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5)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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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贺玄,发现他今日穿着玄青色的锦袍,上回上元节,穿得是深紫色的,她又笑起来,“元逢,你做事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呢!”
其实还不都是贺玄吩咐的?只元逢不敢说出来,他领了功劳,被杜若夸奖,心里也挺高兴,他笑道:“那是小人分内之事,应该的。”
说话间,已经到姜家金铺。
听说雍王到此,掌柜的亲自过来迎接,又听说还有宋国公府的姑娘,真是点头又哈腰,连忙把铺子里最好的金匠叫出来:“回王爷,上回就是他打的,王爷您与杜姑娘要打什么,尽管说,哪怕夜里不睡觉也给你们打好咯!”
“你们铺子的图样呢。”元逢问。
掌柜使人捧出来,杜若一页页看过去,图画得都很精致,她选了几样道:“这些每一样打二十个,只要三寸那么大,还有这蝴蝶,”她从荷包里把宋澄送的给他们看,“好像跟你们图样不同,你们照着这个打,也要二十个,还有金簪子,这几种各打一样。”
看见她手里的蝴蝶,贺玄脸色就沉了沉。
她当时对宋澄的笑,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他送的蝴蝶,也仍是好好的在她那里保存着。
从铺子里出来,他淡淡道:“你定了很多东西,银子够用吗?”
“当然,我的月钱几乎都花不掉,每一年过年祖母,爹爹娘都要给我好多的东西,就这些都够花了,我已经存了……”
听她恨不得把她有多少银子都说出来,贺玄道:“隔墙有耳,小心别人来抢你的。”
她噗嗤一声,没想到他还会开玩笑,她又没有把银子都带在身上,别人怎么抢呢,再说,他武功那么好,谁又敢来抢?
两人站在铺子前的屋檐下。
贺玄道:“我送你回去。”
她犹犹豫豫的,因为眼睛还在肿着,回去的话,祖母母亲一看到就会发现她哭过了,可无缘无故的哭,她们肯定要怀疑,她不能把父亲的事情告诉她们,既然贺玄答应了,他应该会注意父亲的。
他要造反,暗地里肯定会做很多的谋划。
其实到现在,她都不能理解贺玄为何要造反,他只是想当皇帝吗?她隔着面纱看着他,并看不出来有多少野心。
他在年少的时候,更多的表现,像是对什么都不关心,冷冷的,像是天地间的一片冰雪。
见她凝视着自己,贺玄眉头挑了挑:“你在看我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很吸引人,她忙低下头:“不是,我是在想……我不太想现在回去。”
“哦?”他笑了笑,“那要不要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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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邀请她做客。
虽然说得很不正式,杜若却很高兴:“好,就是比原先计划提早了些,不过你下回还是能再请我们的。”去王府的话,走一圈要花去很多的时间,她的眼睛那时肯定会好了,她吩咐玉竹,“你回杜家跟长辈说一声,说我顺便去王府玩一玩。”
玉竹有点犹豫:“姑娘这样去王府,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怪责。”
刚才贺玄就已经钻到轿子里去了,现在还跟他去王府……作为旁观者,多少有些想法,毕竟姑娘不像以前了,那时尚小,见到贺玄才能缠着,而今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瞧瞧这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便是戴着帷帽站在这里,路过的男人,目光也不会忽略掉。
杜若见她不走,皱眉道:“母亲既然准许我跟玄哥哥来找金匠,去王府坐一会儿也不会说什么的,你快些走吧。”
贺玄也朝她看来。
满是压迫感的目光令人害怕,玉竹哪里敢再说,连忙告辞。
杜若又坐回轿子里。
到得雍王府的二门处,她下来时,见贺玄已经到了。
两人肩并肩沿着甬道进去。
她东张西望,到处的看,并没有像在别家做客,表现出淑女的样子,贺玄自然也是不在乎的,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沉默无言的走在旁边。倒是她时不时的说话,等走到堂屋时,见到地上铺得整整齐齐的青金转,更是惊叹声道:“长安城的府邸,除了皇宫,只怕没有比你这儿更富贵的了!”
