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舆论的冰山一角 (第2/2页)
“我们工资发下来了。”
朱琳面带喜色和他分享:“剧组给北影厂付了144,北影厂扣了点儿,发我手里的奖励是100块8角钱。”
“不错啊,一百多,全剧组是不是就你赚最多了?”
“差不多,李幼斌同志和李雪健同志都只有六七十块。”
“啧啧。”
一个月的酬劳,也就是《三岔巷劫案》的全部片酬了。
李雪健这么好用的一个月才六七十块,真是让小鲜肉们汗颜。
不过李雪健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会被人当众怼片酬高。
小两口回了一趟中关村。
朱琳说好久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顺便拎上江弦从日本买回来的礼物。
这会儿再上门,江弦那心境都变化不少,拎着东西,跟朱琳掀开门帘儿进去。
“爸、妈!”
“回来了?”
刘医生这会儿正急火油烟的炒菜,抬眼看见俩人,满脸喜色。
“小江,听琳琳电话里说你去日本了?”
“妈,我刚回来。”
江弦微笑道。
朱琳挽着他的胳膊,替他表功,“妈,江弦去日本访问一趟,回来特地给你们买了礼物。”
“是么?”刘医生面露惊喜,她这个女婿好啊,去了趟日本还惦记着她们。
“朱虹呢?”江弦问了一句。
“洗头呢,一放学听说你俩回来,非要洗个头。”
说话间,朱虹推开里间门,头发上面缠着毛巾,一脸腼腆的和他俩打个招呼。
“姐夫,姐。”
朱琳取出个帽子,笑道:“你还有预感呢?知道是帽子提前洗个头,拿着吧,是你姐夫送你的。”
“谢谢姐夫!”朱虹开心不已。
《追捕》走红以后,真由美的帽子在国内大火,不过这片子在日本没啥名气,江弦买的是个蛮高端的相同款式。
“可别弄丢了。”朱琳叮嘱。
刘医生收到江弦的礼物,也特开心,心里那叫个甜,她这女婿出手大方呐。
不一会儿,朱教授也从学校回来了。
收着江弦的鱼竿笑了一下,不过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爸,你又怎么了?”朱琳这个闺女立马发现奇怪。
问了半天,朱教授才吞吞吐吐说上午和人发了一通火。
原来是朱教授听到些闲言碎语,几名讲师讨论江弦的《铜钱街》,认为作者们写的东西就是他们的精神寄托,李兰德就是江弦的理想,是在中宣泄现实的困顿。
“写作能力好又怎么样,一个艺术工作者,丧失了社会责任感,如何成为真正的大家?有愧于自己,有愧于家国。”
朱教授听不惯这话,就去替江弦理论,文人之争,思想之争,不可避免的白热化,发生一番口角。
“爸,您没必要为这个发火。”江弦劝说道。
朱教授还是一脸的意难平,愤愤然道:
“鲁迅先生说的真是没错,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然而还不料他们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江弦安慰朱教授几句,明白这是他老人家把他看作一家人,对他有了爱护心。
其实这几个老师的话,正是时下舆论的冰山一角。
《铜钱街》自十月在《收获》发表以来,惹来足够大关注的同时,也获得了不少评价。
其中赞美之词不少,批判的声音同样很激烈,双方僵持不下。
这是无法避免的。
哪怕《月亮和六便士》这部原著,在思想开放的后世也仍然争议一片,喜欢的有人直接把毛姆贬损成“三流作家”,说这篇不过是营销出的通俗。
还有打拳的.
