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算计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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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看铺子,桑柔别的地方不考虑,只去老门东。
这里商贾云集,三教九流,各种混居,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商铺,还有颇具规模,琳琅满目的集市,白天黑夜连轴转的热闹,熙熙攘攘最不缺的就是人气。
桑柔一身靛蓝袍服,面上涂了层粉,肤色稍显暗了那么一点,但搁人堆里,依然是个唇红齿白,秀气非常的美少年。
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酒肆二楼靠窗的雅间,许缙倚在窗边,一手提着酒壶,仰头饮上两口,眼眸一转,尽是肆意之色。
瞥到糕点铺前排队等着的秀美少年,许缙目光顿住,停在少年身上许久,待到门开了,陈舸走进来,他头也不回,叫人赶紧过来,指着楼下异常打眼的少年。
“你说我把这小子弄回去,给六妹妹当上门女婿,她定然会欢喜吧。”
陈舸听得心头直抽气,把那过于秀美显得弱不禁风的单薄少年看了又看,越看越不对。
“公子,您还是别想了,我怕您弄回去,六小姐会哭的。”
许缙不懂:“为何要哭?她不就喜欢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空有一张漂亮面皮的白斩鸡,我挑了一个这么白的,她该感谢我。”
陈舸不置可否,沉默半晌,才道:“公子,别的不怕,就怕弄巧成拙,好心办了坏事。”
“何故?”许缙来了兴致,挑眉望着面上神色一言难尽的随扈,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舸指着楼下的少年,颇为无奈道:“若是真男儿,弱就弱了,好在物件齐全,可要是本就缺的,易钗而弁,图个乐子,那就没得意思了。”
听到这里,许缙还有什么不懂。
唇红齿白的少年,原来是女郎。
许缙却并不是个轻易就被说服的性子,他的目光随着在街市上闲晃的少年游走,眸底的审视意味越发浓厚,将那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尤其腰腹那里,再看走路的姿态,吃东西的样子。
陈舸不说还好,一挑破,他再看少年,倒确实越看越像女子。
许缙微扬了唇:“可惜了,六妹没这个福气了。”
一点兴致消散殆尽,许缙转过身,背对着窗,面朝房间,把空掉的酒壶扔给陈舸,示意他续上,再无半点探看外头的闲趣。
见主子对去桑家拜访的事儿半点不上心,陈舸不由得有点急了:“公子,现在不是您操心六小姐婚事的时候,如今最紧要的是您自己的亲事,邓家搭上了靖王,建立了新朝廷,野心昭昭,无人不知,再任由他们做大了,以后江北谁还记得许家,恐怕所有人都要唯邓家马首是瞻了。”
袁祚的批言从未错过,他说桑家女命贵,那就不会有误。
他们都已经来到这里,算是占了先机,就不该空手而归,白白让大好机会溜走。
自己这个侍从,样样都好,唯独一点,太啰嗦。
许缙自己想是一回事,被别人念着推着又是另一回事,他长袖一摆,手往窗外一点,少年早已不见了影踪。
“要我娶也不是不行,若是方才那个你说的假男人,兴许还能入我的眼。”
闻言,陈舸一愣,心头一阵发苦,愈发无奈道:“公子,主公说您在外面忘性大,要我时不时提醒您,省得您在外头玩忘了形,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正事了。”
“好了,就你话多,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还急什么,待我多观察几日,将这金陵摸熟了,再作打算。”
许缙漫不经心的语调,浑不在意,惹得陈舸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却也再说不得什么。
桑柔游出了兴致,到一家摊贩前买了两份梅花糕,递给桑有为一份,却被他推了。
“留着给你母亲带回去,多买几份。”男人大多不爱这种黏腻的玩意。
话落,桑有为又道:“等回去了,你母亲问起来,你就只说看铺子,为何出去这么久,是因为总也看不中特别满意的。”
桑有为最怕的就是媳妇念叨,父女俩出门前,董氏就反复念,不可在外逗留太久,选中了铺子,交给家里掌柜或者管事去谈,父女俩少在外面晃荡。
外头热闹是热闹,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谁知道有没有包藏祸心的歹徒浑水摸鱼。
桑家在这城里可是独一份的存在,里里外外的都要防。
前头不就有哪个州的官员在自己家门口被歹人刺杀了。
皇帝都在别国扣着回不来,死几个官员,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被桑有为催着,桑柔仍是不紧不慢地吃完梅花糕,走在大街上,闲庭信步般随手一指,对着一家门口排满了人的油饼铺子道:“父亲,这家铺子如何?人气够旺吧。”
桑有为不用看就觉没戏,这条街的铺子几乎都是稳赚不赔的,尤其这种开了几十年,口碑已经打出来的老字号,扣掉店面费税费人工各种开销还能赚不少,更不可能轻易转让铺子。
桑有为拉着女儿往外走:“你是看到好的就要,也不管要不要得到,这里没合适的了,我们去隔壁街看看。”
换条街兴许还有戏。
再说,药铺这种特殊营生,未必就要开在闹市,人生起病来,只要不舒服了,不管开在哪,总能找上门来买药。
桑柔却有自己的主意:“父亲未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可以。”
