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香(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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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之日(六)
人历1987年
之后的我应当算是退休了,虽然二十来岁退休有些操之过急,但我还挺享受这种久违的悠闲日子的,我偶尔会去江清街转转,当年的台球厅依然蜷缩在地下一层的那个小门面房里,当年看场子的几个人现在已经分别成为了隔壁几个县的大哥。黑道永远会有新鲜血液涌入,有人走自然有人来,现在又有几个新的小年轻在看着这家台球厅,他们大约十几二十岁的样子,年轻气盛的样子有点像初出茅庐的我们,令我不禁感慨。
我当大哥很多年了,早已没有为迎面而来之人侧身让路的习惯,刚一进台球厅,就迎面撞上了看场子的小年轻。
小年轻推了我一下,他的神情嚣张到了极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国家领导人的小舅子,他肆无忌惮地打量了我一圈儿才开口说道:“没长眼?”
开玩笑,我能惯他这臭毛病?抬起一脚就把他踹了个滚儿,说:“没长眼。”
“他妈的,砸场子是吧?”
小年轻叫嚷着朝我冲过来,其他几个看场子的见状也丢了烟,朝我冲过来。
被揍倒在地的小年轻仍旧气焰嚣张,他一手捂着刚被我踹了一脚的肚子,一手指着我,说:“你摊上事儿了我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哥是谁?”
“你哥是谁呀?”我蹲在他面前,问道。
“我哥是卫亭,他是那夏最器重的人,还是我们市的老大。”小年轻得意洋洋地说着,好像自己就是卫亭一样。
“你知道我是谁不?”我微笑道。
“你是个逑。”小年轻一本正经道。
我被小年轻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我说:“我姓吕。”
“姓吕名毛龟哇?”
“姓吕名望。”我也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年轻忽然愧疚地递了一根烟给我,说:“对不住哥们,我没想到骂你一句绿毛龟能把你刺激到胡言乱语,就不跟你算揍我们一顿的帐了,快走吧,到外面可别到处瞎说哈,让吕皇帝知道了要割你舌头的。”
“你说的那个什么吕皇帝,有这么凶吗?”我本来都要走台球厅了,听见这话又折返回来,装傻充愣地问道。
“嘘,可不敢这么大声提这几个字。”小年轻赶紧捂住我的嘴,说:“兄弟你是外省来的吧?我没见过吕皇帝,但听那些个老混子说,吕皇帝身高两米,浑身肌肉,嘴里都是参差不齐的獠牙,每天晚上必须吃两个小孩才能睡着觉,很恐怖的。”
“吃两个小孩儿?”我强忍笑意,问道:“几岁的小孩,要吃两个,他是饭桶啊这么能吃。”
“别问了兄弟,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快走吧,别耽误哥几个做生意。”小年轻说着,不停地把我往外面撵。
冈成中学刚放寒假,本以为能和琉香好好玩一玩,没成想琉香却被表哥上官烟珞拜托照看他女儿。以前听琉香提起过烟珞,她说,我哥极其多疑,除了自家人谁都不相信,他怕保姆偷偷虐待孩子,所以从来没雇过保姆,嫂子的月子都是他伺候的,现在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实在分身乏术,嫂子因为大病初愈所以身体很虚弱,还要照顾孩子,怕身体受不了,所以希望我能帮帮忙。
虽然我讨厌小孩,但喜欢和琉香在一块,即便是照顾小孩我也愿意和她一块儿。就这样,我俩成了义务保姆,每天早晨九点半上班,晚上十点半下班。烟珞的家是城郊的一座三层独栋,装修很精美,家具都是红木的,古朴而典雅,屋子里飘着一阵阵令人心神宁静的幽香,正厅西北角摆着一尊大约两米高的木雕,是一只独眼十二翅无脚大鸟,呈合翅垂首之姿,我猜应当是用上等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通体散发着太阳一样的金色光芒,很神圣的感觉,我突然想起琉香家客厅也有一尊同样的木雕。琉香的嫂子是外国人,长得相当漂亮,眼睛是碧绿色的,澄澈如清潭,头发的颜色很罕见,阳光下泛着深邃的红,不在阳光下又是纯粹的黑,名字好长一串,琉香叫她阿芙乐尔,我就也跟着这么叫了。琉香的侄女,也就是此番要照顾的小崽子,名叫上官怀璟,别看这小崽子人不大,屁事是真的多,没陪着玩她要嚎啕大哭,准备的饭不合胃口要嚎啕大哭,没认真讲故事哄她睡觉还要嚎啕大哭,认真讲故事哄她睡觉她又睡不着,依旧要嚎啕大哭,这些我都忍了,毕竟是我没做到位,可后来我发现即便都事无巨细地伺候好了,她还是会嚎啕大哭,甚至她屁事都没有也会嚎啕大哭,我这时才总算明白,嚎啕大哭是这个小逼崽子的业余爱好。
