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幽冥之花 (第2/2页)
从衣物上看,死者似乎是一位富户家的中年妇女,身上没有太多装饰物,整体风格朴素。由于尸体腐烂严重,仵作只能小心翼翼地查看手脚。整个尸体呈现肿胀状态,即使是手脚的痕迹也变得十分模糊。
仵作轻轻将手掌掰开,里面竟然握着一块碎玉佩。他将玉佩放在白布上,又检查另一只手掌,却发现掌中空无一物。他注意到死者手心和一些指间有一些老茧,这是长期劳作留下的痕迹。
当仵作将衣物褪至死者手肘处时,竟然发现了一个类似铜钱的胎记。这一发现让在场的人都惊呼不已。
“刘妈妈!”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原来是湘云,她也听说了发现腐尸的事情,央求文安带她来现场看看。她看到那个胎记后,立刻认出了死者的身份。
“什么?你说这是刘氏?”文正的话音未落,湘云的惊呼声已经传遍了整个现场。难民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湘云,好奇和惊讶交织在他们的脸上。湘云被这么多人注视,顿时感到一阵惶恐,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
文正见状,示意刘默然驱散围观的人群,只留下一些差役来维持秩序。他走到湘云身边,低声问道:“你确定这是若雪的奶娘刘氏?”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湘云点了点头,她曾经侍候过刘氏,对刘氏的身体特征了如指掌。她清楚地记得,刘氏的手肘处有一个类似铜钱的胎记。文若雪也曾经见过这个胎记,还开玩笑说刘氏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命盘。
此时,仵作也完成了对尸体的检验。他走到文正面前,恭敬地禀报道:“文大人,卑职已经检验完毕。从衣着上看,死者应该是官宦或富户家中的中年女仆。从手掌的老茧来看,她生前应该经常做手工活,比如女红等。另外,虽然尸体经过河水浸泡,但脖颈处依然十分平整,像是被利刃一刀斩断头颅而死。”
文正听完仵作的报告,心中更加疑惑。仵作的话一句句印证着湘云的猜测,刘氏在府里确实做的是女红,平常穿着也很朴素。虽然文家对她敬重有加,但她始终保持着平和低调的态度。
那么,为什么要杀掉刘氏呢?难道是为了杀人灭口?这么说来,那碗银耳莲子羹确实和刘氏有关。可是,为什么凶手要把尸体扔进护城河而不是分尸掩埋呢?他们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吗?这一连串的疑问在文正的脑海中盘旋,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文正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纷繁复杂,以至于他竟未察觉叶楚已悄然来到身旁。
“岳父大人,小婿听闻刘妈妈惨遭毒手。”湘云的声音打破了文正的沉思,她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知了叶楚。
文正叹息一声,懊悔道:“先前我曾想找刘氏询问那碗莲子羹的事,但她将自己锁在屋内,痛哭流涕,自责不已。我见状不便打扰,如今想要询问却已无机会。”
刘氏的离奇死亡让叶楚也开始动摇,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如果刘氏并非下毒之人,那她为何会遭遇如此厄运?这明显是凶手在杀人灭口。从凶手的残忍手段,到抛尸的地点,再到刘氏手中紧握的半块玉佩,叶楚似乎看到了一条隐晦的线索。
“岳父大人,能否让小婿一观那块玉佩?”叶楚沉声问道。作为一个富家子弟,他对玉佩自然有着不俗的鉴赏力。
仵作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用羊皮包裹好,递到叶楚手中。叶楚仔细观察着这半块玉佩,只见它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摔断的。上半部分雕刻着一只凤凰,镂空工艺精细入微,玉石的光泽温润而美丽,令人一见倾心。
“这种品相的玉石在益州府极为罕见,据我所知,仅有三人拥有。我爹、城北宋家的宋老爷子,还有就是若雪。但若雪的那块玉佩我见过,我爹的那块我也熟悉,它们都是龙头装饰。而宋老爷子的则是凤凰样式。”叶楚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肯定。
文正审视着叶楚,问道:“这么说,你怀疑宋老爷子了?”
叶楚摇了摇头,他虽然觉得宋老爷子与玉佩有关,但并无确凿证据。文正也陷入了沉思,他回想起难民进城征粮时,宋老爷子比叶一鸣更为积极,多次慷慨解囊。这样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呢?
刘默然突然插话道:“会不会是宋家的公子们干的?宋老爷子虽然是个大善人,但他的儿子们可都是一群纨绔子弟。尤其是那三公子宋金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要不是顾忌宋老爷子的面子,又没有确凿证据,早就该将他绳之以法了。”说到宋金东,刘默然脸上露出愤恨之色。
文正的神情愈发凝重,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慎重对待。他叹了口气,道:“等陆丰回来,我们再一起商议吧。此事愈发扑朔迷离,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数日后,陆丰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益州城。他的脸色略显憔悴,双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深知,自己此行并非为了休息,而是为了一桩棘手的案子。
陆丰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当前的所有线索梳理了一遍。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问道:“你们找到刘氏的头颅了吗?”
