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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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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称孙局而称孙叔叔,黄建军岂能不明白夏想的暗示?心中对夏想的关系网之深厚又多了一层了解,对夏想如何查到了牛奇的底细也不再怀疑。不管是孙定国还是蒋玉涵,想要查查牛奇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难事。

路见不平

一时之间由点及面,想了许多,夏想见时候不早了,也担心高老的身体吃不消,就准备回去,到远景集团的办公地点看一看。

忽然,在远处的细雨迷蒙之中,跌跌撞撞跑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他胡子拉碴,面容憔悴,一脸惶恐不安,远远看到夏想等人,愣了一愣,突然二话不说转身跳进了河水之中!

夏想正打算和高老一起回去,见此情景顿时大惊,情急几下哪里还顾自己的区长身份,纵身就要跳河救人。陈天宇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夏想:“夏区长,您不能下水,太危险了。我来!”

陈天宇力气挺大,将夏想向后一拉,他正要跑步向前,突然听见旁边一人说了一声:“夏区长、陈区长不用慌,我是游泳健将,我来救人。”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晁伟纲连衣服也没脱就跳入河中。

中年男人还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儿,在水中只扑腾几下就沉了下去。夏想见状急了,知道晁伟纲一个人救不上来两个人,又要下河。此时,正好一直跟在后面的司机张良及时赶到,大喝一声:“夏区长放心,我一定把人救上来。”

张良一个飞跃也跳入河中,一头扎入水中,不一会儿就和晁伟纲一前一后将大人和孩子都救了上来。

大人没事,孩子已经被水呛得昏迷过去。张良动作娴熟地帮孩子挤压胸部,不一会儿孩子吐了一口水,醒了过来,抱着大人号啕大哭。

夏想本来对张良没有太深的印象,经此一事,对张良的印象大为改观,冲他点点头说道:“水性不错,表现很好。”

他又对晁伟纲表扬说道:“伟纲很勇敢,值得表扬。”

晁伟纲和张良都不好意思地说道:“领导过奖了,小事一件。”其实他们心中都挺感动,因为刚才夏想的动作一看就是真心救人,没有一点作秀的样子,要不是陈天宇手快,第一个下河的就是夏想。

夏区长堂堂的区长,在关键时刻不忘舍己救人,他们身为下属,更得好好表现。

陈天宇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万一刚才夏想下河救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欲哭无泪了。不过他也有些不解,平常夏区长说话办事都非常镇静,今天一见有人落水,就完全和一个普通年轻人一样冲动而富有激情,夏区长还真是一个复杂的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夏想等中年男人的情绪稳定之后,才责备说道:“有什么难处非要寻短见?你一个大男人,有胳膊有腿,还不能养活自己?再说孩子好好的,你何苦让他跟你一起死?”

中年男人看了夏想几眼,又看了看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胆怯地问:“你们是谁?”

“别管我们是谁,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跳河?”夏想继续追问。他也知道不到绝境,没有人愿意舍弃生命,况且看样子男人和小孩儿肯定是一对父子。虎毒不食子,若非实在无路可走,谁愿意带着年幼的孩子去死?

夏想知道,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会儿,眼睛四处一看,看到了后面的高老,目光中流露出信任的眼神。高老见状向前一步,半蹲下身子,摆出一副平等的姿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或许我们还能帮你解决。”

“我叫刘光国,是下马村人,因为土地征用问题,和宏安公司闹了矛盾……”刘光国话未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嚷嚷的声音。

“刚才听到跳水的声音,刘光国别不是跳河了吧?”

“跳就跳,死了拉倒,钉子户,死一个少一个!”

“闹出人命不好吧?”

“又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要跳河的,我们又没有逼他,没有推他,是不是?”

“是呀,这傻瓜,真要跳河了反而省事。一个刁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敢闹事?死了是便宜了他,不死的话,抓回先打一顿,然后示众。”

夏想的脸色沉了下来。

说话间,就从远处开来一辆桑塔纳2000,四个车窗全开,里面探出几个人头,其中一个满脸青春痘的二十岁左右的人大声嚷道:“哎,你们几个人,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孩子过去?”

