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式第36名举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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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藩见妻子坐在床边暗自抹泪,忙走来坐其身边:“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任凭国藩怎么问,秉钰只是闭眼不语,一串串伤心的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国藩为其抹着泪,“瞧,那么好看的大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啊?”
秉钰有苦说不出地哽咽着:“自从你说要去岳麓书院读书,我的嗓子就像堵了个东西,吐不出、咽不下,眼看你真的要走了……”
国藩一把将秉钰拥在怀里,自己也难过地背过脸去。秉钰边抽泣边说:“成亲刚俩月,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国藩拍着妻子的肩,哄孩子似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啊?”
“很快,很快是什么时候?”秉钰抹了把泪、撒娇地捶打着丈夫:“我恨你,我恨你!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按说,国藩相貌平平且不苟言笑,就一典型的书呆子。自己亲弟弟都惧他三分,他何以赢得秉钰的芳心?这还要从他在欧阳家读书的那段日子说起。
当时,秉钰刚刚九岁,尚是个情窦未开的孩子。无论她画张画,或写个小诗,总爱找国藩评论,每次都能得到赞扬。天性活泼的秉钰,或正是国藩个性的克星,她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给师哥留着。国藩若是拒绝,她便要求国藩猜谜,输者,要么被刮鼻子,要么被抓痒痒肉。总之,他被这个小师妹给磨得没角没棱。
国藩闲来也常帮她改诗和她对对子,彼此少小便奠定了感情基础。国藩也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小师妹,只是没想到,九年后他们成了夫妻。
秉钰伤离别,国藩的心也随之碎了,他拉起秉钰的手亲吻着:“要不,我带你一起去读书,我们在书院开个夫妻房?”
“去!谁有心和你开玩笑。”秉钰哭笑不得地说。
国藩顿了顿又说:“要不你还打我?”秉钰将手抽了回去,“哪个要打你。”国藩一声哀叹,浏览着他们的新房,“我何尝愿意离开你去读书!”
秉钰衣袖沾了沾泪:“记得,家里有我等你就好。”
国藩沉默半晌才说了句:“唉,你这一哭,我心里……”秉钰止住哭,“我哪里是想哭,我是控制不住。”
国藩揽着秉钰的肩,二人像对生死鸳鸯恋恋不舍:“其实,你帮我收拾东西时,我心里也在掉泪,几次都试图改变主意,我能否不去读书。”
“胡说!”秉钰将身子从丈夫怀里撤了出来,“谁让你生此念头?倘若,你留恋儿女情长,我欧阳秉钰便是曾家的千古罪人!”秉钰说着又哭出了声,“我,我好矛盾,真的好矛盾。”
国藩真不知说何是好了,就那么低着头、傻呆呆地坐着。片刻,秉钰朝国藩乜了眼,看他难为的样子,突然破涕一笑,她回身将屋门插上,调皮地朝国藩摆摆手:“那你背背我,我才放你走。”
“好,师哥背背。”
国藩起身来到秉钰跟前,弯腰背起秉钰:“日后,我们有了儿子,看你还跟我撒娇。”秉钰趴在国藩肩头,“有了儿子,我背着他,你背着我和儿子。”
国藩走到床前,一骨碌把秉钰丢在床上:“你这个调皮鬼!”秉钰就势搂着国藩脖子,趴肩上咬了一口。国藩哇的一声,“你真咬啊?”
秉钰躺在床上,两眼含着泪花:“我恨你。”
国藩俯下身来:“我喜欢你恨我。”国藩说着要解秉钰的衣服,秉钰抓住国藩的手,“你做什么?”
“我就要走了,作个告别。”“不是刚告别过吗?”
“那个不算,再告别一次。”
秉钰警觉地嘘了声,说:“有人来了”。
国藩悄声道:“放心,这会儿没人会来。”
秉钰盯着国藩的脸:“如此告别下去,哥哥会不会永别?”国藩被秉钰说得哭笑不得,“你,你也太会搞笑了吧。”
秉钰羞得头一扭:“跟你学的。”
过完年第五天,正月初五,国藩告别新婚妻子和家人,来到长沙《岳麓书院》报到。
宿舍是间极为宽敞的八人铺通房,门脸两侧,有五个木格式窗棂,光线通透,每张床前皆配有书桌和一个高大的书柜,供同学放书籍和衣物之用。
早到的同学都在看书或做私事,大家见国藩进屋,忙对其报以友好的微笑,国藩也冲大家点点头,算是相互打了招呼。
国藩走近一个空床位,刚将行李放下,隔壁床的同学忙走来帮忙。国藩连连道谢,那同学拱手道:“在下张宏远,号博怀,二十三岁,来自醴陵。”
国藩忙回礼:“在下曾国藩,二十四岁,来自湘乡,若不见外叫我涤生吧。”
“啊,涤生兄,以后多多指教。”
“哈,不敢不敢。”
张宏远,天生一脸的正气,古道热肠,他帮着国藩又是往书柜摆书,又是安置床铺;还告诉国藩,吃食和衣物,可以放在柜的下面。
二人一阵忙活,刚直起身,门外走进一位穿着考究的新同学---赵树人,其身后还跟着位拎行李的仆人和风水先生。
三人先是站在门口扫视下全屋,接着,风水师从怀中掏出个罗盘,对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反复定位,那动作非常专业,引来全屋人诧异的目光。
风水师测量片刻,对身边的仆人耳语了几句,仆人忙赔着笑走到国藩跟前,指指隔壁的空床,希望国藩能让出此铺。
国藩看着自己刚铺好的床和书柜:“哈,我也是刚刚整理好,那个床也是空的,你们可将这位同学安置在那里。”
仆人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家少爷的命,适合住在你这个床位。”
霎时,屋里同学唏嘘一片,张宏远上前对那仆人:“先生,事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人家刚刚整理好,你再让人搬过去,你这要求是否太不近人情?大家都是来读书的,睡哪张床还不一样?”
