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瘟病星君 (第2/2页)
“星君好久不见!”
黑三一愣,他正想假装未听到时,已经有几个人随着天上那几颗闪烁不停的星光,渐渐地幻化在黑三周围。
黑三看了看几个人,要么着黑甲,要么着官服,要么着道袍。
他上下打量了一阵后道:
“你们是要抓我回去吗?”
其中一身着官服之人道:
“星君莫要诧异,我等实是奉上谕,来此公干,不想遇到星君而已!”
另一身黑甲之人也道:“是啊,是啊,我等并非特地为星君而来。”
黑三点头道:
“昂!既然如此,还请各位且忙公干,他日有缘,我必当厚礼奉上,以表感谢!”
几人忙谦让道:
“我等小神,岂敢,岂敢。”
黑三笑道:
“众位莫要如此,非众位,吾又何以在此安然度日。”
那身着道袍之人道:
“我等俗不可耐,谁又能像星君一般,勘破世事轮回,能于这农家之中,得天然之乐!”
黑三忙道:
“哈哈哈,哈哈哈,各位过谦了!”
几个随即道:
“我等就不在此叨扰了!”
说着,正要走,黑三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后问了几人一句:
“是何等事,居然要几位同时出手?”
那身着官服之人道:
“星君这消闲几日,竟然把自己的家业本事忘了,我等此次前来,是世间轮回至此,该当劫生,我要放官灾!”
说着指向身着黑甲之人道:“他要放兵灾!”
又指向身着道袍之人道:“他要放鬼神之灾!”
黑三一愣,随即道:“三灾齐放,这是要让世间改朝换代吗?”
身着道袍之人道:
“这就是非我等所能知了!原本还是要放瘟疫之灾,可惜星君不在值守,殿内无人,然而不可失期,故圣上让我等先下界而来,等后续在安排合适之人选施放着瘟疫!”
黑三快步上前,抓住身着道袍之人道:
“这……何时施放?”
几个人听完皆哈哈哈大笑道:
“星君,你这是什么话语,凡是我等所到之处,皆是官凶兵祸,鬼神四起之处!”
黑三默然不语,片刻之后道:
“既如此,何处可躲藏?”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笑道:
“星君,这是哪里话,大河上下,天地南北,江河湖畔,群山秀峰,就是塞外苦寒之地,也是我等去得的,哪里有可躲藏之说?”
黑三道:
“天地之大,必有例外!”
几个人想了想,其中身着道袍之人道:
“星君,此间外有驻世自在天魔,又曰魔王波旬,又言为他化自在天主,其不但不在六道,且远上须焰摩天,几可出色界。
凡所有求,无不应允……”
旁边几个人道:
“驴唇不对马嘴,言此对星君何益?”
那身着道袍之人讲道:
“你等且不知道,其虽在他化自在天,然而出东海,过三十六洞天,越七十二福地之后,便有一神,名黑卯星君,其修炼日久,能勘破人心,上识三十三天,下彻地火水风四大驻世法轮,能知过去未来一切之事,能言天地一切演化,实是具有大神通之辈。
其不知何因永驻于诸海之中,然若应其一事,其便可引导入片之海。
此海上接他化自在天,下连六道轮回。
非是我等可去之地。”
众人恍然大悟道:
“昂,原来如此!”随即那身着道袍之人向黑三道:
“星君可知我之意!”
黑三点头道:“谢贵兄,如此大恩,他日必当重谢!”
那身着道袍之人笑道:“若他日有事,但星君不牵连在下,已经是莫大的功德了!”
旁边几个人略微觉得尴尬,忙道:
“星君,我等身负圣命,怕误了时辰,不敢耽误,这里且告辞,他日再叙!”
黑三道:
“恭送各位!”
几人忙回首行大礼道:
“岂敢,岂敢!”
话说之间,等黑三再抬头,几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抬头看了看星空,还是和往常一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深夜的狗叫声,虫叫声稀稀疏疏的传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安然,而只有他心里清楚,此时的一切,虽然还看不见,但是已经跟几刻钟之前相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心情沉重的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不想他的响动把睡梦中的春花搞醒了,春花半睡半醒道:
“黑三哥,咋还不睡?”
黑三道:
“你且睡吧!”
春花睡眼朦胧之中,爬到黑三身上道:
“是奴家最近不顾哥哥,哥哥生气了吗?”
说着便动作起来。
黑三小声道:
“别闹了,孩子在旁边!”
春花小声在黑三耳旁道:
“哥,放心,咱声音小些就是!”
黑三无奈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
春花小声娇嗔道:
“哥哥今天晚上做事了,明天就在家休息一天,不下地了!”
黑三心中有万千事,他也懒得管身上的春花,她爱干嘛干嘛,当他听到春花这句话,顺口回复道:
“明天休不了!”
春花一听,嘴里嘟囔道:
“我让哥哥休,谁敢说个不字。”
黑三惆怅道:“我明天得找村正说一件正事!”
春花一边忙的不亦乐乎,一边道:“什么正事?有咱俩的事急吗?正吗?!”
黑三道:“别闹了,我找村正,商量着怎么让全村的收拾家当搬离此处!”
春花一惊,停住了一切,伸出头来看着黑三的脸道:
“为什么?”
黑三顺势将春花从身上推了下去,坐起来道:
“不为什么!”
春花道:
“哥哥,你莫不是中邪了,无缘无故的让大家背井离乡,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你觉得没有一个理由可行?”
黑三道:
“没有理由,你且睡吧!”
春花道:
“哥哥,那要搬到哪里去?是坊里,还是县里?还是去大河另一边?”