随即发现了被夏想几人围在中间的刘光国,就大喜说道:“刘光国没死!快,把他抓起来,正好弄回去让那些死皮赖脸的刁民看看,这就是钉子户的下场!”

陪同夏想视察的区政府人员之中,只有陈天宇、金红心和晁伟纲,外加一个司机张良,远景集团只有高老和一个司机。作为堂堂的区长和远景集团的核心人物,夏想和高老的出行可谓轻车简从,一点也不出众,更不声势浩大。几个小年轻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再正常不过。

金红心刚才在跳水救人的时候没有表现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就向前迈了一步,大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胆大包天!逼得人跳河了不说,还张口闭口就要抓人,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力?”

“我是谁?”青春痘跳下了车,随后车上的人全部下来,足足有六个人,青春痘自认自己一方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明显气势占了上风。在他眼里,金红心几人不过是老弱病残罢了,就轻轻地讥笑两声,又说:“你又是谁?是不是吃多了多管闲事?知不知道这一片都是我罩的。我是谁?说了出来吓你一个跟头。”

晁伟纲年轻气盛,一听就火了,喊道:“你说话放尊重点,知道眼前站的人是谁不?”

金红心察言观色,知道夏想不想表明身份,他在官场中打滚多年,比晁伟纲有眼色多了,知道夏想肯定想查个明白,表明身份就不好问话了。他忙咳嗽一声,打断了晁伟纲的话,说道:“我们是远景集团的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刘光国?”

旁边一个小平头认出了高老,小声对青春痘说道:“牛哥,那个老头儿确实是远景集团经常露面的人……远景集团有点来头,我们是不是……”

牛哥十分不满地说道:“远景集团怎么了?在我牛金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一条龙也得给我盘着当虫,是不是?”

小平头连连点头称是:“是,是,下马村是牛哥的天下,牛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得让上三分。”

旁边一人说道:“什么下马村?以后整个下马区都是牛哥的天下。”

牛金昂起了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说道:“是,不看我爸是谁,我爸是牛奇!你说,远景集团大,还是我爸大?”

小平头很配合地点头哈腰:“当然是牛局大了,远景集团不孝敬牛局的话,也别想在下马区干好了……不过远景集团架子挺大,好像还没有孝敬过牛局?”

牛金想了想,怒了:“就是,回头就跟我爸说一声,找找他们的麻烦。在下马区还不孝敬我爸,真仗他们有市里撑腰,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等下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

夏想强忍怒气,问道:“听你的意思,你爸是一个什么局长了?”

“什么叫什么局长。你会不会说话?”牛金怒了,眼睛一瞪,气势汹汹地说道,“听清楚了,我爸是牛奇,是下马区公安局副局长,怎么样,有没有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牛局?”

夏想还真没有注意过牛奇此人,区政府人员就已经够多了,他现在也只记住了几个大局的***,对各局里的副手还没有什么印象。

夏想就实话实说,摇了摇头:“还真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就知道了,是不是该让路了?”牛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我爸的大名不要紧,懂事就行了。”

夏想怒极反笑:“你得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考虑会不会放人,否则,刘光国得跟我们走。”

牛金不干了,他长得本来矮小,又满脸青春痘,说话的时候却偏偏昂着头,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好像别人都要仰他鼻息一样。他两步来到夏想面前,一双小眼转了几转,骂道:“别以为你是远景集团的人就敢管我们宏安公司的闲事,告诉你,我们宏安公司大有来头,区里有人,市里也有人,你犯不着为了一个刁民毁了自己。好,我的话说完了,放不放人你自己决定,不放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刘光国见夏想的态度似乎有所动摇,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这位领导,您可要替我做主呀。我老婆病了,全靠地里的几亩果园赚钱治病,他们宏安公司把我的果园收走,却按荒地的价钱折算。我不干,他们就用推土机把果树全部推倒。一气之下,老婆病死了,他们还不算完,非要拆我的房子。我和儿子没有活路了,被他们抓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求求您救救我!”