刚见怀璟的时候,我因她精致可爱的脸庞而对她印象极好,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甚至差点消除我长久以来对于小孩子的偏见,但好景不长,很快她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在伺候这个小祖宗的日子里,让我更加坚定了小孩子都令人头大的原本想法。不过抛开难伺候这一点来看的话,怀璟还是挺可爱的,她很聪明,在模仿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我经常在她不听话时恶狠狠地对她说,再不听话老子弄死你,时间一长她居然学会了。我一直记得那次陪怀璟玩过家家时,她奶声奶气地对毛绒玩具说,乖宝宝,听话哟,不听话老子弄死你。我不禁感叹,可以的,得到我的真传了,这个小表情,实在太到位了。
平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周,便被连雍的一个电话打破,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夏子差点被警察抓了。”
“怎么回事?”省内的警察现在已经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抓个小混混意思意思还可以说得过去,怎么可能抓老夏呢?我好似预感到什么了,心里一阵不安。
“不知道啊,我现在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了,白道突然之间不约而同地表示要和我们划清界限,一点也帮不了我们了。”
“通知兄弟们赶紧回来集合,商量一下对策。”我平静地说道:“多长个心眼。”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而且是大事,他们可以慌,我不能慌,我一慌阵脚就全乱了。去年我给我们市的市长送过两套房,要真是中央来人严查我们,他也跑不掉,我应该可以从他那里问到一些消息。
“小刘,出什么事了?”我给刘市长拨去了电话。
“等一下。”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接着迅速安静,一阵脚步声过后,刘市长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吕哥,电话里不方便说,约个地方咱们细说行吗?”
“成,晚上十点,金碧辉煌。”
琉香听我说明情况后,一脸期待地说:“有架打了吗?”
“这回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在这儿好好待着吧,等我的好消息。”我摸了摸琉香的脑袋,说道。
“叫上团团一块去吧,她能帮衬着你。”琉香似乎从我的表情中读出了事情的严重,叮嘱道。
自从凰翎那日败在我手下之后,她便对我的拳脚路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虽然没输过,但她对失败非但不恐惧,反而格外珍视,这点和我还有那夏一模一样,要想变强,这点觉悟是必须要有的。第二天凰翎便拜我父亲为师,整天泡在武馆里练习,现在应该也在。
晚上九点半,那夏终于抵达金碧辉煌,见人到齐,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出什么事了?查清楚没有?”我问道。
“我每个场子都问过了,这段日子比较太平,唯一一件算得上事的就是上周有家酒吧里看场子的兄弟失手把一个闹事客人的胳膊打断了,听说那人很嚣张,砸了很多东西,被打了嘴里还念叨着我哥是亓穹,我要把你们全都弄死之类的话。”
“这个亓穹是什么来头?有没有人听过?”我皱眉道。
众人沉思片刻,陆续摇头。
这时,刘市长风尘仆仆地推门进了包间,他一进门急匆匆地说:“吕哥,你们赶紧出去避避风头吧,这次事大了。”
“别慌,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刘市长是个稳重的人,能将官做到这个地步不稳重是万万不行的,可今天他却像个没写作业的小孩一样慌张。
“上面吩咐,明天开始对以吕望为核心的黑恶势力进行全方位打击,大鱼小鱼都不放过,务必做到一网打尽。”刘市长喝水的时候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道:“此次行动是全省同步开展,中央下来的督导组亲自指挥行动。而且,以前的扫黑除恶行动中,打掉保护伞也是项目之一,而这次不一样了,采取了打黑不打白的方针,简而言之就是别的都不管,就是专门来抓你们的!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你们一网打尽!”