反正就她去过的官员家里,没有谁比得了。
贺玄一撩袍子坐下来,问道:“你喜欢这种住处?”
“这倒不是。”杜若抬起头看着墙上挂的山水图,笑道,“现在我家比金陵的家要宽阔的多,但是我还是更喜欢金陵时的杜家,那种住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地方,好像就是不一样的。可惜我们现在不能回去了,毕竟被封了爵位。”
她语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贺玄也不由想起他曾经的家,那时他还有父亲,母亲呢,他也跟很多天真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但是现在物是人非。
他没有说话。
她在堂屋里走了一圈,朝右侧内室看着:“里面是不是你住得地方?”
“是。”他道。
“我能去看一下吗?”她好奇。
他嘴角动了动,心里有些异样的涌动,过得片刻之后道:“姑娘去男人的卧房看,是不是有些不妥?到时你母亲问起来,恐怕我不好回答。”他目光掠过鹤兰,有她在,他们做什么,定然会被谢氏知道的。
他虽然请杜若来做客,不过假使还让杜若去他卧房,谢氏只怕会很不悦。
杜若脸就有些红,可她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她笑一笑,掩饰掉尴尬:“我其实都猜到是什么样子的了,虽然你府里样样都用好的,但是陈设上每一样都是必要的,你房里定然只有一张床,两张高几,一座屏风。”
他笑起来:“你这方面倒是很聪明。”
谁让他家总是那么简单呢。
这王府她看了一圈,都有种感觉,不像是有人住着的。
他好像随时都会走,就像以前在晋县,在秦渡,他住得地方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现在仍是这样,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是不是真的就会走了?
梦里,他是攻入长安的一方,那时候他肯定不住在长安,宫城里有刀剑相交的声音,更远处甚至还有火光,他是从别处打进来的,在此之前他住在哪里呢?她瞧着他,目光有些探究。
贺玄挑眉:“你想问我什么?”
杜若犹豫了会儿道:“你以后还会不会去打仗?”
“一山不容二虎,有大燕就不能有大周,总会有这一天的。”他看着她,“怎么,你莫非是在担心我?”
他眸子里隐约有些笑意,杜若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腰间的剑柄,上面挂着她送的剑穗,她点点头:“当然了,我希望你永远都能安好,不会受伤。”那时他去襄阳,她原也想这么与他说,可他连道别都不曾,就这样走了。
后来再见到,他仿佛一下长成了男人,而她也没了年幼时的厚脸皮。
要不是知道将来,她只怕仍是不会主动喊他的,姑娘家毕竟也有自己的自尊,长大了怎么还可能缠着一个男人呢!
听她颇是真挚,贺玄笑道:“承你吉言了。”
外面太阳的光弱了,已经过了未时,他瞧一眼天色,问道:“你想不想在这儿用晚膳?”
原来不知不觉那么晚了!
杜若看向门口,有点儿想走,可她又有点儿好奇王府的厨子,他以前说过这厨子会烧淮扬菜,她想了好一会儿,说道:“那我就在这儿用饭罢,反正回去也要吃饭的,不过不能太晚。”
“可以让他现在就去烧。”他眉宇间少有的有些雀跃,“你想吃什么?”
杜若是个馋虫,一连点了七八样。
元逢在旁听着,记下了,又问贺玄。
贺玄道:“就这些吧。”
元逢便使人去说了。
厨子烧顿饭,不说三四个时辰,一个到半个时辰总是要的,杜若在堂屋里看得已经有些发腻,可天色又开始暗了,外面也是刚刚看过,她就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可贺玄呢,稳稳当当的坐着,什么都不干竟然也很怡然。
他怎么不会觉得不自在呢?杜若看一眼西侧间里的棋盘,说道:“要不我们下棋吧?”
不等他回答,她就叫鹤兰把棋盘端过来,放在贺玄旁边的案几上。
贺玄看一眼,淡淡道:“你真要跟我下棋?”
“是啊,不然做什么?”她道,“我等着吃饭呢!”
