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贫的梦幻(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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哺时初刻,赤帜西斜,徐卿玄驾着祥云进入了福建地界,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南北走向的武夷山,巍然屹立,隔绝着江西、福建两省,层峦叠嶂,拔地而起;在阳月之末葭月之初,秋去冬来之际,朔风阵阵,拂过山坳、山腰,片片叶尽枝枯,光秃秃的树林在寒风中发出低沉的“咔咔嚓嚓”声,一片萧索冷寂;朔风阵阵拂过山尖、山崖,苍松翠柏在冰风中骄傲地傲寒凌霜,远远望去绿黄相间;高耸入云的山峰依然沐浴着赤帜,明亮耀眼,低丘矮陵却已经避离赤帜,幽暗阴晦,可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汀江横亘于武夷山与玳瑁山之间,蜿蜒曲折,在崇山峻岭之间艰难顽强地流淌。
徐卿玄在祥云之上用神识探查福建大地,发现久据于此的妖兽仍在鹫峰山的主峰仁山,不由松了口气。忽觉下方地面有人群聚争吵斗殴声,暗道:“福建久陷巨妖,情势大略虽已知晓,但具体细节还需要询问当地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扫除巨妖为次,重振人心为首。”计议已定,徐卿玄按下祥云往人群聚集处,当祥云离地面二十丈时便看到:下方乃一片十几里见方的山坳,中间一条宽几尺的小河将南北两个村子隔开,北村有六十户人家,茅屋瓦房杂处,南村有七十户人家,亦是茅庐瓦房杂处,零散秋稼已收的耕地分布于两村的西北、东南两角;两村数百男女老幼全部聚集在小河东岸滩边,各扯一破布竖一旗杆,北村旗上凌乱地刺绣着扬塘村,南村旗上凌乱地刺绣着林圩村,一个个手持棍棒、铁叉、锄头、铁耜、木钯、镰刀、砍柴刀对峙吵闹不止。
徐卿玄再细细一睹,发现在两批人中间的空地枯草碎石上血肉飞溅,已经倒卧二十多具浑身被砍劈得支离破碎,躯干不整的尸体,男女老幼都有,五六个梳着双抓髻,约摸十四五岁,旧衣敝裳的少男少女不顾冲鼻的血腥,惊目怵心的残尸,正趴在尸体旁不住哭泣道:“爹爹,娘亲……可两拨数百人漠然无睹,不顾同伴及自己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依旧挥棒举刀对骂。
南边扬塘村的一个面上有一刀鲜红冒血刀疤的汉子厉声道:“怎么样,服不服?如果不服气,咱们再比拼一下速度和手段,看哪一村人先把这六个杂贱野种杀死剁碎。胜出即为这局的赢家,进入下一局,以定进入仁山圣地者。”边说边挥舞镰刀斧子,鲜血染红其黑脸密须,目露凶光,神态暴狠,好似阴府恶鬼。身后数百带伤流血的男女老幼发出饿虎咆哮般地欢噪。
北村林圩村一个阔胸衣破流血,宽背血凝,一脸密髯的汉子笑道:“有何不可,刚才一局,你们村子被杀十八个,可我们只被杀了八个,已经算是嬴了一局,既然你们这么有兴致,咱们又世代结姻,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的份上,那我们就再陪你们玩玩。对不对,乡亲们!”其背后二百多个带创滴血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残忍凶暴,发出了豺狼虎豹般的吼啸,举着武器大声道:“没错!”扬塘村二百多人也不甘示弱,一个个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挥舞武器厉吼道:“杀光他们,仁山圣地唯有我们可去!”林圩村盛怒还击道:“宰光那些狗杂种……冰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几百人熊熊怒火,浓浓杀气,雷鸣般的喊号从近到远回荡于萧条森冷,阳微阴炽的狭山峻峰。
正当两村人磨刀霍霍地向六个哭泣无助的少年男女时,突然一道白影出现在两村人中间,朗声道:“住手,杀害无辜少年以定高下,妄自称勇,如此即便到了仁山圣地只怕也会被比你们更加雄勇的人残杀,曝尸荒野,野兽分食,变为孤魂野鬼,逢时无祭,岂不哀哉!”徐卿玄的一番痛斥,将凶暴嗜杀的数百人给镇住了片刻,几个弹指后,众人回过神来,看清了他的模样。南北两村适才对骂的两个汉子同时朝他怒喝道:“哪里来的毛头小贼,竟敢轻斥我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家一起上,将那个小贼连同六个狗娘养的砍碎剁了!”