叶楚和刘默然对视一眼,面露难色。他们早已安排人手在抛尸地点附近进行了多次搜寻,无论是河上打捞还是地上挖掘,都未能找到刘氏的头颅。
“陆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刘默然忍不住说道,“凶手怎么可能把头颅藏在刘氏的房间?那样做不仅难度极大,而且现在的天气这么热,头颅产生的腐臭味也会很快被人发现的。”
陆丰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你们先去找找看。”
叶楚和刘默然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按照陆丰的指示,前往刘氏的房间进行搜查。经过一番仔细搜寻,他们竟然真的在刘氏房间的床下隔层中发现了失踪的头颅。
这个头颅被精心包裹着,外面是一层厚厚的石灰,上面还涂抹着菜油和粗盐,最后用油纸和羊皮紧紧地裹住。当叶楚和刘默然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时,他们看到了刘氏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惊恐与绝望。
叶楚的心在滴血,他无法想象凶手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他紧紧握住拳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这个凶手,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找到失踪的头颅后,文正震惊不已。他实在难以想象,头颅竟然会藏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自从若雪被劫持后,他加强了文府的守卫,严格到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那么,凶手究竟是如何进入刘氏的房间,将头颅藏匿其中的呢?
“难道府内有内奸?”文正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除了这个解释,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合理的理由。然而,他又转念一想,那头颅的横切面光滑平整,显然是高手所为,凶手必定身怀绝技,手持利刃。家里的仆人们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陆丰和叶楚正在叶府细致地分析事件的走向。陆丰假装客气地说道:“文大人说家里有内奸,说话不方便,也只好在贵府商议了。多有不便,还请叶公子见谅。”
叶楚坚定地说:“陆大人客气,只要能早日找到若雪,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然而,面对混乱的案件走向,他心中充满了恍惚与绝望。
陆丰看着叶楚的眼睛,缓缓说道:“目前我们掌握了四个线索。第一,头颅藏在刘氏房中,这说明文大人府上确有内奸与凶手暗中配合;第二,凶手武艺高强,手段狠辣,对益州府也很熟悉;第三,凶手能搞到致人无力、失言的药物,说明此人对药物颇有研究;第四,就是刘氏手中握着的那半块玉佩。”
叶楚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你认为那些难民劫持若雪只是凶手用来迷惑我们的障眼法?”
陆丰点头:“若雪的失踪让你心急如焚,你一定会去难民营中寻找她的下落。而我那时又恰好外出公干,凶手便利用这个时间差杀人灭口。”
叶楚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出口:“那你怀疑……”
陆丰眼神一凛:“没错,我怀疑是湘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却又迅速暗沉下去。
叶楚难以置信地摇头:“这绝不可能!湘云是若雪的侍女,从小和若雪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怎么可能会伤害若雪?”
陆丰沉声道:“我也不敢相信,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湘云有这个条件去完成这些事情。而且,我怀疑这件事情和刘默然也有一定关系。”
原来,陆丰离开益州府的几天,一直在调查一桩诡异的无头案。德阳县境内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颈部的切口平整光滑,显然是被某种利器迅速割断。而这具尸体的身份也被查明,竟是一位常年奔波于漠北与益州府之间的知名大夫,他对一些罕见的草药有着深入的研究。
“草药?”叶楚眉头紧锁,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没错。”陆丰点头,“我特意去请教了林海清,他对这位大夫的了解并不多,但他强调,这位大夫对草药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他自己。而那致人无力、失言的毒药,正是这位大夫的独门秘药。”
“可这又与刘默然有什么关系呢?”叶楚一脸困惑。
陆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出他在梓潼的收获。他走访了许多当地百姓,特别是死者的邻居。他们描述,前些天曾有一个头戴斗笠、脸戴面罩的男子去拜访过死者。那男子似乎刻意隐藏身份,但他手中的武器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武器?你是说那把能见血封喉的利器?”叶楚急切地追问。陆丰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把非同寻常的兵器,外表看似普通,但刀鞘上却刻着神秘的花纹——那是一种源自西域的幽冥之花。而刘默然的祖先正是来自西域,陆丰还曾在刘默然家中见过这种纹饰。
“可是,还有那块玉佩。”叶楚仍然心存疑虑,“那明明是宋老爷子的物件,怎么会出现在刘氏手中呢?”