他倒是有很多事情想做,但是也能忍着。
他拿起白棋,微微一抬下颌:“让你三子。”
怎么可以一来就瞧不起人呢,杜若道:“我不要让,我还没跟你下过棋呢。”
她以前是想跟他下棋的,但是他根本不肯。
贺玄嘴角挑了挑,一只手撑住下颌:“你先走。”
杜若就专心致志下起来,结果连喝口茶的功夫都不到,她就一败涂地。
看着棋盘,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她就算跟杜莺下棋,也不至于会输得那么惨!她抬头看他一眼,他靠在椅背上,姿势很有些慵懒,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费什么精力,只是随便玩一玩的样子。
杜若才晓得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难怪他能当皇帝呢!
原来不止武功好,下棋也这么厉害。
杜莺曾说,棋要下得好,必得走一步算十步,算自己的,算别人的,什么都要算无遗策,才能掌控棋局。
然而她显然做不到那样好,杜若有些沮丧,要不是因为她会做梦,她什么都蒙在鼓里。
人呐,要活得明明白白可真是不太容易的。
贺玄把棋子一颗颗收起来:“早说让你三子。”
“我看让我五子才行!”
刚才还逞强,现在一下连脸都不要了,贺玄轻声一笑:“好。”
这回杜若总算撑了许久,撑到饭菜都烧好了,当然她为怕太过丢脸,每一步都是好好想了很久才下子的,可就这样,最后还是不相上下,幸好要吃饭了,不然她指不定还要输。
她走到八仙桌那里,招呼贺玄过来吃饭。
烛光映着她的笑脸,好像这里是她家,贺玄笑着走过去。
他也不惯用丫环,连布菜的人都没有。
杜若叫鹤兰给他们布菜。
她很快就吃了起来,并没有拘谨,偶尔还会夸下厨子的手艺,问问贺玄平时都吃什么,元逢在旁看着,心想这大概是王爷在家里吃得最热闹的一顿饭了,从始至终,他眼里都含着笑。
临走时,他送她到门口,垂眸瞧着她,看见她的头发,衣袖,裙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拂动。
这天气白日里尚可出去游玩,但到晚上,就变得有些冷了,她今日显然不曾想到会那么晚回家,所以连披风都没有带来,他吩咐元逢去拿,元逢很快就捧了一件绯色的斗篷过来。
贺玄嘴角牵了牵,那是寒冬里穿的,现在用得着吗?他斜睨元逢一眼。
元逢道:“瞧着三姑娘很怕冷的样子……”
他实在怕拿得薄了,万一杜若冻着,又是他倒霉,还不如拿厚一些。
杜若看着斗篷,笑道:“这是你经常出远门的时候穿的,是不是?”
“是。”他披在她身上,“反正就回去穿一会儿,也算了。”
他微微低头,伸手给她系上。
修长的手指就在眼底,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温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像夜风里的灯火,这使她不由想起年幼的时候,那天大雪纷飞,他抱着她回去,生怕她冻着,时不时的把斗篷拉好盖住她。
他有时可真像她的哥哥,甚至比杜凌还要细致点儿。
她差点想拱在他怀里,撒娇一下。
可他们到底不是亲兄妹,她笑道:“多谢。”
披着斗篷,她走向轿子,见贺玄跟上来,连忙道:“玄哥哥你不用送我了,你明天不是还要早朝吗?我自己回去,离得又不远,我已经打搅半天了!”
