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庄三响 (第2/2页)
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子,这样的人我瞧不起。还不如史达贵啊,都在面上——我是流氓我怕谁?嘿,人家流氓也流得有骨气,真小人总比伪君子要强!
秦时月诧异地盯着金不换,好像不认识了一样,说:“不换,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庄半街’也不一定是错吧,说明他们家人会经营啊。他那些产业,我也听说过,那可是他老子和兄弟姐妹的,不是他的哦,不能把账都算在他头上,把气都出在他头上的。再说,他不是为大家办了食堂,建了厕所吗?吃和拉,两头都关心着呢。又把团里闲着的钱存放在利息高的地方,为大家搞创收呢。”
金不换说:“秦团啊,您别故意抬举人家了,他们庄家那点老底,谁不清楚?以前兄弟姐妹一大帮,挤在十来个平方的一间草屋里。也没有其他靠山,更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和才学,都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人,突然间却又办实业又做生意,本钱哪来的?凭什么有那么好的财运?还不是靠了他庄厚德在保安团当了个团长?就像路上局长和马有福科长家的店一样,人家吃喝拉撒的,谁不是冲了他们的面子才去消费的?庄厚德家的产业也一样,名义上是他老爹和兄弟姐妹的,其实全是他的。再说食堂的事,您以为他真是在为下属着想啊?听大师傅讲,里面所有的用品,全是从马有福老婆店里进的。至于公款的存放,恰是我一块心病,因为庄团长交给了马有福的老婆和舅媳!而这两个妖怪,都是放炮子的啊。今天利息是高的,但明天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秦时月无语。他没想到,看似不声不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金不换,对庄家的底细和团里的事情竟然了如指掌。而自己,作为一个挂职团长,上峰的眼线,对此却浑然不知,实在是失职。而且一度还把庄厚德当作忠厚长者和文化人看呢,真是讽刺!金不换刚才讲的事情,在他听来,更如天方夜谭一般。
“秦大哥,您说起来是长官,其实是个书生,虽然分析问题十分透彻,看问题能透过现象抓住本质,但对社会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我这个卖栗子的,”张小薯说,“您了解那姓庄的吗?除了庄家有‘庄半街’之称,庄厚德还单独有个外号,叫‘庄三响’呢。”
“真的?什么意思呢?”时月好奇地问。
“爆竹一响,黄金万两;炸药一响,黄金万两;铜锣一响,黄金万两。”金不换说。
“爆竹一响”,是说他家办了个鞭炮厂,泥土炸药出门,铜钱银子回家。全县只批出了一家,红白喜事,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要用,要不发财都不行。
“炸药一响”,是说他家有石宕,有砖厂。石头滚滚,财源滚滚。砖头叮当,铜钱银子叮当。这秦梦的矿点,一般都在深山里,在看不到的地方。沿云龙江的山,出于环境保护的需要,更是批不出来,可他庄厚德就批了一个。这几十亿年造就的全球最好的优质石灰石,是秦梦人甚至全中国人的共同资源,凭什么就他庄家能采能卖呢?这道理哪怕拿到联合国去评,也通不过吧?
“铜锣一响”,是说他家有个棺材铺子,用的都是山上的好木料、大木料。人家死人伤心,他家发财开心。
庄家从活人身上赚到死人身上,可以说啥钱都赚,简直就是吸血鬼转世。
“这‘三响’还实是了得,挣钱比那路上局长办枪械所还要急滚。”金不换说。
“急滚”,在秦梦这里,是厉害之意。
“要超过‘三响’家,恐怕只有一门生意好做了,那就是贩毒。”小薯撇着嘴说。
时月说:“做鞭炮是垄断行业,挖矿、伐木,吃的是资源饭。这庄家,确实有点急滚。这么牛逼,我来了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呢?”
“侬哪会晓得?侬一是不进他们的圈子,也不进所有人的圈子,整天独来独往,除了忙工作就是忙练功,还要挤时间吹箫、写字,忙自己的事都来不及,哪能听到这一些?”小薯说。
“是啊,秦团是一个完全沉醉在自己天地中的人,有君子之风的人,又哪会了解小人世界的忙碌内容呢?而且,你总是以自己的善良去看人看事,哪知道人心的阴暗与复杂?所以很容易被人家的表面功夫所迷惑,也很容易被人家的虚伪与恶毒所伤害……”不换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啊呀,你们说的也是,说中了我的毛病,也切中了我的痛处。我确实涉世不深、阅人太少,看人、看事、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从没有弯弯绕绕。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人的背后,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东西……只是,他们要心那么强,要那么多的钱,有啥用呢?”
秦时月忽然变得有些语塞。因为他忽然觉得,在社会这个大课堂里,他什么都不是,连卖栗子的张小薯和整天埋头做事的金不换,都可以当他的老师了。
“啥用吗?自己用不掉,可以传子孙嘛!他们听不到老百姓的骂声啊……他们以为别人当面不讲就没事。可是,谁会是傻子、瞎子和聋子呢?对于庄家的欺行霸市,人家背后讲啊,骂啊。”金不换说。
“秦大哥,你受点委屈,大人大量就是。你是上面派下来的,他们奈何不了你。我看当务之急还是破案,破了案再走。走也要走得风风光光的,别给那帮小人弄得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对不?” 张小薯说。
秦时月说:“小薯,你成长了,成熟了!刚才这些话,以前只有不换才讲得出来,想不到你来保安团才这么点时间,倒是进步神速,又会观察又会思考了,还会表达,真是可喜可贺!你刚才一席话,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案子不破,我再计较也没用,白白地伤神;案子破了,谣言不攻自破。所以,破案才是关键!”
张小薯被时月这么一夸,倒不好意思了,说:“秦大哥,其实很多东西我是向您学的,包括文化上。进保安团以来,我空下来就在看书,还从不换大哥那里拿《中央日报》看。有不认识的字、不明白的地方,就向不换大哥和小盛姐请教。”
金不换说:“小薯,这都是你自己好学的结果。我也赞同你的观点,还请秦团长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辛苦一点,早点破了案子,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时月说:“好啊,我答应你们,不过今天晚上你们要陪我喝酒。咱兄弟仨不醉不归,好不好?”
“好!”金不换与张小薯异口同声地说。三人哈哈大笑一通,驱马直奔八仙山“忆秦娥”酒楼。
对于庄家的敛财,旧檀有《泡汤》诗打趣:
荣华草上露,
富贵瓦头霜。
两脚一伸后,
啥财都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