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 (第2/2页)
回望祁浚这一生,他虽是个暴君,但年少时也曾放荡不羁,一腔热血打天下,阴谋诡计掌朝堂,他也曾金戈铁马,戎马一生,收疆土,平难民。最后得到祁涔认可,得到民心所向,得到朝臣信服。
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权力,为了心中的欲望,他不甘平凡,也想谋得高位,所以,便成就了他的心狠手辣。
祁浚的前半生为名利而追逐,后半生为天下而操劳。现在老了,他却越来越怕死,活的也越来越荒唐。
宫中出现了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现象,他也不管不问。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许是他老了,才懂得了惜命与享受。
祁浚年轻时,于百姓而言,褒贬不一,是明君也是暴君,老了,却变作昏君,与子女而言,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于天下而言,他是个失败的君主!
那一日他本想对祁宣楠说点什么时,但重病的身体让他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能睁着一双好像要溢出泪水又昏暗的眼,隔着一层床帘,无助的看着祁宣楠。
最后静静的看了一会后,他伸出一只手,心有无奈的摆了摆手,明圭益和祁宣楠恭敬退下。
祁浚累了,累在了年轻时为国为民的操劳上,累在了时间残酷无情夺走他的青春上,累在了子女勾心斗角上。
他这一生,也曾为国为民操劳过,也曾享过荣华富贵,也曾跌落泥地被人践踏,老后也醉倒过温柔乡中,世间的苦他吃过,世间的甜他尝过,此生圆满,还有何求?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他也看透了,人活一世,最终还是要消逝,是非对错,成败得失,都是短暂而不长久。
也正因祁浚有这个想法,祁宣楠才能顺利坐上了摄政王之位。
孤启二年,祁宣楠便得偿所愿的娶了檀凝棠为妻,那一日,摄政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祁宣楠身穿吉服,骑着高头骏马,他摆下十里红妆,用丰厚的彩礼,明媒正娶,将檀凝棠风风光光迎进了摄政王府。
那一日,孤国百姓都在街头围观祝福,祁宣楠面若傅粉,身长玉立,朗眉星目,唇若涂朱,一身高贵清冷的气质引得街边多少少女为之动心?
只可惜深情的祁宣楠只对檀凝棠一人倾心。两人成婚后,祁宣楠便很少出面去管孤国的朝政,他大多时间都喜欢待在摄政王府里,品茶垂钓,又或带着檀凝棠两人出去四处云游。
祁宣楠虽不管朝政,但却是祁言昱眼中的刺,毕竟他手中还有一半龙身,掌握着五十万大军。
而今日他出席为祁言昱主持婚礼,是因为群臣谏言,说长兄如父,虽然是表兄,但他比祁言琛的年纪要大一些,又身兼摄政王一职,理当为祁言昱举行婚礼。
宫人搬来了一把黄金打造的椅子,祁宣楠坐上去后,在场众人皆下跪道:“摄政王千岁万福!”
祁宣楠抬手,“众卿平身!”
众人都站起身来。
最高处一个宫人高声喊道:“恭迎圣上!”
语毕,皇宫从东南西北四角各推来一套小型编钟,编钟响起时,祁言昱也走了出来,他随着宫人的指引上了台阶中间的平台。
祁言昱一身红衣吉服,吉服绣的精致细腻,一针一线都用金丝绣制,腰间的红色腰带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那腰带上的龙凤被绣的惟妙惟肖,似真的一般。但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并不在乎这场婚礼的样子。
柳雯歆被宫人搀扶着,下了辇轿。只因裙摆太长,所以柳雯歆每走一步,她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在殿前失仪。
柳雯歆来到平台后,宫人高声喊着:
“天地证婚,百官作媒!寒国永昌郡主与孤国天子在今日拜堂成亲。新人就位,准备拜堂!一拜天地!拜天拜地拜百姓,福泽共撒黎明苍生,愿寒国百姓与我孤国百姓能福泽绵长,永享太平。”
柳雯歆和祁言昱转身,躬身行礼朝文武百官拜去。这一拜不仅是天地,更是一个郡主为百姓做出的贡献,愿能用郡主的幸福来换两个国家的永世安好。
拜过天地后,宫人又喊道:“二拜高堂!”
祁言昱和柳雯歆转身,面朝祁宣楠,两人行了一礼。
行礼后,两边的奴婢端着茶盏走到柳雯歆面前,茶盏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宫人喊道:“敬茶!”
语毕,婢子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柳雯歆。柳雯歆将茶杯拿在手中,恭恭敬敬弯腰,“请摄政王喝茶!”
宫人将柳雯歆的茶水端到祁宣楠面前,祁宣楠抬手,端起茶杯,面上平静如水,“天成佳耦是知音,共苦同甘不变心,花烛洞房亲结吻,春宵一刻胜千金。本王祝你和圣上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祁宣楠的话字字诛心,面对一个不认识不喜欢的人,柳雯歆只想逃离,哪还有心情想和他洞房花烛,白头偕老。
但祁言昱却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喜欢柳雯歆,此来与她成亲,也不过是来走个过场。
祁宣楠语毕,将茶抿了一口后,宫人将茶杯接过退下。
宫人续道:“夫妻对拜!”
