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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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老传统, 农历七月不结婚,新历八月十八日是个顺日子, 翟燕和郑大会举办婚礼。
说起来还有点有意思, 本校学子是禁止在校学生谈对象的,但不反对结婚,尤其是77、78级的学生普遍年纪大, 不让人结婚不合理。
不过大家还是会低调办, 只会邀请几个要好的同学。
赵秀云夫妇是媒人,一家四口都受邀。
一向收到请柬的话, 除非特别说明, 否则家家只去一个人, 都不富裕, 没得占人家便宜, 所以孩子其实没什么参加婚宴的机会, 顶多吃过几次糖。
小孩子对这些事总是充满憧憬,哪怕是禾儿这个年纪也不意外,她甚至提前好几天想好自己要穿那件裙子。
改革春风一吹响, 孩子们总是先响应的, 其实哪怕前些年, 大人不穿红着绿, 小朋友们也都还能打扮得花哨些。
赵秀云给两个女儿都做了新裙子, 禾儿平常外面乱跑,一直没有机会穿, 深觉得参加婚礼是个好机会, 连配什么头绳都想好了。
小姑娘主意大得很, 人家婚礼前一天,她连妹妹都给安排妥当。
方海倒不关心孩子穿什么, 人家平常也不大愿意听他的意见,只说“爸爸挑的不好看”,哪怕是从前偶尔能和他达成一致的小女儿,也在学画画之后,对亲爹偶尔的建议予以拒绝。
他只关心媳妇,问道:“你不是也买了新裙子,怎么不穿?”
样式还是新近最流行的,一位法国设计师刚在都举办了时装秀,由外贸部、纺织部、轻工部联合举办,报纸头条都刊登。
当然,走秀服装于社会来说有些大胆,巧手姑娘都做了改装。
方海从百货大楼买回来的就是市服装厂改良后的最新款,抢手得很,用他的话来说“买的人这么多,谁穿都不如我媳妇穿好看”。
赵秀云拿到手也试过,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裙摆也不短,到小腿肚中间。
只有夫妻俩在房间里,方海看得眼睛都直了,过后却一次都没见过媳妇穿,这会看孩子张罗着穿裙子,不得不问。
赵秀云振振有词道:“人家的大喜日子,我穿得得体就行,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也是颇有几分道理,方海面上应,其实心里不觉得这是实话,等孩子不在又问一遍。
赵秀云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道:“我不好意思穿出去。”
说真的,她打小好像没怎么穿过裙子,尤其还要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小腿来。
她剖析自己一向很有一套,想想说:“我小的时候,我姐给我买过一件裙子。“
十一二岁的姑娘,含苞待放,学校里都是比她年纪大的男孩子,只穿两次,她就为那些流连于身上的目光不安。
也不光是男人,还有女人。
大家会说:“都长这样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她姐一样,也是个狐狸精。”
她大姐赵秀丽未嫁之前名声不太好,主要是有俩男的为她打架打得人尽皆知,一个残,一个劳改十五年。
哪怕那俩都是自作多情,传来传去,也都是女人的错。
但于赵秀云而言,她一度很活在阴影里,哪怕到今天,可以鼓励孩子打扮,却从来很少在自己身上费功夫。
衣服换来换去都是那么两套,头一年到头都扎得低低的。
方海听完只是生气,说:“关他们屁事。”
深恨自己当年没有早开窍,把人护在身边,不过他那个时候一穷二白,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情不是越早越好的,只有合适的时候才算好。
赵秀云心里觉得也不关,但她穿上多少有些别扭,只说:“下次我再穿吧,到底是燕燕结婚,我就不太打扮了。”
这句也不完全是借口,毕竟新娘子要是最好看的。
于是第二天去参加婚礼,她穿得很素净,蓝色衬衫和黑色裤子,头仍旧挽在脑后。孩子一人一件淡蓝色的裙子,亭亭玉立。方海一年四季都是制服,大家也都这么穿,有工作,就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还穿不上。
四口人一起出门,到路口,方海要去新郎家陪着接亲,孩子们想跟妈妈去看新娘子,分两头走。
禾儿难得穿一次裙子,走路都文雅起来,格子裙摆一动一动的,连弧度都优雅。
赵秀云今天一早就给孩子绑好头,两边的麻花绑在头顶,缠上粉色带,也算喜庆。她忍不住伸手摸,说:“有跟月婷说今天不用等你吧?”
禾儿其实这两天有点怕妈妈提起几个小伙伴,每次听心里都是一咯噔,眼神有点闪躲说:“说了。”
赵秀云觉得不对,问道:“吵架了?”
再好的朋友,也是要吵架的,苗苗昨天还和王雪为丢沙包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争起来,这有什么。
禾儿含含糊糊”嗯嗯“两声,透着一股敷衍劲。
再也不是回到家,事无巨细要把一天事情说个遍的小孩子了,长大成人好像都有这么一遭,赵秀云早早知道,等这天来还是难掩失落,毕竟苗苗和姐姐的性格不一样。
她沉默一会,禾儿还以为是妈妈知道自己的秘密,也没敢搭话。
苗苗被姐姐和妈妈牵在中间,有些迷茫左看右看,母女三个就在一声不吭中到翟燕家。
人多,赵秀云就活泛,跟熟人打招呼,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跑。
大喜日子,就是讨个彩头,说几句话又不费什么力气的,但没让孩子离新娘子太近。
老家有规矩,这天新娘子最好不碰小姑娘,尤其是她这样没生儿子的人家里的女孩子,讲究的,会因为头胎没生到儿子有些怪话。
这点上,赵秀云是从不给人留话柄的,只要是她的宝贝姑娘就行。
禾儿其实想摸摸新娘子头上的小珠子,不过想起妈妈的事先警告没敢说,带着妹妹在角落里吃糖。进门的孩子都给一大把,苗苗两个口袋都装不下,索性“放一点”在嘴里,两颊鼓鼓。
方海陪郑大会上门接亲,正闹得厉害,余光里瞥见小女儿的样子,掏手帕给她擦嘴说:“巧克力都沾到嘴边了,记得多喝水啊。“
他有事情忙,顾不得多说几句,落在有心人眼里,忍不住琢磨开。
公安学校副校长,乍一听没什么实权,可人家是正厅级,年纪又轻,战友遍地,实打实的有前途。以前人家都说天子门生,他手下带出去的人,哪个不都是交情。
既然有这层考量,大家就得套交情。
方海其实有点油盐不进,当然,像他这样实打实立功上来的人,一向是这个脾气,硬邦邦的。可是人就有弱点,好色、贪财、重义、重情,七七八八的总得占一样吧。
想这些的这个人也是赶巧,正是干纠察的。他其实早知道市里多出一帮子儿童团伙,但大家都不会去计较,要不冰棍厂怎么一到夏天,就那么多小孩子背着泡沫箱去进货,走街串巷卖。
十一二岁,能搞出什么大动静,顶多想挣几毛钱买糖吃,那真是谁都看不上眼,也没人管,世人对孩子都有一种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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