夏想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

最开始的时候,下马区的征地和拆迁都由市里负责,大方向由谭龙主抓,具体事务由高海安排。下马区成立以后,夏想将征地和拆迁工作交给了副区长刘大来主抓,并且再三交代他,切记不能出现强拆强建的事情。没想到刘大来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区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为非作歹,还出现了逼出人命的恶劣后果。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他们,说不定刘光国会投河而死!

强拆强建在国内各地屡见不鲜,甚至还出现过县长亲临现场,有人在房顶上自焚的恶性事件。最后虽然当地的书记和县长都被罢免,但毕竟死人已去,无法复活,在百姓之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很容易引起官民对立。

夏想管不了别人,管不到别的地方,但在他的治下发生了如此无法无天的丑陋事件,他必须要严肃查处,绝不手软。

“我怎么听说是刘区长主抓拆迁和征地工作,你们逼出人命,乱征民田,刘区长不管?”夏想想既然牛金牛气冲天,就借此机会问个清楚,也省得回去之后再查。

牛金却警惕起来:“废话太多了,不放人我们就要动手了!”

夏想突然脸色一板:“你要是说清楚刘区长为什么不管你们,你们市里还有什么人,我们觉得惹不起肯定会放人。不说清楚的话,你要动手,也未必打得过我们。”

夏想话一出口,陈天宇还没有反应过来,金红心和晁伟纲就都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要打架的架势。张良和高老的司机也是跃跃欲试。

牛金见夏想一方人多势众,真要动手未必能讨好,就继续恐吓说道:“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好,我就告诉你……刘区长和我爸关系好得很,他才不会管我。再有我们宏安公司在市里也有大靠山,说出来吓你一跳,是薄部长!薄部长你知道不?是市委常委!”

市委常委、统战部长薄厚发?夏想顿时惊呆了。

薄厚发尽管和他关系一般,但他以前也曾经帮过薄厚发,而且薄厚发和李丁山关系不错,在市委里面也一直附和陈风,算是陈风的一派,怎么薄部长也陷入了征地事件之中?

再一想也就想通了,官场之中,哪一个没有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背后支持也好,暗中有干股也好,只要插手房地产的开发商,只要是拆迁公司,都和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归根结底,也是拆迁之中常有强拆强建的现象,因为拆迁公司自认有后台有背景,才不怕一两个小小的刁民。

夏想心中有了主意,回头冲晁伟纲说:“打电话通知刘大来和牛奇,立刻赶来现场!”

牛金听出了不对,见夏想语气严厉,说话有官腔,忙问:“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远景集团的人,怎么说话好像是当官的?”

夏想不再理会牛金,对张良说道:“将刘光国父子扶到车上。”

张良应了一声,扶起****就上了车。牛金嚷嚷着不干:“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他回头冲一起来的几个小青年喊道:“别傻站着了,动手抢人。”

几个小青年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过来,陈天宇、金红心和晁伟纲以及高老的司机都挺身而出,站在了夏想的前面,尤其是高老的司机显然早有准备,手中还拿着一根甩棍,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高老不慌不忙,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小声对夏想说道:“我的司机可不是一般人,一个人放倒他们一伙人都不成问题。怎么样小夏,动不动手?”

夏想冲高老的司机一点头,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不再适合亲自下场肉搏,就对司机说道:“他们要是先动手,你就让他们长点记性。”

牛金见对方气势挺足,犹豫一下要不要动手之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粒石子正好打中他的脑袋,疼得他哇哇直叫,怒火攻心之下,大喊一声:“打,都打了。打了人,再抢人。敢下黑手打我,不收拾收拾他们我就不姓牛!”