黑三良久之后道:
“要去片之海?”
春花疑惑道:
“片之海?片之海是哪里?距离这里远不远?有到县里那么远吗?”
黑三扭过头,黑暗之中看着春花的眼睛,这个给他带来了他以前这许久岁月中未曾有过的感觉的女人,轻轻凑到春花耳边道:
“比去十万八千个县城的路程还要远的地方,我也未曾去过的地方!”
春花道:
“哥哥,这怎么成?没有任何原因就去那么远的地方,谁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黑三却动作起来。
春花立刻被欲望填满了头脑,还想再说什么时,立刻已经将要说的事情全部忘了,嘴里只挤出几个字来:
“哥哥,孩子还在旁边!……”
话还未完,她连这几个字都忘。
一番折腾之后,累的春花在床上睡过去了,而黑三披上衣服,一个人走出屋子,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道:
“他们会跟我走吗?他们要是不跟我走,我又该如何呢?”
王差管听到这里笑道:
“黎民百姓原本就是如此,莫要说是灾难尚未出现,就算是到了眼前,怕也是故土难舍,最终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赵无贵也道:
“是啊,是啊!”
董何夕道:
“守土重迁自古以来就是传统,不说原因就让迁移,还是去那尚未知晓的片之海,恐怕这……”
那人望着无穷尽的大雨之中,道路通向的远方道:“是啊,风来则雨至,电闪则雷鸣,然而夏春不可语冰,此中百姓又哪里能认识到,体谅到黑三的苦心。”
随即就讲起了接下来的故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黑三就早早的等在了村正的院子外,但是直到日上三竿,村正家的大门才开启,而出来的人却不是别人,正是刑秀才,经过这些年月,刑秀才日子已经不知比以前要好上多少倍,这穿着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寒酸。身子也比似以前那样瘦弱,整个人渐渐地丰腴了起来。看着颇像一个着了男装的女公子,整个人是三分阳光透着七分阴柔,真是比这村里的好多大姑娘们好看不少,让人看了好不怜惜。
可见人是一个极好的胚子,你想让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就能变成什么样子!
这刑秀才出门抬头一看是黑山,脸上一红,一句话也不说,要袍袖把面一遮,便小碎步急促的跑了。让人看了不由觉得颇为可爱。
黑三又等了半晌,才见村正衣冠不整,半睡半醒的从家里出来,黑三忙上前行礼道:
“村正!”
村正用睁不开的眼睛瞧了瞧道:
“昂!原来是黑三啊,大清早不搂着春花,来我这干嘛!”
黑三道:
“我有要事要找村正商议!”
村正道:
“要事?”
随即内心想:你个破种地砍柴的能有什么要事!
但是嘴上却道:
“边走边说吧,黑三兄弟,我这也有要事。”
黑三道:
“是,村正大人!”
村正满意得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前行,一边走黑三一边讲:
“村正,我们举村搬迁吧!”
村正疑惑道:
“搬迁?”
黑三道:
“对,搬迁!”
村正一笑,又问道:
“搬迁到哪里?”
黑三道:
“我目前也不知道,但是大致方向在片之海!”
村正一愣,停住脚步问:
“片之海是哪里?有去县里远吗?”
黑三道:
“距离这里比去十万八千个县城的路程还要远吧,我也未曾去过!”
村正脑门一黑道:
“什么?这么远?你还都没去过?”
黑三道:
“对!”
村正又说:
“好,那是什么原因要去你的那个什么海的地方?”
黑三一愣,他支支吾吾道:
“我!……”
随即他道:
“没有原因,但是,村正,请信我一次!”
村正一苦笑,外加一嘲笑道:
“信你?黑三?你没有任何原因让我安排大家去一个你都没去过,或者根本不存在的地方?要不是你疯了,那就是我疯了。”
黑三道:
“我没有疯!”
村正没好气道:
“那就是我疯了呗!”
说着便扭头,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黑三在后面道:
“村正,你相信我吧,咱们赶紧收拾赶紧走吧,我是不会害大家的!”
村正回首道:
“黑三,不是我不信你,你一个理由都没有,就让大家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跟你去一个你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你觉得大家会走吗?”
黑三道:
“可是,可是……”
村正道:
“可是什么?”
黑三想要说,可是他立刻意识到,此事说了自己还有那些曾经一朝为官的同僚怕是难免要在斩仙台上挨上一刀了(作者言:就算说了,他们会信吗?)!
可是不说,唉!两难啊,这可怎么办?
这时村正已经走远,黑三一个人望着这个宁静的村庄,远处一望无际的麦田,以及那些被麦田遮盖住的来往商船的船帆,他实在是不想让这一切毁于一旦,可是天命,谁又能违抗呢?
惆怅良久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个人悠然而又失神的走向了这些麦田,随手拨了一颗麦穗,看着饱满的果实,他实在不想让这个给他带来安宁的地方毁掉。
可是,可是……
良久之后,他自言自语道:
“若是不能让大家心甘情愿的走,那么只有让大家被迫离开这里,
我无法驱除刀兵之祸,也无法解决鬼神之说,更难以荡平官灾吏难,
我只有逼大家自己去避开这些劫难……
唉!
我想躲开这一切,不想却最终还是要……”
说到这里,他用手轻轻的一摸刚才那颗麦穗,在他手指刚触到麦穗那一刻时,与他手指接触的那一点变黑了,随即在整个麦穗蔓延开来,随后,从这颗麦穗蔓延到麦秆以及其他麦穗,接着这株麦子旁边的其他麦子也变黑了,紧接着从这里开始向四周无穷无尽的蔓延,目之所及的麦子全部被蔓延成了黑色。
整个村庄从荡漾在金黄色的麦浪之中变成了黑色的波涛之中。
黑三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痛苦至极,他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头道:
“对不起,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让大家罹小祸而避大难!”