听出来她有关心的意味,贺玄与元逢道:“那你护送一趟罢。”
元逢点点头。
轿子被抬走了,他驻足会儿,想到她今日在家里的一颦一笑,嘴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等手头的事情解决了,他或许是该想法子跟谢氏说一下,只是,但愿此前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他眼眸微微眯了眯,转身进去。
杜若回到家,便去大房的正堂,杜云壑跟谢氏都在,谢氏见到她就道:“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就去王府了?还弄到那么晚回来,要不是我们了解玄儿的为人,早就使人去接你了,下回可不能这样。”
她说着,朝她身上披得斗篷看了一眼。
杜若道:“是他借给我的,我洗一下就让人还回去。”她看向杜云壑,“爹爹,你是不是也没有去过王府呢?玄哥哥说了,下回要请我们一起去的。”
看着高大威武的父亲,她忍住眼泪。
杜云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也就你那么好奇,横竖不过是住得地方。”
谢氏笑道:“不过去瞧一瞧也好。”
三人说得会儿,谢氏就让杜若回去歇息,但是留了鹤兰问话,毕竟姑娘家单独去男人的家里,她总是有些担心的,鹤兰就把看到的都说了。听说只是在府邸里走了圈,两人下了两盘棋,别的没有什么,谢氏便打消了疑虑。
杜若这一来一回也实在累得很,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老夫人这回儿还没有睡,靠在大迎枕上跟曾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今天谢氏回来就与她说了管夫人的意思,看起来是有点儿想联姻。要说管家,也委实不错,比之前杜蓉要嫁的包家还要来得好,不过杜若才十四,老夫人还真有些不舍的。
且想到杜莺,今日也一样出了趟门,却不像杜若,被那么好的人家看上了。
她叹口气:“要是管家看上莺莺就好了,正好是她排行在二,等到她嫁出去,再轮到若若,这样是最合适的。”
曾嬷嬷道:“二姑娘的身体到底让人不放心。”
老夫人捏捏眉心道:“也确实不能怪那些夫人,我是不知道怎么安顿她,若是以前,我还想着从哪家选个小子当上门女婿,或许也可,但现在她好一点儿,我又不甘心这样。这孩子啊,命不好。”
曾嬷嬷道:“再等一阵子,指不定有合意的会来提亲呢。”
老夫人点点头,让曾嬷嬷把迎枕拿走,打算睡下了,又道:“不过若若嫁给管家大公子,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呢,这管夫人听说很是严厉,不然也不能把管家打理的那么好,若若又有些散漫……”
又想要家世好,又想要婆婆好相处,可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呢,曾嬷嬷好笑:“您啊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儿孙各有儿孙福嘛。就像之前大姑娘,您也是不太满意的,但是现在章家不是很好吗。”
“说得也是。”她阖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杜莺今日穿得裙衫,她喃喃道,“这广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不是唐姨娘,”她想起来了,一下子睁开眼睛,“唐姨娘有个弟弟不是跑商的吗,我记得有次专门来府里,送我一对核雕菩萨,他好像说他去过广南。”
难道这料子是唐姨娘拿给杜云岩的?
老夫人眉头拧了拧,又想了会儿,渐渐就睡着了。
八仙观里,宁封盘膝坐在竹榻上,头顶着漆黑的苍穹,面前香炉里焚着香,他面色庄重,摇起手里的龟甲,忽地往案几上一掷。
卦象已成。
小厮把烛火拿近,他垂眸看一眼,眸中不由射出一道冷芒来,最近一连几日都卜到这样的卦象,有道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上苍一定是有什么指示。
他站起来,披上披风就朝宫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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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外挂着羊角灯,在夜色里闪着微光。
殿内却是灯火通明,还隐隐的有丝竹之声,赵宁坐在铺着白狐皮的鸡翅木雕花椅子上,手指轻扣椅柄,跟着那弹琴的乐妓轻声和唱。
有些刺着耳朵,赵坚朝她看一眼,眉宇间露出几分复杂。