“还用试,”桑有为嘴巴一吹,两边胡子翘起了一半,“这里起码一半商铺都由你的老父亲我作过保,最长的也有十年了,还完的,还欠着的,没一个找我说要卖或转的,你父亲我盯了十年,就等着捡几个漏子,可你看看,我捡成了没?莫说肉了,就连半点油子也没捞着一丁点。”
桑柔还是头一回听到父亲说这些,不由惊讶道:“父亲您担了这么多店,就不怕他们还不上,垮了或者跑了,债务全都摊您身上,还是说,您留了后招?所以,您才看好他们,愿意给他们作担保。”
听到这话,桑有为看着女儿的宠溺眼神里,又透着一点我女儿就是这么聪明别家没得比的得意。
“你要学做生意,这种事儿就绕不开,我们给人做担保,当然也不是白担的,这费用,我可一分钱都不能少收,还得白纸黑字,请个官差作见证,是亏是赚,后果自负,我不多拿一个子,真亏了,也轮不到我来垫。再说了,能在这里做生意的,哪个是赤手空拳,一穷二白的,家里总有房子铺子田地或者别的吧,再不济,还有人,要我帮还钱也不是不可以,人到我家里来,用工钱抵债,什么时候债清了什么时候就能走,一辈子清不了,那就在我这里干到死。”
还别说,到桑家来干活的,真有不少这样的,欠了桑家的钱还不了,只能把自己卖了,或者卖儿卖女,用来抵债。
桑柔也有她的顾虑:“府里的人已经够多了,昨儿个母亲都还在说,院子里杵了一堆人,都在那傻站着的,真正需要干活的也就那几个,平白养不少闲人出来,人家也未必感激仁厚的东家。”
桑有为倒是不担心:“你不是要开药铺,这一旦开起来了,用人的地方还真不少,总有他们干活的去处,闲不了的。”
桑有为做生意的头脑,桑柔是极为佩服的,她不似董氏那么担心,更记挂的唯有她的药铺开在哪里。
“闹市就这么大,店铺就这么些,人人都来惦记,抢得过来吗,一个个的都来问,把店铺价哄抬得更高,你得卖多少的药才能回本。”
桑有为也就在做生意上能教教女儿了,不厌其烦地给女儿指点迷津:“你有没有想过,这人啊,天天都要吃饭,天天都要喝水,所以这里的小吃还有糖水铺子,薄利多销,才有钱赚,可生病的呢,十个里面能有几个,难道我们还能把药当饭吃当水喝不成?这药又不是做好了就能卖掉,往往一屉的药材,卖数月都未必卖得完,店铺经营成本高了,资金转不开,后续难以维持,地段再好,也是白搭。”
“再说,你开药铺,就不只能是卖药,你还得会看病,自己不会就请郎中,这郎中还得靠谱,不然诊错了病开错了药,把人吃废了甚至闹出人命,惹上官司不说,赚的一点钱赔得个底朝天,自己的名声也彻底坏了,百害无一利。”
听到父亲这番话,桑柔才知父亲不是哄她玩,而是确实有做过不少功课,反倒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开药铺,却还不如父亲懂得多。
她开药铺的初衷也跟父亲不一样,只想着有资本和晋擎谈条件,却忽略了这起步阶段,又该怎么走。
毕竟,离晋擎大举兴兵,逐鹿四方,尚有一段时间,前头如何维系药铺的经营,也是一门学问。
女儿还算虚心,一句句地听进去了,桑有为讲得也更起劲,过于投入,脱口就道:“说到这,你还得跟晋世子学学,他看得都比你透彻。”
话出了口,再想收回,是不可能的了。
“父亲,您又和晋世子私下联系了?不是说明白了---”
“明白,为父明白,知道你不嫁,可在商言商,我总不可能看着有大单子进来,有钱赚却不赚。”
桑柔却一心要问个清楚:“您和晋世子又谈了什么?您不说,我就问母亲去。”
“唉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小时候都不告状,大了还玩赖了。”桑有为就怕董氏念他,一念他脑门就疼。
桑柔半句不让:“父亲不玩赖,我也不玩。”
“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毕竟那事儿要瞒住了,少不了还得世子配合,他只要真正不在意,府里也没人敢拿这事做文章,你看你三婶四婶她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了,这回还算识趣,没有在外头乱说,你以为光靠你祖母几句耳提面命就行了,她们又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讲的话多了,桑有为口干舌燥的,把女儿带去茶肆,包了个偏角隐蔽的房间,边吃茶边同女儿说道。
楼下大厅,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传上来,混着桑有为格外铿锵的语调,听到桑柔耳中,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父亲,您就不要卖关子了,女儿只想知道,您和世子又达成什么协议了?”
事关晋擎,桑柔不想插手,又不能不管。
晋擎这人从来就不简单,哪怕走了,也叫人放不下心,故意埋个钩子,等人上钩。
可不上钩,她又做不到。
“男人之间,还能谈什么,无非生意上的一些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操心的了,你先把这药铺顾好,以后的事,为父再慢慢教给你。”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桑有为打定了主意,不愿意多说,桑柔也没辙,只能以后逮到机会再慢慢套话了。
实在不行,还有母亲,她就不信,父亲在母亲那里还能藏得住话。
赶在日落前,父女俩终于回了家。
董氏早就候在了堂屋,一家三口吃了个便饭,董氏就带着女儿到后院,关起门来问她出去都做什么了,一玩就是大半天。
桑柔睁眼说瞎话:“我可没玩,就是去干正事的。”
董氏嘁了一声:“好一个正事,那你正事干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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