几个人见牛金被打,也急了,就一哄而上。高老的司机见状,冲夏想点头示意,然后如虎入羊群一样,手起棍落,三下五除二就将牛金几人打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到处打滚,一片鬼哭狼嚎。

尤其是牛金被打得最惨,司机一脚就踢断了他的几根肋骨,显然也对他的嚣张和狂妄看不惯,就特意下了狠手!

连锁反应

夏想站在一边,目光之中没有一丝怜悯之意。一个小小的区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就敢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看来,他非常有必要加强一下对公安系统的影响力,也有必要树立一下区长的权威。要不他就算在常委会中占据了优势,但在政府班子里,手下的人也会对他阳奉阴违。他别说想将下马区建好了,不被一些无能的官僚拖下水就不错了。

夏想铁了心要整治一下牛奇,杀鸡吓猴,给黄建军一个表明立场的机会。

黄建军身为区委常委、公安局长,位置非常关键,他现在立场不明,既没有向他表示靠拢,也没有明显地偏向白战墨。

夏想想要施展胸中抱负,想要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一举击败付先锋,就必须获得黄建军的支持。作为区长,掌控不了公安的力量,就很难掌控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没有安定团结,没有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就不能保证投资商的利益,就难以继续开展招商引资的工作。

夏想正一直想办法让黄建军表态,还没有找到机会,没想到一个视察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不过由一个小小的宏安公司引出了薄厚发,让他多少有点意外,也不知道薄厚发到底陷得有多深……

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响起,四五辆警车风驰电掣地来到现场,首先下车的是副区长刘大来,一脸憨厚模样平常稳重如山的他,从车上一跃而下,动作迅速如同小青年。

然后就是一个鹰眼虎口、鼻直额宽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他先是只看了夏想一眼,随即目光落到躺在地上的牛金身上,眼中的怒火一闪而过,想忍,还是没有忍住,几步跑到牛金面前,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不用说,他就是牛金的老子牛奇了。

刘大来见牛奇在夏想面前如此失态失礼,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立刻一脸笑容地来到夏想面前,关切地问道:“夏区长,您没事儿吧?一接到晁秘书的电话,我和牛局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在路上刘大来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和牛奇关系莫逆,一直是一个战壕的人。宏安公司一直强拆强建的事情他心知肚明,一是因为宏安公司有后台,他惹不起;二是他也有利益在内,知道牛奇的儿子牛金在宏安公司有股份,主要负责拔除钉子户的工作。他也多次劝过牛奇,让牛金稍微收敛一些,老百姓好欺负,但万一闹出人命,事情一旦闹大,到时谁也不好收场。

牛奇口头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在基层多年,一直认为对待老百姓就得连哄带骗,因为现在刁民太多,不收拾几个,他们就会漫天要价,甚至还和政府抗争,死不搬迁。该动用力量时就要动用一下,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就老实了。

正是因为牛奇的霸道作风,才让牛金自认他老子天下第一,他就是老二,才带着几个人横冲直撞,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但逼死了刘光国的老婆,还差点逼死刘光国。

夏想见到牛奇的第一眼,心里就动了要将他踢出公安队伍的念头。不提牛奇一点礼貌也不懂,区长、常务副区长在此,他看也不看一眼,眼中只有他的儿子。而且看他衣帽不整,眼睛发红的样子,显然是刚喝了酒。上班时间喝酒,身为副局长衣冠歪斜,这就是人民警察的形象?以牛奇的做派,如何能维护好治安,如何能让投资商放心?

夏想冷冷地看了牛奇一眼,没好气地对刘大来说道:“大来同志,我曾经三令五申,在拆迁过程中要文明执法,要有策略有手段,而不是强拆强建。刚才当着我的面,刘光国抱着孩子跳了河,如果不是我身边的几个人都会水,就得我下水去救人。刘光国为什么抱着孩子跳河寻死,你知不知道?”