这是明晃晃的针对,看来铁定是有人在背后发力了,那个亓穹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中央政府都听他的?刘市长也是真够意思,这样的关头还敢给我通风报信,我对刘市长说:“多谢刘市长了,这个恩情我记下了,如果我们过得了这关,一定好好报答你。”
“咱这关系还说这些多见外,一定要小心啊吕哥,这回被抓住可不是开玩笑的。”刘市长说:“那我就先走了,大哥,保重。”
刘市长前脚刚走,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没等我应,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女人个高体瘦,皮肤细嫩如婴孩,披一头绛紫长发,凤眼之尾轻轻挑起,瞳中似乎蕴藏遥远而神秘的群星,逸散着绚丽的紫色光辉,看得我情不自禁地愣了片刻的神。
“哪个是吕望?跟我走一趟。”女人随意地扫了我们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止我看出眼前这女人的特殊,凰翎也看出来了,我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但可以断定,她绝对不是人,她仅仅开口说句话的压迫力都比火力全开的凰翎更浓重,让我控制不住胆颤的同时兴奋不已,我能不能打得过她呢?
“寂……”女人眯着眼睛仔细看过挡在我面前的凰翎变成金色的瞳仁后,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小片残躯……是耀光白焰么?”
“是,你是谁?”凰翎道。
“我是淮逝。”女人说:“专注解救你们的主子吧,别引火上身。”
凰翎闻言,啐了口吐沫,二话没说,闪身一拳直接砸在女人脸颊。
“或许平常的神无法奈何你们耀光白焰,但,她可不是什么平常的神。”实实在在挨了凰翎一拳,女人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仿佛刚才不是被打了一拳,而是被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风拂过一样,她说:“你们斗不过她的,这是我的一点忠告,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算了。”
女人没等凰翎开口便转身离去了。
能打得过个屁,这个状态的凰翎一拳能把我打飞十几米,她却连头都没歪一下,我一直以为自己看过挺多小说,想象力这方面应当算得上比较强的,可却根本想象不出那女人实力的深浅。
“对手是神,还不是一般的神,刚才那家伙估计一下就能打死我。”凰翎坐下,饶有兴致地望着我,说:“怎么样,现在跑还来得及。”
“不跑的话,有办法么?”我问道。
“当然有办法咯。”凰翎说:“香香姐那么喜欢你,我也看你挺顺眼,我们会想办法动用家族的力量来帮你,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不保证能弄过他们,怎样?敢不敢?”
“兄弟们觉得如何?”我环视一周,即便在每个人脸上都捕捉到了期待的神色,但仍是犹豫半晌才开口问道。
“干他妈的!”
此番场景与当年我们决定自立门户时何其相似,当时我有信心,也有必胜的把握,但现在不一样了,不知道兄弟们怎么想,是也和我一样心里打鼓,还是真的相信我能再次带领他们击破强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会把奋斗这么多年打下的地盘拱手让人,因为这些地盘已经不是我的了,已经是兄弟们的了,所以哪怕是神,我也要斗一斗。
翌日清早就连金碧辉煌也去不了了,连雍,那夏,祁风,白溪四人的手机铃声就没消停过,一通挂断,下一通立马响起,每通电话不是代表着一家场子歇业接受审查,就是意味着一位骨干被警察抓获。我们多年奋斗所建造的基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轰然崩塌,而真正的敌人甚至没有现身,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像有一股浓厚的雾霭悄然自我熟悉的每个角落升腾而起,将一切原本在我掌控中的事物变成陌生的模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敌手。
直到傍晚,那夏终于挂断了最后一通电话,久违的平静使我有些耳鸣,太阳彻底沉入山岗,不远处的土砖房淹没在涨潮的夜色里,这是当年杀了黑虎后我藏匿的院落。那夏看着瘫坐在树垛边的我们,苦笑了一下,说:“卫亭那小子也被抓了。”
“我一直以为警察都是饭桶,没想到这么猛哈。”连雍猛地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他看了看手心里的一小滩血迹:“他妈的,这么多蚊子。”
“挺好的,咱现在已经没啥可失去的了,可以放开手机干了。”我苦笑了一下,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那人说:“吕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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