“小祸岂可避,大难岂可躲!”
黑三一愣,去寻找这声音,可是四周却没有一个人,而天色却渐渐地变了,不知何时,狂风暴雨从江面而来,席卷了这一切,将整个村庄淹没在风雨之中。人们还来不及惊讶于麦田的变色,就开始匆忙得躲避这些暴风雨。
而黑三一个人失神的走在通往自己家中的乡间小路上,四周的一切好像跟他一点干系都没有,而就要快到家时,春花急匆匆得拿着雨蓑四处寻找黑三,她看到失神的黑三,立刻焦急的脸上有了精神,慌忙上前给黑三披上,边披边嗔怪道:
“黑三哥,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下雨还不懂得往家跑啊!”
而给黑三披上雨蓑的春花却自己暴露在狂风暴雨之中,就是如此,春花也是手牵硬拖的让失神的黑三拉回了家。用热水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煮了驱寒祛湿的姜汤给黑三喝。
而自己手脚不停的却又去忙收拾外面的庄稼等物,还要顾孩子的吃食,以及去洗黑三淘换下来的衣服。
等一切折腾下来,却已经是深夜,累得春花将孩子哄着了。看着失神的黑三,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好,将黑三抱在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没有一句言语,黑三默默的流泪。
而春花抱着怀里的这个大男孩也默默的流泪。
许久之后,黑三小声嘟囔道:“春花,你跟着我没有享过一天福!”
借着暴风雨后的月光,春花淡然一笑道:“哥哥,都老夫老妻的了,说那个干嘛!”
那人讲到此,再也控制不住的哭泣了起来,董何夕等人也不敢贸然说些什么,等哭泣止住后,那人道:
“真正的灾难却在第二天到来!”
原来等第二天黑三起床时,却发现异常的安静,因为往常这个时候春花早就起来开始忙各种活计了,今日却躺在床上不动。
黑三心想:许是累了,她既然想睡,就让她多睡会吧。
于是自己便起床忙活,可是都忙活一早晨了,并不见春花起床,他于是边进屋边喊:“春花!”
随即听到春花虚弱的声音:
“哥哥是不是饿了,且稍等,春花这就做饭……”
黑三一听声音不对,忙到床前,扳过春花一看,整个人已经虚弱不止,在接触到春花那一刻,立刻感觉到她体温极高,在用手一探额头,知道春花必然是高烧,在一细想,必然是昨天又急又忙,且淋了那么大的雨,中了风寒。
黑三忙道:“都这样了,怎么不和我说!”
春花强装出笑容道:“哥哥,我没事,我这就起床给你做饭!”
说着便要起身,可是她哪里还起得身,一下子没有扶住,又倒在床上,春花道:“哥哥我……”她还想再起身,可是怎么也起不了,眼里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半晌道:
“我没用……”
孩子咿咿呀呀的爬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喊:“娘……娘……饿……”
春花扭过了头呜咽道:
“哥哥,把孩子抱给咱娘带上几天吧,我这样子,唉……”
黑三忙道:
“春花,没事,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春花呜咽道:
“哥哥,我过几天就没事了,莫要花那冤枉钱,你下地不容易,我养猪鸭也不容易,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孩子眼看也要上私塾了,没有钱不行……”
黑三宽慰道:
“你且安心,我自有主意!”
春花还要喊什么,可是黑三已经抱起孩子出去了。
等黑三消失在春花的视野之中,春花已经泪眼模糊,别人不知道她的情况,但是她自己最清楚自己的情况了。
她抽泣的自言自语道:
“我要是能在多活些时日,能看着孩子长大,看着他上了私塾该多好啊……”
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身边,这个黑影身上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黑衣包裹之下,只见得他腰间挂了一个异常显眼的小神像。
那黑影也望着黑三消失的地方失语道:
“是啊,若是能看着孩子长大那该多好啊……”
春花仿佛瞬间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扭头几尽哀求道:
“您能不能让我多活几年?看着孩子长大……”
那黑影打断春花的话道:
“可是,我已经满足了你的愿望,你不能贪得无厌啊!”
春花的嘴好像突然被堵住似的在那里只能挤出一个我字。
可是随后春花歇斯底里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黑影看了看春花道:
“你现在还有什么?”
春花一下子愣住了,半晌之后她自言自语道: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我的黑三哥和我的孩子了!”
黑影道:
“这正不是当初你所想要的吗?如今你要舍弃他们吗?”
春花被这句话,吓得连连后退,躲在角落里浑身颤抖,她疯了一般喊道:
“不不不,你们不能夺走我的黑三哥,我的孩子……”
那个黑影道:
“我们从来不要你的任何东西,我们只是实现你心中的愿望!”
春花道:
“可是既然不要我的任何东西,怎么会搞到如此?”
黑影道:
“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哪里有凭空出现的东西,这里多一点,那里必然就要少一点,你既然要了这个了,我只能用你的那个来填补你的这个了。
我不能凭空创造出任何东西,我只是善于搬运而已!”
春花随即愣住了,然后眼泪突然就从眼中涌了出来,这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到衣服上湿成一片,她抬头恳请道:
“可是,我死了的话,黑三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那个黑影道:
“你都是死了,万事都成空了!”
春花道:
“我知道,可是……”
黑影道:
“对于你来说,死亡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不存在了。更何况黑三和你的孩子!”
