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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羡林中鸟,慕比翼双飞。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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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暮客的胎光磕磕绊绊地问她,“师兄,这镜子里……为何师弟无脸。”

企仝按着胎光的肩膀,“你问我,我又如何知晓?这都是你自己弄的。”

“那这是好是坏?”

“师弟如今活得好好的,又谈什么好与坏呢?”企仝收回镜子,回到原处坐下。

杨暮客再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鼻子有骨有肉,耳朵也长得好好的。自嘲地笑了声,再问真人,“敢问师兄这镜子有什么名堂?”

“我这镜子你可以唤它叫照妖镜,也能唤它叫照心镜。拿着去照别个,那自是照妖,拿着来照自己,也可说是问心。有此功用,我也是意料之外。我修成妖丹后起念,想炼一个寄托本相之物,怕自己忘了根本。我用无根水洗海中沙,熔了后制成了一面镜子,而后镀上一层与我化形前的皮蜕。这镜中世界,既非心,亦非眼,却妙用无穷。”

看着那没脸的模样,杨暮客心境乱了。他憨憨一笑,转移话题道,“既然小楼姐与企仝师兄商谈完毕,师弟也定然按照二位师兄心意去做。但是能不能做好,师弟心中亦是没数。”

企仝点了点头,“这便对了。你本来就应多听听他人意见。我行我素,求个浑然天成,自是无可指摘。但天下间,纷纷扰扰,又岂是一人之事。听了旁人意见,你也少走许多弯路不是?”

杨暮客恍然地问,“企仝师兄的意思是,贫道找一个火命之人去拿着钥匙,而后随他一同去杜阳山脉?”

企仝噗嗤一笑,“笨。何必去找一个火命之人。你这修士五行俱全,本就有火,还找别人作甚?你自己去。”

“啊?”杨暮客听完又一愣。

“那喂丹童子搪塞凡人的话你也信?一把钥匙,谁拿着去重要么?”

杨暮客揉了揉眉心,“师兄还请说清楚。师弟要怎么拿到钥匙,什么时候去,去多久。毕竟还要赶路。”

“来日你到了京都,自己去找那喂丹童子。若听见骨江上钟响了,就要把那山中的阴间大狱打开。我那钟,已经挂好了,就在天上。你开了天眼,就能瞧见。金炁初来,还吹不动它。待炁网尽数破碎,金炁与罡风畅通无阻,钟定然会响。”

说完企仝真人便以挪移之术,携着杨暮客驾云到了神国上空。

杨暮客看着众多女子飞进飞出,像是一个蜂巢一般。忽然他瞧见一个面熟的,正是青梅。而后他茫然地看向了企仝,问,“她还活着?”

企仝面色迷茫,“谁?”

那熟悉的背影消失不见,杨暮客叹了口气,“没什么。一个与师弟有些缘分的女子,听闻死在了北境,方才看到一个女祀身形相近。”

企仝真人又哪有功夫关心江上女子的情情爱爱,自然不明杨暮客所指何事。但这些女子死后过往尽消,与她的神国中虫卵相合,与往生无异。毕竟苦命之人过往不堪回首,一个清白出身,胜过万千。企仝虽不知详情,却也安慰一句,“若与你有缘,却也可惜。来了这神国。前事俱往矣,她即便是那女子,如今却也不同了。师弟不必记挂。你与她们终究不同。”

“师弟明白。”

企仝招来了归情和归宁,又差遣二女将杨暮客的胎光送回。

胎光坐入肉身后,杨暮客心绪不宁。这一夜获知诸多消息,需细细消化。

他的脸什么时候没的?他的鬼身里为何只有一颗心?回忆沿着过往之路又走了一遍。月桂元灵,曾在西岐国种下一棵树。帮季通的媳妇掩盖坟头。许是在那,丢了鬼的肝。离开西岐国的船上,神魂颠倒,左右不分,一身阴灵尽数被消磨了过往。迷迷糊糊两日不醒,也许在那丢了脾胃。而后遭太阳暴晒,一身土性四分五裂。他还给了玉香一个阴气丹丸,那阴气丹丸是傩面所化,想来就是那张脸。

前些日子还随手丢了鬼身聚出来的金肺。这肺是不是本来就有,也弄不清楚了。反正丢都丢了。

而后杨暮客猛然想到,他丢了如此多的东西。那他还剩下什么?

再往前追,追到被困死的世界离去,追到前生才死之时。追到了求学的日子里。

他记得许多知识,记得许多话。但却都似是而非了。

有些字拼了命也想不起是怎么写,但他知晓那个字的意思,知晓那个字的故事。却独忘了那个字的形。起身来至书桌前,点上灯。轻轻研墨,落笔之后杨暮客一脸无助。

他知道他想写什么,但他写的字他却一个都不认得,怎么看这字都是错的。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丢了这么多东西。何止是那张面皮,何止是肝脾肺肾。他的过往,不见了。

悟道本就该身体力行,知行合一。但他明明知晓往事不可追,却依旧难以释怀。他起身来到镜子前,问自己,这个面容俊秀的人是我么?

伸手对自己掐了一个迷魂术,给自己戴上一副眼镜。头发也变短了。身高也变矮了。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相貌的?他连自己的脸都记不清了。

“假的?”杨暮客散去了迷魂术,看着镜子,摸了摸眉眼,摸了摸鼻梁,揪了揪发髻。拆开发髻长发落下,面容瞬间变得阴郁。似是一个鬼。

本就是一个鬼,这副面容他渐渐接受了。轻笑一声,“真的。”

杨暮客想起来他当时的意念,不坦白,不掩藏。这样就好,顺其自然。我叫杨暮客,外来者,终是此地人。

兴意阑珊地关上灯,钻进被窝。

早上蔡鹮进屋里服侍杨暮客洗漱,蔡鹮抱怨着。

“少爷昨夜怎地把头发散开睡觉。压得乱糟糟,梳都梳不开。”

杨暮客打了一个呵欠,“总是盘在脑袋上,揪得头皮疼。”

“头皮疼就喊婢子帮你按按。”

“下回知道了。”

蔡鹮撇嘴问,“您昨夜里写了什么?铜盆里的灰都飘出来了,是不是写了什么肉麻的诗?”

“嗨。姐姐不是嫌弃我字丑么,闲来无事练了几笔字。太丑了,我自己也看不得,就都烧了。明儿你随我练字。”

蔡鹮用玉冠箍住杨暮客的发髻,将簪子插稳当,哼了声,“不止一次劝您,您以往百般理由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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