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相顾无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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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灵归窍,意识回归的郁煌言,竟然见到传言中已经去世的琚清婉,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
郁煌言真的不敢相信。那份惊喜,绝对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内涵所能覆盖的。
见郁煌言直眉瞪眼,嘴张得像个螃蟹窟,傻傻的样子。琚清婉神情黯然,缺少水分的脸,也荡漾起潋滟的波光:还是那个傻样!你呀……
琚清婉似哭非笑的看着郁煌言,也发起呆来。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不知你能作几日停留……你往哪里去,我的朋友,我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
不知为啥,郁煌言心里涌起以上歌词。他很想唱给琚清婉听,不光是五音不全,贻笑方家的原因。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伤口虽然开始痊愈,每天他也能半倚着床头,坐上一会,只是嗓子依然喑哑。发出的声音,有种金属器皿在水泥地上拖拽的感觉。
少女时的琚清婉,生的很是清纯,活脱脱的一个少女冬妮娅。在当年去医院看望她的时候,琚清婉已经成熟为一位可爱的小妇人,依然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要不是,当时和雪伊梅接近生米做成熟饭。郁煌言真怕自己多看她两眼,会坏了心肠。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风韵,比那位当红的歌星,一点不差。
琚清婉呆愣了一阵,首先回过神来。在和郁煌言的交往过程中,她一直处于清醒的状态,很有理性的。
琚清婉用手,把额上散落下的鬓发,很仔细的左抿抿右摁摁。淡淡的说:你现在还没有痊愈,心神激荡会影响康复。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心里很明白。你想知道的,凡是我知道,都会慢慢告诉你。时间有的是,你可不要急呵!我先洗漱下。
看着琚清婉姗姗走去,郁煌言心里不由的赞叹:不愧是当年的美女,如今奔七的人啦,走起路来还是那样有风韵。
琚清婉很快洗漱完毕,端了盆水进来,老大姐哄小弟弟样:你头上的插管昨天才去掉,伤口附近很敏感容易发炎的。你坐好别动,我来帮你擦洗。
说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按住郁煌言的脑袋,一只手用温热的毛巾,仔仔细细的给郁煌言擦洗起来。
她身上特有的气味中人欲醉,擦洗的很仔细。眼角、耳背狭小的角落,按摩样揉擦了几遍。然后便是两只手的清洁,她把每一个指甲,甚至指甲缝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他人帮助清洁,郁煌言很少经历过。一向体壮如牛的他,这是第一次住院,病人的待遇体验还是蛮新鲜的。
琚清婉倒完盆里的水,端过温水来,先在自己的嘴唇触碰下。然后用小勺子一口口的,把水喂进郁煌言干涸的嘴里。
舒服的感觉,从舌尖,慢慢渗透到肺腑。
忙完这些,她的额头是见了汗,归置好零碎物品,小绵羊般乖乖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只褐色瞳仁的眼睛,不打转的看着郁煌言。
看到郁煌言乜乜呆呆,一副神魂脱壳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呀,还是当年的小傻样?
小傻样?我已经是两鬓银霜的老爷爷了。还能还童到复课,重回学校的光景?
郁煌言想着,没有说。
他只是奇异,上天入地都找遍,两者茫茫接不见。本以为在肉体幻化成泥以前,再无相见之时,怎么她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到郁煌言傻傻的样子,琚清婉知道他的心思。不说清楚,他非得咕哝死。
琚清婉微微笑笑:你是想知道,我怎么来的?
这几天,我将二女婿分外忙活。你知道,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本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后来隐隐约约听到女儿说,他出了交通事故。一个女婿半个儿,关心则乱。在给他洗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保险理赔单,上面有你的名字。世界上同名同姓的多了,我怕出笑话,从侧面了解伤者的样貌、年龄。不是你,是谁?这辈子化成灰尘,扬起的雾霾里,我也能分辨出你!”
知道了,我能不来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天爷开眼,皇天不负有心人啊!郁煌言心里感叹着。
你还有疑惑!雪伊梅怎么放心让我来看护你?是的,我心里当初也很是犹豫。心里想不来看护,只是见见面就走,谁知腿脚就是不当家。
雪伊梅见到我,很是吃惊。听到我来的原因,她很快明白了。
见她太劳累疲惫,我提出替她看护你几天,她很放心的答应了。我想,这是一方面担心闺女的两个孩子。还有,咱们都上了年龄,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说怎么在校能算得上的私密接触,最多也就是三次。十几岁的大孩子,三次密切接触,又能干出什么事?