春花无语道:
“我……”
黑影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就是大罗金仙也难免一死,何况你我呢?对吧!
整个世界都会毁灭,重生,如此循环往返不知有多久,而在这个世界之外不知有多少世界,而在这所有世界之外还不知有多少个存在,你我只不过是一刹那而已,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你比其他人已经是幸福许多了。
起码在你的一生中,你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
而其他人呢?在求不得中混混沌沌的过一世,最后也不是一堆枯骨而已,和你这堆枯骨又有什么分别呢?”
春花怒道:“你……”
黑影笑道:
“何必呢?闪耀过的一生总比默默无闻要强太多,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如此,就算是我,不是也落在这求不得当中而不能自拔。
你比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强的太多了。
起码,你曾经拥有过,
你的一生已经无憾了。”
春花愣在那里许久之后道:
“可是,若是如此,我希望我当初不曾遇到他!
有些东西,你没有尝过它的滋味,你以为天下没有这种东西,可以混混沌沌的过一生,你的人生虽然苦,但是却显的不是那么苦,
而你一旦尝过了甜,你就忘不了那个滋味,会让你今后的一切显的更苦。
而为了消除这份苦,你需要更甜的东西,
但是更甜的东西又会加深你对痛苦的感受,
如此循环往返,只会越来越痛苦。
而到最后不能自拔。”
黑影笑道:
“所谓欲壑难填,正是如此!世人从欲望中求解脱,最后只能越陷越深,这世间有数之不尽的美色、财宝、权位,得了这个想要那个,得了那个又想要下一个,如同蜱虫搬物,给自己身上越加越多,最终活活压死自己!”
春花哭道:
“我活活把自己压死了吗?”
黑影哀怜道:
“贪嗔痴,杀盗淫皆是人的劣根,
你若能去除岂不成佛?”
说到此,黑影突然一愣,自嘲道:
“这也许就是我与佛陀的不同吧,同样是世人想从痛苦中求解脱,我是满足世人的愿望,而佛陀是让世人摒弃掉他的愿望。
我满足了人的愿望,却滋长了他的劣根,让他有越来越多的愿望。
佛摒弃了人的愿望,却抑制了他的劣根,让他渐渐地无欲无所求。
我与佛都是看人太苦了,去拯救他们。
可是,目的一样,手段不同,结果却不同。
一个活活被越来越多的有所求压死,一个却无所求在这个世间晃荡。”
春花哭泣道:
“学佛太苦了!”
黑影仰天叹息道:
“是啊,抑制自己的劣根太苦了,
世人总是害怕挖疮去腐的痛,所以才有我们的存在!
虽然不治病,但是终究是让你快活过。”
春花道:
“哪里有人能遇到我黑三哥而舍弃掉的。
虽我后悔遇到他,让我的人生如此痛苦。
可是我却忘不掉和他在一起的丝丝甜蜜。
现在想起了和他的每时每刻,依然觉得死了也甘心。
可是死到跟前,却还是放不下……”
说完随即又哭起来,仿佛更加伤心了。
黑影叹息了一声道:
“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是想帮你,可是如今我已经帮不了你了。
春花,说句实话,我是真真的为了你好,
对于我来说,只有你快乐了,我才能快乐,
你的一份快乐,能让我快乐十倍,百倍,千万亿倍,
如今,我是来找你告辞的,
希望以后……”
话还未完,突然门外响起声音道:
“我的春花姐,刚才在路上碰到黑三哥抱着孩子火急火燎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你病了,我这特地来看看你。”
说着一个少女进来了,等春花要答话之间,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个少女看着仿佛与人对话的春花,又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不由的心中疑惑:话说将死之人都能看到鬼魂,春花如此怪异,莫非将要死?可是她这年纪不应该啊,不过她一死,黑三哥的房头空出来,免不了需要人填,以我样貌,将来不久这床便是我睡。这黑三哥,嘿嘿,还不是我的……
想到此,这少女不免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可是见情况不对,她立马压了下去,慌忙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上前道:
“春花姐姐怎么样了?不打紧吧!”
春花何许人也,自小便跟这伙丫头们厮混,这些小丫头们的心思岂能逃出她的眼睛,她只是一眼,便看出这少女的心思,通过刚才那不经意的几分喜色,更印证了她的猜想。
赵无贵听到此感叹道:
“街头巷尾农妇之勾心斗角不比深宫大院差啊!”
几个人瞪了赵无贵一眼,嫌弃他打断这雨蓑之人的话语。
董何夕忙道:“请先生继续讲!”
那雨蓑之人笑道:
“这位先生所言何曾有假,深宫大院的嫔妃宫斗不见得比乡村野妇之间算计精妙,庙堂宰相的高策也不一定比贩夫走卒的临事拍脑一决高明。
不过是身在高位,有人吹捧罢了,有时候那个位置什么不做都是最好,或者,那个位置放只狗,都比人做的要强许多。”
此言一出,董何夕满脸尴尬,赵无贵、王差管也是颇觉尴尬,而其他几个人倒是满不在乎,女罗刹好奇道:“那后面的事呢?还请先生给我们讲上一讲!”
那雨蓑之人淡然一笑,于是继续讲后面的故事。
春花深知这少女的来意,便问道:
“妹妹,今日只是来看看姐姐吗?”
那少女一愣,随即道:
“姐姐这是什么话,你我情同手足,如今姐姐病了,妹妹好不担心,立马前来观瞧,看姐姐无大碍,妹妹这一颗悬着的心的才放了下来!”
春花淡然一笑,撑着身子缓缓靠在枕头上道:
“妹妹,你看姐姐像是没事的人吗?”