柳雯歆心里虽是一千万个不愿,可都已经嫁过来了。她一个柔弱女子,逃也逃不掉,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她咬着牙忍着满心不甘与祁言昱对拜后,宫人喊道:“礼成!”
两人完婚后,宫人将柳雯歆一路护送,坐上了撵轿,将她抬回洞房。
今日的婚礼盛大隆重,柳雯歆随着宫人的指引,一步步踏上那条表面是和亲,实则蜿蜒坎坷的路。
正当孤国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沉浸在这场婚礼的喜悦中时,偏殿里,一间房内,陈楚端坐在蒲团上,祁言瑾与他对坐。
此刻的陈楚收起了那一脸魅惑君王的放荡模样,他此刻面上平静如水,衣衫整洁,有几分像光风霁月的端方君子。
陈楚冷冷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祁言瑾笑的一脸猥琐,“我说我想你了,可信?”
祁言瑾虽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但也是个贪财好色的人,特别是看见陈楚这样的美人,他心里就觉痒痒。
所以在他每次见到陈楚时,都会出言去调戏他,但陈楚也不气不恼,他本就是个阉人,在宫中又被祁言昱当成玩物。他这副身子,早就烂透了。
陈楚一本正经道:“你要是没什么正事,就早点离开皇宫吧。毕竟宫内人多眼杂,要被圣上知道你我私会,我和你都得没命。”
祁言瑾笑的一脸不在意,“今日圣上和郡主大婚,众人都在前殿举行婚礼,没人会知道咱们在这。”
陈楚不想和祁言瑾废话,站起身便要离去。而躲在门外偷听的沈洛雪见陈楚往门口走来,她转身飞上屋檐,在屋檐上潜伏。
陈楚刚一开门,便见到守在门口望风的两名侍卫被人打晕。这两侍卫是祁言瑾带来的人,武功在七品左右。
能轻而易举打晕两名侍卫的还一路监控他的,除了祁言昱还能是谁?
陈楚心头一颤,多年的苦心经营不会要在今日毁于一旦吧?
当祁言瑾看着愣在原地的陈楚时,他走到他身侧,不知发生什么事的祁言瑾还关心道:“你怎么了?”
可走到他身侧时,祁言瑾被吓的当场心头一颤,冷汗直流。
坏了,不会被人发现了吧?
祁言瑾心跳如鼓,一下愣在原地。
陈楚轻阖眼,让自己一颗恐惧的心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睁眼保持镇定对陈楚道:“不能再等了,要快些发兵弑君。”
“现在?”祁言瑾一脸震惊,“陈楚,你知不知道现在发兵等同去死。”
陈楚终于绷不住了,他怒吼一声,“不发兵也是死。”陈楚气的胸口起伏,他缓了缓情绪,“我们经营了多年,本想等再过几年,熬死了明圭益,斗倒了那几位,然后再动手,但现在,事情暴露,我们没机会再等了,若祁言昱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陈楚口中的那几位,是指祁言琛,祁宣楠,温庭深,容铮和容苍熙。
这五个难啃的骨头,不仅仅是祁言昱想除掉的对象,更是陈楚和祁言瑾想除掉的人。
只要除掉了这五位,其他的人就不足为惧。毕竟百官的升降和任免权都握在陈楚手中。
陈楚轻叹一口气,将大门一关,他平静说道:“过些时日就是冬猎了,圣上会带着百官前去狩猎。你带着我那三十万禁军埋伏在狩猎场周围,再带几个武功九品或宗师的高手在猎场里面设伏,我想个法子让祁言昱独行,等他到了无人的地方,就杀了他。”
陈楚此刻被吓怕了,他小心翼翼蛰伏了多年,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什么都豁出去了。若现在就因今日和祁言瑾私会被祁言昱起疑,然后在暗中杀他,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算什么?
算笑话吗?
祁言瑾此刻却是无比清醒,他认同陈楚的做法却又在心里暗讽他是个蠢货。
祁言昱为嫡,祁言琛为长,立嫡立长都轮不到祁言瑾。就算此次政变成功杀死了祁言昱,那也会是祁言琛登基为帝。
祁言琛可没有祁言昱好糊弄,他若荣登大宝,陈楚还能有活路吗?
但是若自己先派人暗杀祁言昱,买通杀手让他们承认自己是陈楚的人,若刺杀成功,祁言昱身死,他就主动谏言让祁言琛登上皇位。
到时可是从龙之功,祁言琛定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若祁言昱没死,杀手供出的是陈楚,这样自己也可以和陈楚撇清关系,保下一命。
祁言瑾心里有了主意后,他微微点头,“行,与其做惊弓之鸟,每日活的提心吊胆,不如大胆一回,冬猎时动手。”
陈楚微微点头,“都说富贵险中求,若这一次能成功,咱们不仅命可以保住了,日后也可荣华加身,不必再看他人脸色。”
陈楚和祁言瑾商量完毕后,便各自散去。而在屋檐上偷听的沈洛雪也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