再说,爱情都是自私的,在她感情的三分地,我这个泥鳅能翻出多大的浪花?这几天,和她说好了,由我来看护你,也算是替女婿赎罪吧。
说完,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郁煌言。
郁煌言原本开始红润的脸色,苍白起来,嘴唇打着颤,很是颓唐。
我以为,琚清婉是为了曾经的初恋来的,原来是外甥打舅舅,公事公办啊!
想到这里,传统的发痴发呆的宿疾复发。郁煌言脑袋里开始断片,嗡嗡作响的右耳朵也不属于自己了。一直想问琚清婉的问题,根本找不到放在哪里。再问还有什么意思?
看到郁煌言怅然若失的样子,琚清婉突然明白了原因。这个冰雪一样晶莹的人,连傻子的心思也猜不出来?
心病还得心药治!
琚清婉抓过郁煌言没打吊针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左手心上。让他的手心也朝上放着,然后用右手食指,低垂着眼睛,顺着手掌纹理划呀划。
突然她猛然抬起头来,火辣辣的看着郁煌言:你想问我,爱过你吗?上有天下有地,天地之间有神明!我爱过你!因为离开你,老天知道我流了多少泪!唔,你还想我当时为什么决绝的离开你?我也是没办法呀……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女孩子能干什么?还不得顺波漂流……
郁煌言长舒了口气。
听琚清婉遑遑的继续讲述当年的情景。
和臧向婷分手后,琚清婉顿时没了精气神,踢拉着地上的石子低着头向家里走去。
这哪算是个家呀?说是职工单人宿舍,其实是间除了张父女睡的上下铺和一张供学习用的小桌子,连下脚的空都没有的鸽子笼。
琚清婉除了文革几年回了家,从小学一年级,她就居住在这里,和深爱他的父亲住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父亲多才多艺,小小的她除了主课好,体育、文艺都有很高的天分。
只是让她始终压抑的,是她的农村户口。这次,班级里是有不少农村户口的同学,与她不一样,他们是按地域划分来的。
琚清婉不行,她的家在很远的农村,在一个被河流水田环绕的叫清涟庄的村庄。
父亲是山东济南人,技校毕业后分到了黄山煤矿。很自然的和离矿不远的美丽村庄里的美丽姑娘恋爱结婚,然后便有了琚清婉这个爱情果实。父母爱极了这个漂亮美丽聪明,洋娃娃样的女孩。可惜的是她随母亲,是农村户口。
父亲工作调动后,为了女儿的前途,他从一年级就把她带在身边。
农村户口在城市人的学校上学,容易吗?为此,父亲吃尽了苦头。这次为了琚清婉能上好学校,父亲是舍了面子,求到老乡邵老师帮忙,琚清婉才进了这所煤矿矿工子弟中学。
最后一次去郁煌言家,匆匆赶回,才推开门就见父亲迎门站着。很生气的::你这么不听话?为什么又去他家?
我是去还书。
琚清婉委委屈屈的说。
父亲皱着眉头:还书?不对吧?这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他呀。
见女儿悲苦的流着泪,父亲递条毛巾给她:我是为你好。你是农村户口,和他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啊。我和你母亲,不就是因为任性,害的你今天还跟着吃苦?
琚清婉第二天,到校时两只眼睛有些红肿。
琚清婉知道父亲的难,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琚清婉的父亲生的高高大大,肤白发黄,鼻挺眼深,很像外国人。也正是这副长相,让他吃足了苦头。周围的人说他是外国人的种,喊他洋杂!
为这侮辱性的绰号,他一怒之下离开省会泉城,来到处于荒郊野外的徐州煤矿。本以为,从此远离了是非,可他的异样形象,还是引来异样的眼光,饱受着语言的暴力。
琚洋!洋琚!始终是工友们的称呼。
煤矿里堪称凤毛麟角的女工,是不可能娶之为妻的啦。附近城镇的青年女子,也没大有人敢接近他。辛好一次去农村赶集,遇到了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
她,住在离煤矿不远的美丽的清涟庄。
要好的工友都劝他,农村户口的,以后不好办,很难享受煤矿工人的福利。在矿上分不到房子,孩子不好上学。
可那时,他已被爱情烧昏了头,哪能听进别人半句劝。
庄美人美,婚后的生活很是幸福,直到女儿出生。这时,他才明白,妻子是农村户口,孩子也只能是农村户口。
喷壶老师第一眼看到眼睛红肿的琚清婉,时刻带笑的脸,立即变得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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