他这妹妹最是喜欢听曲儿,嫁给宋轻舟之后,他会弹琴,她就在旁边唱,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说不出的快活,谁料到宋轻舟没能熬过这一关。
要是那天他随自己能突破重围,他现在的日子会比以前更好。
他微微闭起眼睛。
赵宁却笑起来:“哥哥,这乐妓你哪里寻来的,真个儿是厉害,不止琴艺好,嗓子也是世间难有的。”
“你要喜欢就带回去罢,我原也不喜这个,还不是那些人找来的。”他现在身为皇帝,数不清的人巴结,每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献各种珍宝,甚至还有远道而来的,只为讨他欢心,将来得个官位。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宁笑笑,靠在后面的椅背上,“哥哥,我们现在过得可真是神仙日子呢,要什么有什么,哥哥的运气也好,豫儿,蒙儿很是出众,都不用哥哥操心。”
那么多的良将俊才,最后是他坐上皇位,运气自然也是有一些,赵坚淡淡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有今日,是牺牲了多少人的命的。”
“哥哥可真是有仁心,记得这些,不过也幸好是哥哥,不然换作别人可未必就能体恤到了。”赵宁垂眸瞧着自己的指甲,“但是,哥哥啊,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外面有大周虎视眈眈的,文武百官却还在勾心斗角,恨不得把太子之位落在谁头上拿去押注玩了。”
这种话也只有赵宁敢说,赵坚眸光一冷。
“我是替您担心。”赵宁道,“生怕还没有把大周打下来就弄得四分五裂。”她站起来朝赵坚笑笑,“天晚了,我得告辞了,哥哥早些歇息。”
她从文德殿里走出去。
赵坚透过窗口看向黑暗的夜空,微微出了会儿神。
外面,赵豫立在仪门那里,稍作停顿便走了,他不知道赵宁会对赵坚说什么,其实不管说什么,只要让他生出早些立太子的心就好了。
他毕竟是嫡长子,父亲才称帝没多久,假使有这稍许的逼迫,父亲或许不会去反抗这种自古以来的传统,也不会希望储君的事情真的弄出风波,那么他的希望就会很大。
他笑一笑,沿着甬道出去,谁料竟见宁封突然由黄门领着进来,他连忙避在一边,心里暗想发生了何事,国师会那么晚入宫。
可也不能跟着过去,只得按捺住疑惑。
宁封径直就去了文德殿。
赵坚看到他,笑道:“你来得正好,豫儿之前同管大人商议了在长安,永州设立集贤馆的事情,朕正想听听你的意见,豫儿的意思,此馆是专为招揽文人俊才,并不仅限举人。”
因为战乱,不管是大燕还是大周,都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开办科举了,官员也大大缺乏,这个举措是很好的,宁封赞同道:“大殿下很有想法,到时恐怕会引来很多的人才,皇上再派学官前去考量,自然就能选拔出合适的官员,这个举措可是解决了一大难题呢。”
他并不吝啬对赵豫的夸赞,对他来说,赵豫当太子比赵蒙好,赵蒙性子强硬,独断专行,将来未必会听他一个国师的意见,赵豫就好多了。
他甚至是更为偏向赵豫的。
赵坚闻言极为高兴:“朕也有此意。”他顿一顿,“国师此来是为何要事?”
“回皇上,微臣常为大燕卜卦,谁料近日皆是涣卦。”宁封语气严肃,“风在水上行,四方流溢,大燕恐有人心涣散之忧,故而微臣才会入宫求见皇上,希望皇上能慎重对之。”
赵坚眉头拧了一拧,询问道:“卦象可曾提到什么具体的事情?”
“只是关乎大局,天机毕竟是天机,卦象只能碰触一二。”就像他知道大周必定要分裂成两个国,可谁做皇帝,卦象无论如何也不会显现。
是他自己选了赵坚,当然,赵坚也没有辜负他。
他也很信任自己。
宁封道:“毕竟大局未定,还请皇上注意任何风吹草动。”
可他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赵坚捏捏眉心,朝他看一眼:“朕实在忙不过来,国师既然如此关心国事,便不要再避在八仙观了,朕今日起封你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让你检查百官,如何?有你在,朕便没有后顾之忧。”
宁封倒没有想到,今日来宫中一趟,自己还被封官了,他有些犹豫。
于他来说,现在最合适的好像应该是在幕后,而不是曝露于人前,他有心推却,轻声道:“皇上,微臣兴许不能胜任……”
“别婆婆妈妈的,就这么说定了。”赵坚笑道,“朕明日便令人把官印官服送来。”
一锤定音。
宁封无奈的离开皇宫。
被封为二品官,其实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可自家主子竟然没有丝毫的雀跃,跟在后面的小道士云莱笑道:“多少人刻苦念书就为做官呢,而今您做上了,还不乐意。”
“这不是好事儿。”
云莱不理解:“看来宁大人……”
宁封挑起眉:“现在就叫我大人了?”