刘大来强作镇静,一脸苦笑:“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夏区长指示。”

“那你知不知道下马村的村民主要种植哪些经济作物?”夏想继续追问。

“不……不知道。”刘大来事事都交给宏安公司去处理,有拆迁公司出面,哪里还用他一个堂堂的副区长亲自去现场指挥?他自然不清楚具体细节。

“那你知不知道下马村一共有多少村民,一共有多少亩农田?”夏想的脸色越来越沉,这就是他再三交代下去的工作?这就是负责具体工作的副区长?

“这个……我没记住,不知道!”刘大来今年五十来岁了,准备干完一届就退了。他以前在市北区区政府办公室担任副主任,一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惯了,来到下马区是升官来了,不是干实事。他一大把年纪,觉得被夏想一个小年轻当众训斥很没面子,心中有气,说话时口气就不免有些生硬,“区里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记住一个村的数据?夏区长有点强人所难。”

“一问三不知,你这个三不知区长还埋怨我强人所难?”夏想要不是看在刘大来年纪有些大的份儿上,早就让他当场无法下台了。他回头冲陈天宇说道:“天宇,你是不是知道下马村的详细情况?”

陈天宇知道夏想肯定要拿刘大来下手了,不由可怜地看了刘大来一眼,心想也不弄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先不管书记和区长不和,正处在暗中较劲的阶段,夏区长可是一个真正实干的领导,所有想在下马区混日子的人,首先过不了夏想这一关。

陈天宇立刻流利地答道:“回夏区长,下马村共有人口一千多人,农田一千两百多亩,因为农田土质肥沃,经济作物以果树为主,主要有梨树和苹果树,村民收入中等偏上。正是因为下马村的村民对农田的依赖性高,当初市委市政府制定征地政策时,对于农田和荒地有两套不同的标准。具体细化的话,对于果田和普通农田也有不同的标准。”

刘大来额头上的汗水流了下来,不过仍然嘴硬地说道:“夏区长,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如年轻人也可以理解,希望夏区长不要刁难我。”

“刁难你?”夏想见刘大来梗着脖子,一副倚老卖老的态度,反而笑了,“好,如果大来同志觉得给你安排工作是刁难你,我会在以后的工作安排上,好好地照顾照顾你的感受。”

说完,夏想又冲牛奇说道:“牛局长,这几个人聚众行凶,围攻政府官员,试图出手伤人,先带回局里,严加惩处。”

牛奇站了起来,一脸怒火:“夏区长,牛金是宏安公司的工作人员,他抓捕刘光国是因为刘光国暴力抗法,也是为了下马区的建设大计。您反而说他围攻政府官员,我怎么没见一个政府官员受伤,反而是牛金几个人被打得遍体鳞伤?”

夏想先被刘大来顶撞,又被牛奇当面反驳,本来滔天的怒火反而平息了下来,心想他这个区长的威望还是不够,一个副区长和他顶撞两句倒没有什么,也算正常。不过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也敢口口声声说没有政府官员受伤,还真是有恃无恐。

有必要立立威,加强一下对政府各部门的控制力度了。夏想看了牛奇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打伤了我或是打伤了陈区长,才算是恶性事件?”

一句话呛得牛奇哑口无言!

夏想一摆手,对金红心说道:“电话通知所有副区长,立刻召开政府紧急会议,所有人不许请假!”又命令晁伟纲说道:“以区政府的名义通知黄建军同志也出席会议。”

话一说完,夏想和高老说了几句话,然后坐车和陈天宇、金红心、晁伟纲几人一起扬长而去,将刘大来和牛奇扔在现场,不再理会。

夏想就是要给他们一个选择题。

夏想一走,刘大来和牛奇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神,还是刘大来先开口说道:“不要紧,夏想是区长,顶多只是调整我的分工,他没权力动我,要动我,得市委点头。你是副局长,要动你,也得市局同意。夏想虽然是区长,但他也是小年轻,有时候头脑一热,发发火也正常。我现在立刻向白书记说明一下情况,你也立刻和黄局通通气,只要白书记支持我,黄局支持你,夏想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牛奇点点头,又看了牛金一眼,余怒未消地说道:“我才不怕他,看他能动得了我?打了我儿子,等着,有机会一定还回来。”

刘大来忙劝道:“别乱说,再怎么着他也是区长,得让他三分。至少表面上的面子要给足他,暗地再下绊子也行。”

“难道就听他的话,把牛金几个人带回去?”