赵树人挺着肥硕的肚子:“那可不一样,这里风水好,只能我来住。你能压得住这里的地脉吗?”他眼瞅着国藩问。
国藩被问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又见来人的气势,于是妥协道:“好,我搬过去就是。”
靠床头看书的同学乙,书往床上一扣:“不搬!凭什么要搬?他后来的,进了门便挑挑拣拣,是来读书的吗?”
同学甲也跟着:“这里是读书学习的地方,又不是看坟地埋死人,还请来风水先生。什么命不命的,命好,直接到京城做官便是,何须在此读书?”
赵树人正要对同学甲发急,仆人忙拉住:“喂喂,大家谦让,大家谦让哈,以后,大家在一起都是同学,相互包容,相互包容!”
风水师走到国藩面前:“这位同学,看你样子,想必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举手之劳,何必伤了彼此感情?”
仆人就势对国藩道: “要不,我帮你搬到那个床位?”
国藩尚未开口,张宏远挡在国藩面前:“不搬!”同学们也都愤愤不平,“不搬!太霸道了。”
国藩见其惹了众怒,不想连累到大家,只好息事宁人道:“好好,我搬。”国藩回头对众同学拱手道歉,“打搅各位!我搬过去便是。”
国藩又将书和铺盖一一挪到另张床铺,众同学见国藩如此窝囊,纷纷摇头,个个撂下书走出房去。
张宏远无奈,只得帮国藩重新整理,嘴里嘟噜着:“哈,第一次听说,有来岳麓书院压地脉的。”
赵树人斜了张宏远一眼,本想?上几句却忍了回去,他一屁股坐在凳上,看着仆人摆放书籍和杂物。
风水师拿出携带的貔貅、金蟾,摆在赵的书桌上,一面嘱咐着:“少爷,记得每天给貔貅擦身子,擦的时候,先捂住它的眼,只能顺着从头到尾地擦,放的时候,让貔貅的头对着御书楼。”
赵树人懒散地回了句:“这里怎么可以看到御书楼嘛!隔几个院子呢。”
那风水师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少爷只需将貔貅对着那个方向便可,这其中,自有奥妙。”
张宏远厌恶地瞥了三人一眼,对国藩道:“涤生兄,我们到外面走走。”
国藩也感觉,此刻留在房间好没意思,他朝那三人扫了眼,便和张宏远出了房。
通往爱晚亭的小路,诸多学子在此闲情读书或游走;国藩二人边走边聊也朝此走来。张宏远低头一笑:“说来惭愧,小弟我也是连考五次,才中生员。”
国藩目视着前方:“你我尚还年轻,厚积薄发,有志者事竟成嘛!”
“仁兄所言极是。”张宏远远远看到爱晚亭中的好友---刘蓉,“嗨!他也在此。”
国藩朝亭子望去:“谁?”
“他是我好朋友刘蓉,哈,别看他年龄不大,腹中学问甚是了得!尤其对程朱之研究,全院学子恐是独一无二。此人将来定是理学大家。你与他交谈几句便会明白。”
国藩感叹道:“岳麓书院,可谓人才济济。”张宏远拉着国藩,“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二人上了亭,刘蓉忙迎上作揖:“啊,博怀兄!”
张宏远拱手道:“霞仙弟也在此清闲。啊,这位是新入学的涤生兄,与我同一宿舍。”
风度翩翩的刘蓉忙向国藩施礼:“小弟刘蓉,号霞仙,湘乡人氏。”
国藩拱手回礼道:“愚兄曾国藩,号涤生,亦乃湘乡人氏。”
“哇,原来是同乡!小弟霞仙,见过涤生大哥。”刘蓉再次抱拳道。
“贤弟不必客气,方才,博怀向我介绍说,贤弟对程朱之学颇有造诣,愚兄闻之,甚是敬佩。”
刘蓉淡然一笑:“兄长高抬,小弟不过偏好程朱之学,造诣之说实不敢当。”
张宏远招呼着二位:“来来,我们坐下聊。”
三人对坐在亭中,国藩对刘蓉道:“说起理学,愚兄对程朱早有意趣,但却没能过多专注,日后,还望霞仙弟多多指点才是。”
“涤生兄谦逊。小弟自幼受家父熏染,一知半解不足挂齿。”
张宏远介绍说:“霞仙就住我们宿舍隔壁房。”
国藩随口道:“啊,真乃缘分也。”
刘蓉呵呵一笑:“仁兄或有所不知,小弟入学该院,只为求得名师指点,并非为功名而深造。”
“哦?”国藩不解的目光移向张宏远。
张宏远忙说:“霞仙淡泊功名,但却怀有鸿鹄之志。他将儒学、道学,融汇于治国大道,岳麓书院,不正是主张经世致用、为治国之本吗?”