“您都是都察院的官员了,难道还叫国师?”
“国师也一样是封号。”宁封道,“这跟我更相配。”
云莱笑起来:“国师您应该给自己预先卜个卦,提前知道的话您今日就不用来宫里了。”
给他自己?
宁封瞧着这黑得好像墨汁一样的天空,心想他这一生颠簸流离,已经没有更差的过去了,而他也不能预测到将来的福祸,勿论他怎么卜卦,他都没有办法得知……
其实就算师父广成子,他又能得知个人的将来吗?世间万物,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的可怕,有时候拼劲全力也未必能掌握自己一丝的命运。
能完全得知的,恐怕是有天大的恩赐,就像杜若,她也许知道罢?但是她好像并不太相信自己。
他心想,在她的梦里,他的将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驻足会儿,大踏步离开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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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香铺果然从永安进了很多的胭脂水粉,谢氏得知,便使人告诉杜家的姑娘们,正当二月,已是暖春了,她们说好今日下午一起去香铺挑选胭脂。
杜若换上出门的装束,先去了杜莺那里。她这回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早,杜莺头发还没有梳,见到她,心里有几分了悟说道:“我最近没什么不好的,你不要担心,定不会像上回那样。”
她瞒着老夫人,那天回来虽也请了大夫,却并没有引起风波,但杜若还在惦记那件事。她坐下来道:“你是不能再像上回了,不然被祖母晓得,不知道会怎么样,祖母是真的以为你好了呢。”
这样欺骗祖母,总是不对的,要是哪一日杜莺突然又病重,对老夫人的打击更大。
杜莺幽幽叹口气。
瞧着眼前那张小脸,说实话,她不是不羡慕杜若的,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是她没有杜云岩这种父亲就好了,她哪怕是活不长,也能开开心心的把短短的人生过好,可现在她怎么能放心呢?杜蓉嫁去章家,章家与父亲又结仇了,以后定会越走越远,弟弟又没有很好的资质,等到将来分家,恐怕他们二房都要落在唐姨娘的手里,瞧瞧她现在就把手伸到自己的身上了。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若若,祖母那里,我往后便是跪一天,也会向她赔罪,我只望你莫要说出去。”她手放在杜若的手背上,“你答应我行吗?”
杜若秀眉拧了拧:“可二姐你这样,代价未免太大,难道要为嫁人搭上自己的命?”
“嫁人有时候只看天命了,自己是尽人事,到底不能强求。”
难道还为别的事情?杜若盯着她,眼睛猝然一亮:“是不是你要对付二叔?二叔委实可恶极了!”
自己的父亲还能杀了不成?他再不堪,可也是他们二房的顶梁柱,除非哪一日弟弟长大了,有出息了,他们二房也不可能永远依靠着大房,杜莺伸手摸摸她的发髻,低声道:“我们二房可是还潜藏着恶鬼呢。”
这一句话着实让杜若心惊。
坐在轿子里的时候,她还在想杜莺是什么意思。
二房除了杜云岩,吴姨娘已经废了,还有谁呢?凭着杜莺的身份,她好歹是嫡女,总不至于连个管事下人都对付不了,难道是……她手指一下握紧了,她想到唐姨娘将来成为二夫人的光景,她十分的有气派,比刘氏可要强多了。
难道是她不成?
若是,也实在太可怕了,毕竟唐姨娘就是在老夫人那里,口碑都是很好的,好像她也没有犯过错误。
杜若东想西想的,轿子不知不觉就在香铺的门口停下了。
还未下来,就听见里面的喧闹,看来今日有好些姑娘都来买胭脂,她们走进去,相识的姑娘都围上来,众人互相见礼,杜若看到方素华,不由笑道:“素华姐姐你也来买胭脂了?”