那少女看着虚弱的春花,气息喘得都不均匀,但是还是假意上前一摸,随即惊讶道:
“哎呀,姐姐,怎么这么烫啊!”
春花一把抓住那少女的手,两眼放光,如同一只恶狼一般紧紧盯着那少女的眼,少女被一抓,先是一吓,后被春花这么一盯,更是一吓,整个身子都本能的想往后躲,可是身子软的又无法往后移动半步,更别说还有春花那如同铁钳一般的手。她怯怯的低语仿佛哀求道:“姐姐!”
春花一冷笑道:
“妹妹,咱们姐妹这么多年了,你心里想什么,姐姐看一眼就能知道,就少在姐姐这里摆天门阵,达罗汉台了!
有什么话,咱们就在这里直说吧!”
吓得的那少女脸色煞白,她想起当初春花出嫁她与众姐妹们对于春花能嫁给黑三的不甘心,以及撺掇众姐妹要与春花争个高低的英勇,可是到了如今面对春花,却怎么如此不争气呢。
半天她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姐姐这是哪里话……”
话还未完,春花冷冷得直接打断她道:
“莫要再讲其他废话,如今你是想过来看看我的病还能活几天……”
那少女慌忙解释道:
“姐姐,莫要疑心,你且就是发烧,想是不几日就好了……”
春花冷笑道:
“不几日?你看我这气都喘不上来,还能有几日活头?如此情况咱庄户人有几个能活下去的!”
那少女一时无语道:“这……”
春花道:
“莫要讲了,你心里想什么姐姐心里明白!”
说着放开那少女,往枕头上一靠,又拉紧了被子,浑身的汗水早已经浸透了被子,只能是越拉她感觉越冷,盯着少女,虽然是有气,但是无力道:
“等姐姐走了,这床就留给你,照顾好你姐夫和我的孩子!”
那少女一听,心里的一块石头仿佛瞬间落地,忙劝解道:
“姐姐,这是哪里话,虽然这雨后发烧在咱庄户人家没有几个活的,但是去请了郎中来看还是有办法的!
等姐夫请了郎中来,治好姐姐,姐姐自己照顾姐夫和孩子岂不更好,
当然,需要妹妹的话,妹妹肯定……”
春花打断那少女的话道:
“莫要做作了,姐姐说过的话是不会反悔的。
请郎中?
车马费、药费、饮食、诊金等来来回回算下来,没有个几十文大钱下不来,这些年为了娶我你姐姐欠下的外债刚刚还清没几天,日子刚好一点,又哪里有这笔支出,
况且孩子也到年纪该开蒙上学了,这又耽误不得,哪里又有这笔钱支出?
零零总总算下来,家里是没有一分多于的钱。
况且,就算请了郎中就一定能好吗?
不过是白费银钱罢了。
不如省下来,你虽然精明,但是终究是不够火候,留与你将来照顾你姐夫和孩子还宽裕些!”
那少女假装哭泣道:
“姐姐,你这是哪里话,妹妹岂能占你的位置……”
春花看了看那少女假哭的表情,有股说不上来的恶心,但是终究是压制住道:
“莫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一早就馋你姐夫我岂能不知,若是平日里,你若胆敢越雷池半步,我定要你好看。
可是如今,唉!
我走之后,以你姐夫的品德和样貌,岂能没有人惦记,
纵然你姐夫心里有我,可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守得住寂寞。
就算你姐夫守住了,可外面的浪蝶狂蜂又哪里能挡得住,我在看着尚且时常被惦记,我若不在了,她们岂不祸害了你姐夫,到时候我的孩子怕是也不得善终!
你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不比她们好到哪里去,但是吧,也算是有几分手段,我将你姐夫和孩子交给你,起码能护个周全!”
那少女听了一愣,一思量,随即道:
“姐姐既然与妹妹敞开心胸说话,妹妹岂能还掖着瞒着?
姐姐且放心,等姐姐走后,妹妹定然会好好照顾姐夫……”
少女一看春花不答话,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忙又补充道:
“姐姐的孩子,妹妹必然视同己出,悉心照顾长大!”
春花道:
“当娘的岂能不知,今日你是如此说,他日有了自己的孩子,必然还是有个偏薄的。
如今孩子记忆还不深,我只希望你将来隐去我,让孩子把你当亲娘一辈子……让他莫把自己当成一个没亲娘的孤儿……”
说到此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少女忙劝慰道:
“姐姐,且放心,我肯定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将来只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亲娘,不知道姐姐……”
春花哭道:
“有几个孩子能知道当娘的苦心啊。
我儿啊,只希望你快快长大,好好读书,将来……”
说到此已经泣不成声。
那少女忙上前劝解道:
“姐姐,莫要如此,我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是把姐姐的孩子放在前面去疼爱的……”
春花边哭边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做为一个女人,哪里有不爱自己亲生的道理,只求你不要厚此薄彼,我已经是莫大的……”
那少女忙道:
“姐姐……”
可是突然春花一把死死抓住那少女,那少女顿时一惊,春花抬头两只眼睛死死盯住那少女,那少女被吓得整个人魂都要飞了。而春花从嘴里一字一字的吐出:
“你要是胆敢对我的孩子不利,我一定回来扰的你日夜不得安宁!”
那少女仿佛是被雄鹰按住的小鸡,此时已经被春花给吓傻了,这一幕深深的印入她脑海里,一辈子也挥之不去。
半晌之后,她反应过来时,春花早已经躺在床上,她想走,春花突然叫住道:
“干什么去?”