“不是告诉你了,请示了黄局长再说。”

随后刘大来和牛奇分别打电话给白战墨和黄建军。

夏想回到区委,立刻让让金红心和晁伟纲安排开会的事情。他坐下之后,也分别打出了几个电话。

夏想刚打完电话,黄建军就急急赶到了。一进门,黄建军就先关切地问了问夏想有没有受伤,然后又说他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并且命令牛奇立刻将牛金等人带到分局等候处理。

至少黄建军的态度还算端正,暂时让夏想挑不出理,夏想点点头,说了一句:“建军同志,下马区是新区,但正因为是新区,才是各方关注的焦点。下马区的一举一动,好事坏事,都会被新闻媒体拿着放大镜来发现来报道。如果今天的事件被新闻媒体给报道出去,你说,下马区的名声受损,招商引资的工作受到影响,市委怪罪下来,主要责任可以由刘大来和牛奇来负,但你身为公安局的***,也难免会留下政治污点。”

夏想的话是故意说得重了一些,就是要看黄建军的反应。

黄建军才三十七岁,正是对前途十分热衷的年纪,最怕的事情就是留下政治上的污点。夏想的话明显有敲打的意思,他心里怎会不明白?

黄建军身为区委常委、政法委副书记兼公安局长,也知道他的位置很关键,肯定要在书记和区长之间有选择性地站队。从行政上讲,书记和区长都可以对他提出要求,但书记主抓人事和主持全面工作,按理说比区长权力更大。但黄建军在第一次常委会上就发现了夏想绵里带刚的性格,同时也将白战墨和夏想做了一个比较,得出的初步结论是,近期看,或许夏想在常委会上的声音较弱,但从长远看,说不定夏想会是一个强势区长。

只不过时机还不成熟,黄建军并不想过早地表明立场,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而且政治上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突然之间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变化。还有一点,黄建军也想等白战墨的两百亿资金尘埃落定之后,再观察一下几个没有表态的常委的立场,他再决定站队也不迟。

不想,突然就出现了牛金事件。

黄建军对牛奇的为人也不喜,因为牛奇仗着市局有人,行事十分乖张。公安系统的任命虽然也归地方管,但上级局里如果不同意,地方上也不会强行通过,是两套程序。牛奇仗着他在市局的关系铁,以前在安长分局的时候就和***关系不好。现在调来下马分局,虽然有所收敛,对他还算尊敬,但还是不时流露出自高自大的姿态。

尽管如此,牛奇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的能力还行,尤其是对付突发事件和群体事件,经验丰富。黄建军也就姑且听之任之,毕竟不可能有完全符合要求的下属和同事,用人都是要用其优点忽视其缺点。

今天的事情有点出乎黄建军的意料,平心而论,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在征地和拆迁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失控的事情。千人千面,也不一定都是执法人员的原因,也有一些百姓确实是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不答应他们就死缠烂打,不讲理不听劝,只想一次拆迁得到的补偿三代吃不完,无赖至极。

事情的具体经过黄建军还没有详细了解,他接到牛奇的电话之后,就知道坏事了。事情要是落到白战墨手中还好说,落在夏想手中肯定不好收场。白战墨的稳重是老成,他的性格有保守的一面,同时作为书记,出了事情肯定会捂。夏想则不同,他虽然也稳重,但他的稳重之中有激进的一面,毕竟他很年轻,年轻就会有激情有冲劲,就不能容忍在自己的辖区之内,出现一些混乱的局面。

夏想毕竟是区长,对治安问题提出要求,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黄建军不急着向夏想靠拢也是因为夏想太过年轻,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三十七岁的人向一个二十八岁的人表示靠拢,还是拉不下脸面。当然年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关键的一点现在还看不出白战墨和夏想之间,到底谁更得人心,谁更有手腕。

