喜、赵子云等,连同这天帮着栽秧的农夫们,太阳落了来家里吃栽秧酒。
二嫂夏茹过来说二哥也要来喝酒吃螃蟹!
玉瑛喜不自禁。顾大嫂嘀咕:“他是说你这里没个当家的!”
“栽秧酒,打谷饭”由来已久,诗云“我取其陈,食我农人”嘛!
夏茹也来帮着做菜。栽秧酒不同于做席,鱼虾螃蟹加去年专门留着挂在灶头上的腊肉足矣!
女人们将螃蟹油炸,小鱼虾用泡菜剁细了煎。腊肉切成有半个巴掌宽,半肥瘦,薄飞飞、红通通、亮闪闪,码在盘子里。煮腊肉的萝卜汤油汪汪,几样炒菜、凉菜是下饭的。
农夫们日薄西山时就觉饿痨得慌,都月上枝头了,硬将该犁的田犁出耙好,该栽的秧栽完,才上田埂。
有的上田埂就洗了腿脚拉伸裤腿,有的卷齐大腿的裤脚到东家门口才放下来,至于高挽着的衣袖举箸正好无需褪下。
先来的眼睛都落盘里表面不动声色等齐了才上桌。
螃蟹、煎小鱼虾好下酒,经得嚼。腊肉吃两块还想拈,已经没有了。
不过后面灶头上还有堆尖尖一大盘子腊肉,是用细篾条穿成的串串,来者一人一串,女东家数过的,临走才会端出来。
散席时每人提起自己一串,醉醺醺回家去。
孙尖手里提一串,一只裤兜又是鼓起的。顾大嫂走去摸他裤兜外面,摸一手的油。
他扯腿就跑。顾大嫂说:“背时的,跑慢点,没得人追你!”
正是“芒种才交插莳完,何须劳动劝农官。今年觉似常年早,落得全家尽喜欢。”
十月初一的牛王节,牛放假。天方曙街上就有牛在游行,牛角上都拴根红布条,挂个用菜叶厚厚包裹着的大饭团。
牛不大能容忍饭团总在眼前晃,于是一出街口,牧童就解给它享用了,然后田野间玩耍去。
白天田间尽是放假的牛!牧童倒骑牛背,去哪里、吃啥子让牛自作主张。
啃着青草的牛眼珠子斜睨向豌豆苗胡豆苗,时不时偷袭一嘴。这牛王节允许的呀,牛若知动作不会如此匆忙。
那些在草垛下闲卧嚼草的牛看去最享福,它们已经老了,连像磨盘样转动的下腭糊满唾沫和草渣都不觉得,像人老了不觉得流清鼻涕一样。
玉瑛带儿子提着块小脸盆大的糯米粑粑,去犒劳长年顾顺的“三锁坟”。 三锁坟专指屁股和腿上的旋涡成三角状的牛,这种牛大象脚、熨斗蹄,走路叮嘣叮嘣,干活一头顶两。
三锁坟角上已挂了红绳拴的饭团,顾顺便将这块红绳拴的糯米粑粑拴在牛尾上。
骏娃要去放牛,顾顺扳下牛角让他踩着上去,牛亦听话地歪着头,可他手放在牛背上一跳就骑上去了。
哈,谷也入仓了,田也翻过了,牛又放假,到处人都在耍。
老人们在村口嚼舌,农夫在地坝抽烟,村姑在家门口剪鞋样,老妪将母鸡一只只捉来摸蛋门,蛋不要生到野地去了,小娃儿满坡跑。
只有行商不放假,马铃儿响叮当吸引姑娘媳妇和开店的来拦截,打开洋布看一看摸一摸,比家织布光生好看柔软,价钱也不贵。
连山精野怪都来凑牛王节的热闹,小兽吼、雨工、火光兽也来了。三小兽能认出风狸转世的少年,等几年就少年就将大隐于世了,泯然众人矣。
三小兽耳边呼呼响,在飞——不是他们飞,是树梢飞。也不是树梢飞,是千年石精青羊飞。立在田头一砣干牛屎上的小神子也飞起来了,是牛屎飞。
也不是牛屎飞,牛屎堆上的鬼叫雷霆——夸张形容一大砣屎自牛屁股落地的巨响——是雷霆飞。
小神子忽儿脚踩牛屎砣,忽儿将牛屎砣勾起顶在头上。
“小神子,你踩的什么?”吼问。
“雷霆。”牛屎砣代答。
“他在那里,”小神子指着骏娃,对吼、雨工和火光兽叫,“命硬的孩儿!”
“你们是朋友?”小神子脚下雷霆问吼。
“不是!”
“玩伴?”
“更不是!”
“生死之交?”
“我们就是一个!”
牛屎砣眨巴眼睛,感到迷茫。
天际堆起乌云,远望如窑烟一团漆黑,内火花灼然。
须臾,乌云涌至,雷公立于前,其后童男童女推霹雳车排列成阵,车上霹雳尖堆集如小山。
霹雳尖,火石尖也,产自羌东之村。此地村民无他事役,每岁出火石尖万千,以给雷公所用。
雷公人面鸟喙,有翼。手一执鼓槌、一摇旗幡,足踏五鼓。霹雳车形如幢杠,环缀旗幡,凡十八叶。叶,电光也。
雷公引连鼓相催,童男童女乃将霹雳尖掷下。
视鼓声之缓急,亢奋时如若推车倾倒,则满天电光,遍地滚雷,雷电交加,天焦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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