那少女堆起一脸笑容道:
“姐姐,我……”
春花叹了口气道:
“且在这里等着吧,等你姐夫回来,我做主让你给他填个房,正好新接的耳房,今晚你就跟你姐夫圆房了吧。
我且与你姐夫讲,等我一走,便把你扶正了!
我一个将死之人,他会听得。”
那少女道:
“可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得父母、亲戚知晓,酒宴之类的……”
春花打断道:
“事何急也,当下不正名分,倘若我一离去,你又如何自处?
到时,事情万变,今日之事岂不成空。
你且记住,做大事者,要想成事,切莫要被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给束缚住,要直击要害,争取一招事成。
今日虽然仓促,但是名分一定,他人纵然多想,也是无济于事。
倘若经父母、摆宴席等等,于事无一补益,但倘若有一处差池,他人捷足先登,到时,悔之晚矣!”
那少女想到当年她们一伙丫头扭扭捏捏,而春花一击必中,不过一日一夜,便将黑三纳入囊中,不由得深感春花之言不虚,随即道:“全凭姐姐做主!”
春花笑道:“你且去收拾耳房吧!”
那少女应了一声便下去收拾耳房。
也是离日落还有些时候,黑三兴高采烈地的回来了,他一进门便诧异的问:
“怎么有人收拾耳房?”
随即高兴的讲:
“春花,我有办法了,我能将你救好……”
春花笑着说道:“黑三哥累了吧,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
黑三忙阻止住春花道:“哎呀,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能下地,我告诉你啊,我找到给你治病的办法了……”
春花看着跑了一天的黑三,心疼道:
“黑三哥,咱们不去看郎中,我爷爷,我叔叔,还有村里几个老人都是我这样,淋了雨发烧,请了郎中白花了钱,最后也没救过来!”
黑三道:
“不是,具体什么方法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告诉你,他一定能治好你,你信我,好不好?”
春花看着黑三跟孩子一样,会心一笑,点了点头道:“我相信哥哥!”
黑三道:
“那咱们现在就去!”
春花道:
“天晚了,明天吧!”
黑心急切道:
“可是你的病!”
春花道:
“熬上一夜不碍事的!”
话刚说到这,那少女进来道:“姐姐,耳房收拾好了!”
黑三疑惑道:“你们收拾耳房干什么?”
春花道:
“哥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黑三随即道:
“莫要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我都答应!”
春花随即满意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心疼春花啦!”
黑三笑着问道:“什么事啊?”
春花稍感凄凉道:“哥哥,你收了妹妹填房吧,就今天晚上你们就在耳房圆房!等我去了,你就给她扶正……”
黑三顿时感觉脑袋炸了,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三问道:“什么?”
可是在春花一次一次的回答后,他终于听明白了春花的意思。
黑三道:“这怎么行呢?”
春花道:“这怎么不行呢?哪个男子不三妻四妾的!”
黑三道:“可是我心里只有你啊!”
春花一愣,随即哭道:“我如果死了呢?”
黑三哭着说:“我也死了陪你!”
春花一把抱住黑三哭着说:“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黑三哭着说:“有他姥爷和姥姥照顾!”
春花哭着说:“可是,哪个孩子能没爹娘啊,他没了娘,怎么还能没爹啊!”
黑三哭着说:“你别说丧气话,我找到治你的办法了,明天就能好!”
春花望着他这个黑三哥,她心道:我的傻哥哥啊,这村里这么多年,有几个人像我这样的还能活,况且傻哥哥你能有什么办法啊,你的心地那么善良,无非是又被别人给骗了,要是以后春花不在了你可怎么办?那小丫头虽然机灵可也护不住你啊。我的傻哥哥啊,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你这么傻,这么笨,没有春花你可怎么办?……
春花最终一狠心道:
“哥哥,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春花明天就不跟你去!”
黑三一愣,焦急道:
“可是不去,你的病怎么好?”
春花不敢用眼睛去看黑三,半晌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你要是不答应春花,春花今晚就死在这里”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握着做势要捅入心窝。
黑三急的满头是汗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春花道:
“你答应不答应,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死!”
说着做势要捅,黑三一急,满口道:“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春花随即向那少女道:
“你还等什么?不侍候你丈夫圆房!”
那少女经这一句话才反应过来,忙过来要服侍黑三,可是黑三不从,一把将那少女甩开。
春花恨铁不成钢对那少女道:
“都如此了,你怎么还……倘若我不在了,你怎么护得这一家周全!”
随即面向黑三,两眼坚毅道:
“黑三哥,夫妻情分一场,如今你答应收人家填房了,你就得与人家今晚圆房!”
黑三道:
“我就算答应了,这也得听父母、媒人、怎么也得摆个酒席……”
春花随即道:
“你想什么别当我不知,无非是今日应了下来,糊弄我明日与你看病,等看完病翻脸不认罢了,如今,事急从权,你今天必须和她圆房,倘若不圆房,别说明日看病,今日我就死在面前。”
说着做势又要捅。
黑三忙道:“好好好,我依你,我依你还不成嘛!”
春花随即看了看那少女道:“还愣着干嘛!”