后世还是如此,那就别提四十年前这个思想还未完全开放的时期了。
在《铜钱街》发出以前,李清泉就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江弦,这篇内容敏感,刊发以后争议会很大。
李清泉作为一名卓尔不群的编辑家,对作品发出以后的影响预测相当准确。
结果也正如他预料一般,这篇受到赞誉的同时,哗声一片。
只是恰逢江弦访问日本,就未能及时的切身感受到国内舆论环境。
回家的路上,江弦去到路边的售报点。
“要什么?”营业员问。
“有《文艺报》么?我要11月的。”
“有。”
营业员嗑着瓜子,递过来一份。
作为文艺评论界的重要阵地,看《文艺报》就能感受出如今文艺界的舆论风向。
“还要点儿别的不?”
江弦又挑选几份其他期刊,各路喉舌。
回到虎坊路15号,他喝一口水,捏起《文艺报》扫了一眼。
11月《文艺报》关于《琉璃月照铜钱街》的讨论不少。
他先注意到一篇黄秋耘同志的文学评论
——《不是每个人都真正活过——读‘琉璃月照铜钱街’》
开篇就是一句:
“江弦是讲故事的能手,这篇阅读以后给我带来的冲击和震撼,简直无以言表。”
后面同样高度赞扬了这篇文章,还以极高的艺术目光来对《铜钱街》这篇进行解析。
“这篇从未脱离生活,艺术并不是李兰德的追求,生活才是,不然他也不会一把火将作品焚尽了”
黄秋耘是批评家中的“另类”,嗡嗡嗡前他曾在《文艺报》供职,是《文艺报》的三驾马车之一。
当时很流行一个说法,《文艺报》编辑部的三个领导,某某某代表“左”,某某代表“中”,而黄秋耘代表“右”。
看过黄秋耘这篇文学评论,江弦又注意到一篇陈世旭的文学评论。
《将自己作为牺牲,完全地奉献给文学——读‘铜钱街’》
“老实说,我比大部分读者读到这篇文章都早.”
陈世旭很细致的讲述了自己在文讲所读到江弦这篇的全过程,还分享了一些在文讲所里学习时与江弦接触的记忆。
“读完这篇以后,我被深深地触动了,像是经历了一场思考,什么是我想要的人生?是安逸的生活,还是追逐自己的梦想?李兰德的形象虽然极端,但他对自我价值的执着追求,给予了我勇气去反思自我.”
除去他们,在其他刊物上,阎纲、柯灵这几位江弦熟悉的文学评论家,也纷纷撰文从不同角度评价了《铜钱街》,表达了自己的欣赏。
当然了,受到赞扬的同时,批评的力度同样不小,甚至可以说是江弦从未遇到过的激烈。
一位老诗人,也是老剧作家,“老左王”,说话向来难听,圈内评价极差,曾把七十多岁的曹禺气的说:“我愤怒!我真想跑上去一头把银幕撞个窟窿!”
他也是当今文坛执牛耳者,位高权重,人际关系那叫个糟,和他的老上级周洋失了和气,和光未然搞僵了关系,和冯沐结了仇老死不相往来,说巴金只是dang的同路人,不批准王濛概括的文学三无.
如今的文坛哪里是太平祥和,不然贾大山也不会在文讲所结束时感叹:这里太闹,我永远不会再来。
“老左王”在评论中指出《收获》编辑部的编委们并不慎重,《铜钱街》这篇文章是否能够刊发有待商榷。
并在文学评论中写道:
“京剧表演大师梅兰芳家的八字祖训:国重于家,德先于艺。
一个艺术工作者,如果丧失了社会责任感,怎么可能有大格局,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大家,那将有愧于自己,更有愧于家国”
江弦大概读了一遍,这位几乎是明白的站在政治立场上讨论文学作品,这一点和周洋的习惯一样,毕竟那也是他的老上级了。
实际上《铜钱街》并没有表露出他所批判的这种思想,完全没读懂《铜钱街》的内涵,才会作这样浅白的思考。
对于这篇的理解,江弦觉得黄秋耘分析的算挺准确:
成功不等于成果。
这才是这篇想表达的。
成功总和理想扣在一起,太多人要一个结果,但是李兰德要的是那个状态,要生活本身,成果不过是其中的衍生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