陆丰微微一笑,道出了他在去德阳县的路上的一段奇遇。他无意间碰见了宋老爷子的三公子宋金东,见他神情恍惚,便上前询问。原来,宋金东曾偷偷拿走老爷子的玉佩把玩,却不料被一伙难民抢劫,连玉佩也被夺走。
“更令我惊奇的是,当宋公子描述那些难民的特征时,竟然与劫持若雪的难民一模一样。”陆丰缓缓说道。
叶楚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有人假扮难民,不仅劫持了若雪,还抢劫了独自出行的宋金东。这也就解释了,凶手为什么会有宋老爷子的玉佩。”
为了不惊动背后的黑手,叶楚和陆丰决定兵分两路,一人前往文府会晤湘云,另一人则潜入刘默然家中一探究竟。
在文府的花园中,湘云正独自坐在石凳上,目光落在池塘中游弋的鱼儿身上。叶楚的突然到来,让湘云心中一紧,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然而,这一切微妙的变化,都没能逃过叶楚那双锐利的眼睛。毕竟,做了亏心事的人,总会怕鬼敲门。
“叶公子,找到小姐了吗?”湘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异样,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叶楚直视着湘云,毫不客气地说道:“若雪的下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的话语直白而尖锐,让湘云顿时面色通红。
湘云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试图辩解:“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只是个下人,怎么可能知道小姐在哪里。”
叶楚被湘云的回答激怒,他怒喝道:“湘云,你与小姐情同姐妹,竟然如此背叛她,难道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说着,他甚至上前一步,想要动手,却被随后赶来的文正及时拦下。
文正看着叶楚愤怒的样子,心中有些惊讶。他知道叶楚平日里温文尔雅,很少对女子动粗。他安抚着叶楚的情绪,说道:“楚儿,冷静些,先听听湘云怎么说。”
在文正和叶楚的逼问下,湘云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她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由于文正是刺史的缘故,文若雪和湘云经常能接触到刺史府的各级官员。情窦初开的湘云,一眼就看上了年轻有为的刘默然。刘默然是安史之乱后从西域迁来的汉族后裔,他身材魁梧,剑眉星目,虽是武夫,却也有翩翩公子的风范。他的出现,让湘云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湘云开始利用一切机会与刘默然接触,希望能赢得他的青睐。然而,刘默然对湘云的好意却置若罔闻,甚至不屑一顾。因为刘默然的心中早已有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文正的千金文若雪。
在湘云对刘默然一见钟情的同时,刘默然也对貌若天仙的文若雪情有独钟。他渴望能攀上这门高枝,从而仕途顺畅,前途无量。然而,文若雪早已与叶楚私定终身,心中再无旁人的位置。
刘默然见文若雪多次拒绝自己的好意,心中恼羞成怒。一个罪恶的计划在他的心中悄然萌发。他开始主动接近湘云,利用她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湘云以为刘默然回心转意,自然是欢喜不已。再加上文若雪和叶楚的大婚在即,湘云觉得刘默然也不会再对文若雪起什么非分之想。
湘云并不知道,刘默然背后却悄悄制定了劫持文若雪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要想成功,必须获得湘云的配合。湘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献出了自己的身体。然而,刘默然并没有因此感恩戴德,反而将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湘云。
初听计划的湘云大惊失色,誓死不肯出卖小姐。但在刘默然的甜言蜜语和迷魂汤下,她最终迷失了自我,答应了这个罪恶的计划。
大婚之日,湘云却心怀鬼胎。她先是告知刘氏,小姐文若雪想要品尝银耳莲子羹。随后,她悄无声息地将刘默然从德阳县大夫那里弄来的草药偷偷混入羹中。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小姐起疑,她自己也服用了那份毒药。
刘默然早已算计好一切,他知道林海清会被请来救治文若雪,而且从德阳县那位大夫口中得知,林海清有解此毒的能力。因此,他心中并不慌乱,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文若雪中毒后被紧急带走,而湘云则趁机装扮成她的模样,悄悄进入花轿之中。当叶楚发现异常时,湘云故意透露难民的线索,以此转移叶楚的注意力。
在叶楚追踪刘氏下落的同时,刘氏也察觉到了湘云的异常。经过几番逼问,她终于得知了真相。湘云无法隐瞒,只得将一切告诉刘默然。刘默然为了掩盖罪行,一不做二不休,将刘氏残忍杀害。
而在他手中劫掠的宋金东的玉佩,却在争斗中摔落地上,被刘氏紧紧攥在手中。刘默然害怕被人发现,慌乱之中将刘氏抛入河中。谁曾想,刘氏的尸体竟被渔民发现,这一切的阴谋也因此而败露。
“小姐呢?若雪在哪里?”文正焦急地追问,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湘云吓得痛哭流涕,她哽咽着说:“只有刘默然知道小姐藏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文正和叶楚立刻命人看住湘云,同时带领衙役们冲往刘默然的住处。而陆丰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刘默然出奇地镇定,他没有逃跑,只是独自饮酒,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事到如今,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陆丰看着刘默然,心中满是惆怅。他曾欣赏这个年轻的后起之秀,却没想到他竟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刘默然缓缓地拿出那把利器,那是一件上好的兵刃,寒光逼人。他轻轻抚摸了一会,然后扔下兵器,跪地投降。陆丰见状,示意衙役们上前锁住了刘默然。看着刘默然落寞的背影,陆丰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文若雪被叶楚带人救出。经过数日的折磨,她的容颜虽已憔悴,但坚韧的性格让她战胜了厄运。当她得知是湘云出卖她时,并没有过多的愤怒,她理解湘云的苦衷,选择了原谅。
刘默然因杀人罪被收监,等待他的将是死刑。而湘云在听闻刘默然的消息后,精神崩溃,变得疯疯癫癫,流浪街头,从此不知去向。而叶楚和文若雪的婚礼重新举办,规模比之前更加盛大,整个益州城都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