既然牛金冲撞了夏想,黄建军就知道不管夏区长是真生气还是在演戏,必要的态度他必须拿出来,否则就是对区长不敬。他当即批评了牛奇几句,命令立刻将人押回局里。牛奇还想辩解几句,说是牛金伤势严重,要先送到医院治疗。黄建军见牛奇还不识趣,当时就火了,怒道:“就是死了也要给我抬到局里。你不抬,我立刻派人去请!”

黄建军接到通知之后,就猜到了夏想让他出席政府常务会议的目的,肯定和整治治安环境有关。他清楚,事情不会轻易过去,夏区长肯定还有后手。

果然,他一听到夏想的重话,心里就有了分寸,不过还是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真要是出了大事,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主动承担,不会逃避,也不会给下马区抹黑。”

夏想听明白了黄建军的意思,他还是持观望态度,也就不再多说,站起身来说道:“好,勇于承担责任就是好同志。走,先开会。”

政府会议里,人员已经到齐,刘大来坐在三位副区长的最前面,心神不宁看着夏想和黄建军一起走了进来。

一见区长和公安局长进来,众人一起起立,夏想压了压手,微笑着说道:“坐下,同志们请坐。”

黄建军一脸诧异地看了夏想一眼,心想夏区长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本来他以为夏想会怒气冲冲地开会,没想到转眼间又笑容满面,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生气的举动。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涵养,夏区长恐怕比白书记还难应付。

绵里藏针的手段

夏想坐下之后,大家才依次坐下。几名副区长,除了陈天宇之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一脸惊讶。只有谢源清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坐在陈天宇的身旁,先是看了夏想一眼,又看了黄建军一眼,欲言又止。

夏想发现了谢源清的异常,就冲他说道:“源清同志如果有其他问题,在开会之前,可以先说出来。”

谢源清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据白书记说,文州的两百亿投资,有望在一周之内和区政府正式签订协议……”

夏想笑着点头:“好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白书记的投资。对下马区来说,两百亿的巨额投入,是一剂强心针。”

黄建军一愣,白书记的投资到位,可以极大地提升白书记的政治资本,让他的光环更加耀眼。夏区长脸上的笑容好像发自肺腑,是真心地高兴,表现得仿佛白书记的投资是给他送钱来了一样。

黄建军不解归不解,脸上却一片平静,静等夏想接下来说些什么。

夏想接着说道:“有了投资,下马区的建设将会提速,正是因此,下马区更需要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作为政府官员,我们要有服务意识,要将投资商的利益放到第一位,否则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国家干部,至少在下马区,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今天,在白书记的投资还没有到位之前,就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夏想没有说出事情经过,而是冲陈天宇点了点头。陈天宇明白夏想的意思,就接过话说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陈天宇简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痛心地说道:“同志们,在白书记的投资即将到位之际,却出现了和建设和谐新区的口号不和谐的声音,我在此提议,由区政府正式向区委和市委市政府提交建议,暂缓白书记的两百亿投资签订协议,因为目前下马区还不具备接受两百亿投资的安定环境!协议一旦签订,如果治安和投资环境跟不上,再导致投资流失的话,不但是区政府的责任,也是在座各位的责任,会让白书记和区委都面上无光,而且还会受到市委市政府的指责。关系重大,同志们,我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本来和白战墨通过电话之后,认为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刘大来,一听陈天宇的讲话,顿时惊吓出一身冷汗。好一个夏区长,好一个陈区长,天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别说大事化小了,肯定是要大张旗鼓地扯虎皮做文章了。

刘大来原以为夏想年纪轻,没有什么政治经验,况且他也得到白战墨的亲口承诺,白战墨答应他会亲自向夏想开口说一说。书记出面,区长能不给面子?结果倒好,夏想以此事为借口,竟然直接提出拒绝和白书记拉来的投资签订协议,还要将事情捅到市委市政府。