国藩盯着刘蓉,顿觉对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肃然起敬:“霞仙是要承前启后,做一介圣贤大德乎?”
刘蓉连连摇头:“小弟四岁开蒙,始读四书五经、后才钻研理学。从此,便也淡泊了功名。我年已十九,尚未参加过一场科考。家父苦心相劝,也未打动我对功名的热望。小弟志趣于求道为立命之本,故来此寻求大师,获取更高修为是也。”
国藩望着这位英气青年,脱口道:“青云端处悠悠客,原是人间刘霞仙。贤弟年纪青少,胸中却另有乾坤,实在难能可贵。”
三人寥寥数语,刘蓉便来了兴致:“涤生兄,既是大家投缘,我们何不找个清静之所,一诉衷肠?”
张宏远迎合道:“对对,前面不远处,便是家酒馆,那里很是僻静,涤生兄您看?”
国藩或是性格所致,有点放不开,“二位贤弟,既是相距咫尺,有待下次如何?”
直率的刘蓉岂肯错过:“诶,既是天赐良辰,三兄弟一醉方休岂不快哉?今日我来做东!”
张宏远也跟着说:“涤兄,此处确实不是说话之地,既然霞仙诚心相邀,我们不妨借酒助兴,说他个淋漓痛快!”
国藩慢热的脾性,或许一下接受不了火般的热情,他还在笑着犹豫,便被二人各拉一只胳膊架了去。
到了晚间,宿舍人均已睡下,唯有国藩和赵树人的桌上还掌着灯。
要说这赵树人也够刻苦的,不但体态壮硕,精神也好。他趴在灯下,正用心地照着貔貅作画。一张张画坏了的貔貅,被他丢进桌下的垃圾篓,但他仍不甘心。
一旁的国藩,看了几眼书、便闭目靠着椅背,默诵着。赵树人朝国藩瞟了眼,一种不可忍受的无奈挂在脸上。他深深呼了口气,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只猪蹄,啃着坐回座位。
赵树人盯着自己半天没画好的貔貅,一股无名的烦躁,他又朝国藩瞟了眼,抗议道:“别出声,大半夜的背什么书嘛,蚊子似的烦人!要么你大声念出来。”
国藩知趣地忙将书合上,索性走出屋外,沿着门外走廊徘徊着背着。
国藩一走,赵树人来了灵感,他忙将没啃完的猪蹄往茶杯上一放,顺手铺开宣纸。哪想,猪蹄没放稳,一下滚落到墨池,他忙伸手去抓,结果,砚台摆放的毛笔被他碰掉,恰巧滑在他肚嚢上。漂亮的绸马褂顿时一团乌黑。他忙又抓起宣纸擦马褂,反将抹得更大一片。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满手的墨汁在马褂上抹了抹,随将马褂脱下,狠狠丢进了垃圾篓。
貔貅没画好,猪蹄也不能吃了,马褂也被他丢了,他将这一切归罪于国藩的背书,“这人,一双三角怪眼,进门便占着我的风水宝地,真乃我克星也!”
新的黎明开始了,各宿舍学子端着碗,纷纷走出。国藩宿舍的同学也陆续前去早餐。张宏远收起桌上文稿,对国藩道:“快别写了,吃饭吧。今日,是山长先生为我们主课。”
国藩正写着一条字幅,他将字幅的最后一个字写完,“你先去。刚才,我吃了点东西,现在还不饿,中午一起吃。”
“一上午呢,那怎么能行?”张宏远说。
国藩转过头来:“现在吃得太饱,中午更吃不下了。你快去吧,等下,一起听课。”
“那,我给你带些饭回来?”
“不用,我若是饿了自己会去吃,你快去吧。”
张宏远犹豫片刻,端着碗出了寝室。
国藩将写好的字幅‘不为圣贤,便为禽兽;莫问收获,但问耕耘。’用糨糊粘在书桌上方。他自我欣赏片刻,回身看看空旷的宿舍,忙将屋门掩上,他打开柜子,将家中带的腌菜和干粮拿出,脑袋缩进柜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一阵狼吞虎咽,关好柜门,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又拎起门后的扫把,打扫起宿舍来。
当扫到赵树人的桌前,看到纸篓里窝着一件衣服,他拿起一看,犹豫片刻,将衣服放在了赵的桌上。室内打扫完毕,他弯腰将自己床下装有换洗衣服的脸盆端起,走到门口时,他又朝赵丢弃的脏衣看了眼,索性抓起放在盆里,端着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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