“这消息在各家各户都传开了,母亲也催着我来。”方素华拉着她的手,“我刚才正好看到一种胭脂,很适合你呢,你瞧瞧。”
杜若朝杜蓉三个看一眼,见她们也在跟别的姑娘说话,便随方素华走了。
今次香铺确实下了血本,一下子进了五六十样的新品,方素华说得一种,就是盒盖都很漂亮,黑金色上面雕着淡黄色的梅花,雅致精巧,里头的胭脂是梅花色的一种,淡淡的红,很有少女的韵致,杜若一看就喜欢上了,正要去拿,却见一只手伸过来压在盖子上,那手的主人淡淡道:“这个瞧着不错,你说是不是,穆姐姐?”
竟然是沈琳,她身边站着穆南风。
瞧见她挑眉的样子,杜若要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倒是穆南风不与杜若抢,拉开沈琳道:“三姑娘已经要买了,你去碰什么?。”
杜若对这个女英雄向来很是敬佩,见她穿着华袍英姿勃勃,主动把胭脂放她手上,笑道:“这个不要紧的,穆姑娘要是喜欢便让给你,我用什么胭脂都没有事。”
看她这样,沈琳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的意思,要是我要,你就不让给我是不是?”
她的脾气实在是像炮仗,一点就着,穆南风想到去年她甚至把周惠昭的脸都弄花了,眉头更是拧了起来,严厉的道:“凡事就该有个先来后到,三姑娘礼貌,才会让给我们,可我们怎么真的能要呢?”她又把胭脂还给杜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胭脂我实在用不着,你瞧瞧,我今儿可用了?我天天都不在闺房里的,抹这个委实不太方便。”
“可你偶尔也会穿裙子啊。”杜若笑道,“你穿裙子也很漂亮的,我就是觉得漂亮才送给你呢。”
她嘴甜,穆南风听着笑起来,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收起来放在袖中。
杜若问她:“我最近去别家做客都没有见到你,你是都在操练吗?”
“是。”穆南风道,“不过近日可能会歇息一阵。”
听说齐伍又要重新出山了,长安城的一部分兵马肯定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也不知会不会再打仗,看贺玄那劲头,丝毫的没有懈怠,像是如临大敌,难道大周要卷土重来了?
倒不知会在哪里交战。
穆南风思忖间,听见姑娘们突然安静下来,随即又开始窃窃私语,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公子穿着宝蓝色的春袍,斯斯然走进来,生得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她的眉头就是一挑。
将将定都长安,百废待兴,可福清公主一到这里就过得极为奢华,她是看不过眼的,连带着觉得整日吃喝玩乐的宋澄也很不喜,她朝杜若道:“我还有事情,便先走了。”
她告辞而去。
沈琳也要走,只临走时又意味深长的看杜若一眼,这叫杜若实在有些忍耐不住,她走上去抓住了沈琳的胳膊,在角落里道:“我们已经见过好几回了,你每回都这样又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在怪我。”
“你在说什么?”沈琳眯起眼睛。
“你上次这样对付周惠昭,就是因为玉佩的事情,其实是她打碎了诬陷你的是不是?”
沈琳瞧她一眼:“哦,你现在倒是变得聪明了,可以前怎么那么笨呢?也难怪你被周惠昭耍得团团转,你最好晓得,我对付周惠昭不是为你,我是一早就看不惯她了。”
她极尽讽刺,杜若道:“当初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怎么猜得出来?你要是告诉……”
“我告诉了你也不会信,你那时只知道听她的!”沈琳声音一下子冷了。
杜若皱眉道:“你都没有试过就胡乱下结论,其实我也没有怪你,我跟娘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碎的,可后来你就走了,一走好几年,我们从来都没有说清楚,你是想把这件事一直拖下去,永远都不要解决了,是不是?”
沈琳沉默,半响抽出胳膊道:“我是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你呢!”
“原不原谅也许是次要的。”杜若看着她道,“是你自己总记得,所以对周惠昭才会那么狠心,你以前可不会那样伤人。”
“是她咎由自取。”沈琳道,“你不用同情她,她的脸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只是想让她得个教训。”
她说完便要走。
杜若在柜上拿了一盒胭脂递给她:“你不是说我只让给穆姑娘吗,要是你要,我也会让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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