官场上的事情,话分正反两面来说,有时天大的事情压了下来,只要找对了人说对了话,就能变成小事,甚至能变成没事。但有时芝麻大的事情,如果操作得当,就成了天大的事情,就能让人一辈子翻不了身。刘大来知道,事情真要按照陈天宇所说的处理,白战墨也不好出面阻拦,因为事情确实发生了,区政府提出的理由光明正大。

阻挠了两百亿投资,白书记就失去了光环,夏想就可以乘机在下马区开展一场打击恶势力的治安运动。至于要开展多久,什么时候下马区才达到符合签订协议的投资环境,都得由夏想说了算。

刘大来愤怒了,简直就是要把他架到火上烤,因为是他负责征地和拆迁工作的,不但白书记会因此迁怒于他,市委市政府也会对他大为不满。夏想的政治手腕,真是无懈可击。

持相同想法的还有黄建军。

陈天宇话一说完,黄建军心底就掠过一阵寒意,他立刻明白过来,夏区长此举不仅是挤对白战墨,敲打刘大来,剑锋所指之处,还有他这个公安局长!

因为治安环境不好,他身为区局***,难辞其咎。

小事还好推卸,找人当替罪羊就可以了。但如果真要上升到了政治的层面,将治安环境和招商引资挂钩,和两百亿投资协议的签订捆绑在一起,黄建军知道,夏想的政治智慧远在他之上,手腕有进有退,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夏想都立于不败之地。

黄建军也清楚,夏想并不是真想将两百亿资金拒之门外,他不过是拿两百亿资金和白书记的怒气当由头,逼他表态。

黄建军知道他必须站队了,否则只要夏想按照刚才陈天宇所说的方法去做,他不但要承受白战墨的怒气,还有可能面临市局的压力,最终还是不得不和夏想站在一起。与其被逼无奈之下再做选择,不如现在主动选择,也好落个人情。

只是在被逼迫之下,黄建军总有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无奈和愤恨,心中多少有点不平。

黄建军抬起头,正准备找一个时机表明态度,却见刘大来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声音发哑地说道:“夏区长,是我工作不力,没有身体力行地完成工作,今天的事情的全部责任由我一人承担。鉴于我的个人能力不足,我请求调整分工,将重要的工作交给年富力强的同志。”

谢源清打了个哈哈,笑出了声:“好,刘区长撂挑子,我身为年轻人苦点累点没什么,就多挑一副担子好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刘大来差点没气晕过去!

刘大来原本是想借此摆一下老资格,觉得夏想无论如何也要挽留他一下,他也好有个台阶下。不承想谢源清不按常规出牌,不等夏区长发话,直接将他的担子接了过去……都是什么事?刘大来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从没见过如谢源清一样的人物。

更让他郁闷的是,陈天宇一本正经地点头说道:“源清同志负责征地和拆迁工作也不错,他不但年富力强,又有头脑又灵活,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大来一下急火攻心,他本想高姿态地表现一下,等夏想一开口挽留,他就顺水推舟再接下。毕竟分管征地和拆迁是一项非常有油水的分工,他才不想放弃。不过刚才陈天宇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他没有一个态度也不行。没想到话一开口就被谢源清和陈天宇前后夹击,让他现在骑虎难下!

刘大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夏区长,我最近血压挺高,想住院休养几天,特意向您请假,望批准。”

夏想立刻一脸关切地说道:“身体不好可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刘区长一定要养好身体。好,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不用操心,我会向市委提交建议,再临时抽调一名副区长来代替你的工作。”

什么?刘大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想、陈天宇和谢源清三个人简直就是联合演戏,故意将他逼走了事。从市委抽调一名副区长过来,等他回来后哪里还有他的位置?夏想并不是只想调整他的分工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想直接将他排挤出区政府!

刘大来怒了,一拍桌子说道:“我找白书记说道说道,我找市委领导评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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