那少女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黑三,在黑三不情不愿之下去了耳房。
当两人进了耳房之后,春花浑身一瘫,剪刀才顺势放下,两行清泪不争气的流出,她愤恨道:“春花啊,春花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把你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床上……
可是不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随即她惆怅的哭了起来。
不久,耳房便传出了男女之声,那女声颇大,声震四邻,久久不能停息,春花听着他们传出的声音,又听着那少女声音,心知这是故意喊给春花听得,她纵然知道这一切是她自己的安排,但是终究是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在其他女人床上,那少女每发出的一个声音,仿佛是一把尖刀一般,刺入春花心中一下。
而那少女,一夜之间,时不时得就要与黑三折腾一番,又故意让春花听到,春花被那声音折磨的又是愤怒,又是屈辱,又是无奈。
原本就是长年劳损,加上大雨,坏了身子,气也喘不平,身子也无力,浑身还发着烧,虚汗一场一场的出,被这声音一折磨,气血翻涌,更是加重,被那声音一刀一刀的刺着自己的心,终究突然感觉喘不过气来,胸口如同被一座大山压住一般,整个人抽搐,然后不到一刻,手一搭,脚一抻,再也没缓过来。
等第二天黑三一早兴高采烈地的要带春花去治病时,打开房门看到的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而黑三抱着那副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声震四方,让全村的人都惊诧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自那以后,黑三也就一病不起,再也没有下过床,而他找得那个能给春花治病的人等了好久,终究是没有等到黑三。
小芷听到此,看了看那雨蓑之下的人道:
“你就是黑三找到的那个能治春花病的人吧!”
那雨蓑之下的人一惊道:
“你如何知晓?”
小芷道:
“不过是这么多年,走过太多的路,看过太多的世事变化罢了!”
空心道:
“不可能,他明明是黑三!”
那雨蓑之下的人道:
“小师傅所见不假,但是小师傅却忘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道理!”
空心语塞道:“这……”
那雨蓑之下的人道:“我给你们讲讲,黑三送完他的孩子回家前发生的事情吧。”
说着便讲起了黑三那一天在外的经历。
茫茫人世间,他屹立在那里不知有多少个年月,当他能识得一些东西的时候,只记得原来这里一片荒凉,而后有了树木,日月星辰,有了山川河流,以及渐渐地有了人烟,日月交替,时光穿梭,有多少兴起,又有多少灭忙在他眼前走过,他也渐渐地由新奇而变得开始麻木。
反正,无论怎么变化,只有他屹立在这大河之边,术千万年个日夜,未曾发生过一丝变化,这些年,来来往往,未曾有一个人注视过他。
可是有一天,在他平静的心里,略微有了一丝波澜,因为他发现河边的麦子突然之间由金黄瞬间全变成了黑色,以他多年的见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自然所为,他突然有那么一丝好奇,想要探寻个究竟,借着大河之中的水流便兴起了滔天的巨浪,借着风势直冲云霄,当他徘徊过后,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等他再次回到河边再看那些麦子时又恢复了金黄色,当他诧异是不是自己这么多年,老糊涂了,看错了之时,偶然被风雨吹打掉落的麦穗落到自己身上,而他立刻感觉到那麦穗有一股说不上的不一般,当他看到裸露出的麦粒时,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狗剩儿好奇地在旁边插嘴道:“啥啊?咋回事啊?”
雨蓑之下的人看了看狗剩笑道:“那麦粒变黑了!”
众人还不解,小芷却惊讶道:“黑麦?”
雨蓑之下的人颇为惊讶的看着小芷道:“姑娘知这黑麦?”
小芷道:“我岂能不知此物,不过这怎么会变成黑麦呢?”
那雨蓑之下的人讲道:“这就得从瘟病星君讲起了!”
众人皆疑惑:“瘟病星君?”
那雨蓑之下的人道:“对!瘟病星君!”然后便给众人讲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他当时疑惑的想,何人有如此之能?施展如此法术?可是这方圆附近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人物存在啊。
可是,第二天却有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他对这一切的认知!
王差管好奇地问:“那个人是?……难道是黑三?”
雨蓑之下的人回复道:“是不是黑三,你且听我往下讲……”
当他还是习惯性的站在河边时,却有一个人从他背后来到他的身边,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个凡人而已,不想这个人来到他身边,径直站住盯着他道:“先生,屹立河边多年,今日小神有事叨扰先生!”
他一惊,扭头道:“你能看到我?”
那人笑道:“他人看先生不过是屹立河边的一块顽石,小神还是识得先生的本像!”
他惊讶于眼前这个人,平平无奇如何识得他,他慌忙道:
“尊神这是来于何处?去往何地?”
那人道:“我就在此处多年,平日不敢叨扰先生,若非今日事急,小神也不敢前来……”
他更惊讶于那人在此多年,他居然从未发现,慌忙问道:
“你是?”
那人答道:“小神俗名只不过是附近的黑三?”
他内心一惊:“黑三?”他最近这些年倒是时常听来往河边洗衣的妇女们谈论一个黑三,没想到……,难道这两个黑三是一个人?
他惊讶之余问道:
“那你到底是何人?为何隐居于此?”
黑三拱手行一礼道:“小神原本是瘟德宫,碧云殿的掌殿星君,御敕瘟病星君,掌世间瘟疫之事。”
他更是惊讶道:“你乃天上星宿,执掌一方,缘何在此?快快回去,免得误了机要,挨那斩仙台一刀!”
黑三叹息一声,低头道:
“我掌殿多年,日日为俗务而扰,终究是空虚与麻木了,那一日,低头见下界男耕女织,好不快活,便动了心,虽知这心一动,这念便跟着来了,我就落在了此处,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便隐去了身形,化作一个凡夫,于此享受人间之乐。”
他疑惑道:“既然如此,又如何来找我?”
黑三道:“可是天道循环,有生有死,这岁月一过,便降下了四大灾殃于人世间,我实在不愿意舍此安乐生活,想与众人入片之海避开灾殃,岂知……,唉!众人愚昧,我只得施展手段,逼迫其离开,可是……唉!不说也罢!”