四百多人齐声暴喝称“是”,声震山坳,随即乱刃交加,徐卿玄心念一动,一丈见方的银紫光晕将他和六个少年罩住,任凭数百人轮番劈砍剁削,狂斩乱刺,丝毫不能前进半寸。六个少年男女被阵势吓得哇哇大哭,徐卿玄温言道:“孩子们,放心吧,有我在,任何人都伤不了你们。”六个少年男女泪眼朦胧中看到徐卿玄丰神如玉,俊朗绝伦的面庞上挂着春风般温暖的微笑,星目饱含怜悯地看着他们一个个伸手拭了拭眼泪,点了点头。
众人以车轮战术,厉吼暴砍了一柱香的工夫,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却无可奈何。忽然,南村那个汉子斜瞟了一眼横尸,兴奋地道:“大家先把散布一旁,为光圈所罩不到的尸体砍碎,这样贼子定然施救,我们就有机可乘了!”众人精神大振,欢呼道:“妙计呀!”于是,众人又抖擞着挥刀向光圈之外的十具尸体。徐卿玄伸右手往每具尸体上一指,顿时,红光绽放,将落向尸体的武器尽数挡住。众人又是一番乱剁乱砍,却还是徒劳无功。
人群中一个苍发霜须,短褐布履,拄着铁叉喘气如牛的老人看到徐卿玄气宇轩昂,积石如玉,仙风道骨,上前一步,惊奇地问道:“敢问尊驾可是至尊至圣修真启明帝君的御前使者?”徐卿玄耳聪目明,在嘈杂纷乱的既怒又疲的人群中听了此言,借言朗声道:“没错,我就是启明帝君驾下使者,奉帝君之令,特来巡查山川乡野今年登仁山圣地的选举,以报帝君。”他催动仙力,将刚才所说的话注入狂怒横暴的数百人耳中。众人一听此言,先是一愣,紧接着陆陆续续跪下,暂弃武器于一旁,恭恭敬敬地叩拜道:“尊使躬临武平县扬塘村、林圩村,实乃下民等百世修来的福分!刚才下民等不知尊使身份,无端造次,狂野犯上,伏望尊使海涵,俯恕下民等万死之罪!”
徐卿玄心念电闪,决定借用妖贼的威势名望,凡人对妖贼的服惧敬畏清除福建的秽垢,便对磕头谢罪的数百人道:“罢了,罢了,看在尔等对帝君的敬顺赤心,暂免尔等犯上之罪,还有本使没有事先通报地方官员,传达尔等,才造成此次误会冲突,大家快快请起。”
众人闻言,一个个长吁了口气,缓舒恐惧的心绪,叩拜道:“下民等万谢尊使不杀之恩!”言毕,又磕了三个头,断断续续站了起来,各回原先争斗对峙的地方站定,南村的一个汉子心思敏捷不顾身上有伤急忙跑进村子里搬来一张掉漆微破的太师椅置于两村人相对峙的离残尸血肉近丈的东侧,奔回近前,一脸谄媚地笑道:“乡野山村一时难觅锦绮垫椅,唯有暂时委屈尊使贵体了,下次若有幸再逢尊使降临,下民等纵是搬山填河,也要铺满十里绸缎像奉迎之前使者一样奉迎尊使。”
徐卿玄平静地道:“有劳了。”便迈方步走向椅子坐下,六个少年男女则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不敢离开半寸。
北边扬塘村的妇女看到南边林圩村的人抢先一步讨好徐卿玄,急欲领养他身边的六个孩子,以扳回一局。因此一个个直勾勾地盯着六个孩子,好似野兽深藏暗处观察着猎物。
徐卿玄早就尽收眼底,却并未流露,双目分别扫视了一番两村的人,看见众人虽一个个拿着武器,对他诚敬万分。沉声道:“本使奉帝君之令视察各地,临行前帝君嘱咐本使:此轮各地决胜负以定往仁山者,以口述自己前几年内所做恶事之暴与柔,众与寡来决胜负,不必似往年动刀动枪以伤和气;若有悍傲拒令者,可由本使任意处决!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齐呼道:“听明白了!”
刚才询问徐卿玄的那个老人,拄着铁叉从林圩村人中走出挨近徐卿玄三尺处停下,将铁叉插在地上,躬身道:“禀尊使,往年历届选拔仁山之行,尊使视察地方时,都是严格要求下民等以斗械搏杀定强弱,下手越狠辣,杀人越多,越契合使者心意,获胜的可能性越高。今年由尊使视察,改斗兵为竞舌,帝君之恩德高天,下民等纵使粉身碎骨难报万一!”众人亦齐声附和老者之言。
徐卿玄听完后,道:“大家的心意,本使定当转达帝君。本使在帝君驾前修行多年,未曾离山知悉外界详情,一日心中不解,尝问帝君:凡人之情喜生恶杀,喜和恶战,何以帝君在几十年内鼓励人们仇斗搏命,以登仁山为一生之荣誉,如此违背人性之下,为什么人们依旧安土乐地,不忍离去,不以左邻血仇,右舍怨憎为意?”说到这,他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发现众人充斥暴戾仇憎地内心居然有了一丝柔和,一双双诧异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便故作惊奇地道:“大家猜猜,帝君是如何发落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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