他道:“所以昨日的黑麦是你的手笔了?”
黑三点了点头道:“恩!”
他道:“那既然如此了,你找我何事?”
黑三道:“我家夫人不想昨日偶犯风寒,再加上平日里劳作,坏了身子……”
他笑道:“以你之能,这些小事岂不是举手之劳,就算不施展神通,请个先生,几副汤药调养一下身子便好!”
黑三道:“正是因为我不施展神通法术,才能隐去身形,在此长久,昨日只是小小的一术,怕是早已经惊动了天界,如今在施展法术,怕是立刻会被抓住押往斩仙台!
至于医药,这穷乡僻壤之处何来名医,只不过是一些欺世盗名,骗人钱财之辈,就算是去寻找名医大家,怕是我夫人这身子也撑不住……”
他疑惑道:“那你找我是何事?是要帮你夫人治病?”
黑三看了看他道:“是也不是,治病当然要治,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要把我的神职给你……”
他一惊:“神职给我?”
黑三点了点头,
他慌忙道:“为什么给我?”
黑三道:“因为附近这么多山野妖精,只有你屹立于河边这么多年,心平……”
他惊愕道:“心平?”
黑三点了点头道:“对!若是给了其他山野妖精,指不定要搞出多少事端,最后都是我的罪过,而只有给了你……”
他打断道:“可是……”
黑三道:“不要担心,只要你得了我的神职,回到瘟德殿,上一封奏疏言我于下界遭害,将死之时将神职传于你带回,便不会有罪过。”
他道:“可是你就变成了一个凡人了!”
黑三笑道:“这不正是我所求的吗?从今以后我便可以与夫人无忧无虑的享人间之乐了!”
他想了想,得了神职便可以离开这大河,前往天界成为众神一员,虽然亿万年来他的心已经平静,但是他作为一个山精野怪,有机会成为众神一员又岂能不激动,又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最后脱口而出:“我答应你!”
黑三笑道:“好,一言为定,我今日将神职给你,你救治好我夫人,你我以后便永不相见!”
他道:“好!”
话刚落,只觉得一股他人的思想记忆,人生片段瞬间涌入他的识海,黑三过往所有的一切在他脑海中一一演绎,也许是一刹那间,也许是亿万年,不知多久,他突然感觉他好像不是他了,而他好像就是黑三,不,——准确的说就是瘟病星君。
当他再看眼前的黑三时,黑三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形象虽然未曾变化,但是和刚才的那个黑三判若两人,许久之后,黑三睁开眼睛,那种眼中包涵万物的清澈被一片混沌所取代,只是疑惑的问:
“唉!我不是给春花找大夫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河边?
唉?我来河边干嘛?
难道是看这块破石头吗?”
说着便向这块石头踢了一脚,结果疼得在那里哇哇大叫。
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那里,哇哇的一边哭,一边喊:
“哎呀呀,可怎么办?家里也没钱,春花也病了,老天爷不让我活了,不让我活了……”
说着便用头一个劲的撞地。
他叹息一声,不由念道:“堂堂的瘟病星君,不想最后却落地如此!”
说着他轻轻幻化,便化作一个身着雨蓑之人,而天空之上,立刻震动,两道亮光直接向他这里射来,然后无数黑云带着威压向这里急速飘来,紧接着闪电惊雷响个不停。
这直接把地上的黑三给吓傻了,黑三哭道:“我的爷爷奶奶啊,这是咋了啊?”
他一皱眉,心知如今身有神职,必然是用幻化之术惊动了天界,道:
“小兄弟,别怕!”
此时他再也不敢使用这神职所带来的一切神通法术,于是一伸手,用本命神通,掀起无数风雨,漫天都是,挡住了天上的一切,然后渐渐地,天上的亮光被风雨阻挡,找不到目标,闪电惊雷响了一阵便退去,不过黑云还紧紧的在那里围着。
他知道这算是暂时糊弄过去了,便道:
“小兄弟,别怕,我乃是是顽石公,擅长岐黄之术,定然会救回你媳妇的。”
黑三疑惑道:“你咋知道我媳妇病了?”
顽石公一阵尴尬,随即道:“刚才你晕倒之前特地求我救你媳妇!你快去把你媳妇带过来,我马上给你医治,保证药到病除。”
黑三还是疑惑道:“可是我……”
顽石公道:“快去吧!”
黑三懵懵懂懂道:“不如你跟我一块去!”
顽石公心想,我若离开进了村子,指不定会给你们引来什么祸端呢,于是道:“我在这里有事等人,你且快去,再不去,我就不治了。”
黑三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听不给治了,吓得立马跑了回去。
原本顽石公以为也就是几刻钟黑三便会带着妻子过来,救治完之后,即刻收了风雨上天界。
可是等了几个时辰,没有来,等了几天,还是没有来。
等他再看到的时候,是一行人抬着两副棺材合葬在河边,而墓碑上赫然写着黑三与春花之墓,而他从那行人的言谈之中才得晓了黑三回去之后发生的事情。
空心听到此道:“昂,原来如此!”
他看着这身着雨蓑之人问道:“那您就是里面的顽石公了!”
雨蓑之下的人点了点头。
空心随即道:“既然黑三与春花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上天界,却还在这里!”
顽石公道:“我终究是辜负了黑三,食了言,未曾救得春花,又哪里有脸去天界?
内心有愧,
于是便想着留下来,完成黑三的另外一个心愿,带领这些人入片之海,可是……”
众人忙问:“可是什么?”
顽石公道:“可是黑三虽然走了,他留下的黑麦之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