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亲选朋友 (第2/2页)

男孩面无表情地挣扎了一下，没想到那水草顺从的松开禁锢他的力道，他熟练地游到岸边，四肢着地，顺着石头材质的斜河堤爬了上来。

他的黑皮肤记录着了这个刚过去的夏天应该没少往河里来野游，对于小女孩“飘在空中”这一状态他也没有做出在意或者好奇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就去岸边寻找应该存在的大鱼，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到，但是小女孩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所有东西。

白天上课偷偷地剪好的两张纸片叠现在正放在她睡衣的口袋里，女孩用从家里偷来的打火机一只手费力的点燃后随着青烟散去，岸边便出现了一堆叠放好的奇怪的校服。

从水里出来的男孩起初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水杉林里来回翻找，他的黑皮肤在月光照耀下反着淡青色的光，就当他转身看到那堆衣服之后才停下了慌张翻找的手脚，等他穿上这套奇怪的“校服”之后，又楞楞地盯着水面看起来仿佛是想再下去钻猛子。

还没来得及拽住他的小姑娘也在此时发现原本被甩在身后的那缕散发着食物香味的青烟已经顺着河面蔓延到了这里。

青烟好像发现了男孩的踪迹，它迅速地往岸边蔓延着越来越浓，几秒之间便铺天盖地像一头找到了猎物的猛兽，它轻松地吞没了两岸的水杉林，覆盖了整个河道，甚至遮盖了部分月亮，月光艰难地穿透这片烟雾，朦胧地照在河边的大坝上，白色的月光透过青烟好像一只只发出惨白光芒的手电，照出青烟之中原本不存在的许多影子来。

这影子中有老者驼腰踏背的踉跄行走，哭嚎着叫一个名字，又有些人举着一个高高的木杆碳化的木杆，木杆上绑着很多白色散碎的纸片，有的人打着火把，火把幽蓝色的火光里下雪一样往外飘出惨白的纸钱、元宝，人群影子后面跟着有些笨拙的猪、牛、马，它们四肢僵硬却肥硕异常，在微风的夜里轻轻地弹跳前行，长长的队伍末尾还有几个像吹了气鼓起来的方脸的大汉，他们“行走”之间竟然也像那些牲畜一样，足尖仅仅轻轻点了一下地面便被弹得微微离开地面轻轻飘起来，像是并没有什么重量。

其中四五个“大汉”各自用一只手共同举起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别墅”，这个别墅层层叠叠，粗粗数去竟有数十层之多，密密麻麻排列的窗口还亮着灯，很多孩子嬉笑的声音由此发出，浓烈的食物香气、温暖的气息也一齐扑面而来。

一个画着巨大圆形腮红扎两个马尾穿花棉袄的胖丫头歪歪地坐在一台复杂的花轿中，四个看不见脸的汉子们单手抬着轿子，故意夸张地来回颠簸，他们一走三颠，颠的“她”笑得乐开了花，离得近了还能看见“她”怀里还抱着一台当年十分昂贵的彩电、大哥大、汽车等物。

红发小姑娘并不畏惧这踏河而来的诡异队伍，她看向旁边的男孩，果然那男孩也被向浓烟里踉跄行走的东西所吸引。

“你喜欢这些吗？你爸爸妈妈可没少花钱啊，找得人手艺也很不错呢。”

男孩炖了一下，似乎很难处理这里面的意思，眼看着这烟快到跟前了，他才木然地摇了摇头。

看他这样反应小姑娘便放了心。她上前拽住男孩的衣角，用新长出来的头发随便打了个结捆住两人的衣摆，就在浓烟覆盖过来要马上吞噬两个小朋友之前，红发女孩轻轻拍了拍手里的气球。

“妹妹，走吧。”

手中胶质感十足泛着月光的红色气球中有地方微微鼓起来，明显的手脚蜷缩的形状，整个气球好像一个笨重的孕肚，这孕肚乘着风带着红发女孩，女孩发尾坠着那个还在滴水的男孩，一行“人”须臾之间便轻松地往天空飘去。

刚刚飘上了半空，脚下的浓烟也顺着高大笔直的水杉树攀附了上来，它们像一尾巨蟒不急不缓地跟着女孩飘过了河，又蔓延到了河边的棚户区。

似乎受制于和那边开始熄灭的火堆，都没多久追赶他们的烟雾行动开始越来越缓慢，焦香的食物香味也渐渐散去，有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甘心的纠缠而上，眼看着滴水的男孩目光转了方向，红发女孩不客气地喝止。

“不要留恋！”

声音突然有了实体，不容拒绝地把纠缠而来的哭喊击散。

看着身后的男孩红发女孩放下心，她有些羡慕道。

“竟然烧了牛和马，那个很贵的，还有那个大楼，为什么要给你烧大楼？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有钱吧，我们镇上有那么有钱的人家吗，还有那个胖丫头，看来他们还指望你在‘下面’结婚呢，但是现在谁还喜欢这么胖的啊，连我奶奶都知道女孩子要减肥呢……”

絮絮叨叨地对被拴住的小男孩说着，小女孩根本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她回头满意地看着今晚的战利品。这个男孩现在像个泡久了的臭袜子一样黏答答的还在流水且对她的调侃也没有反应，一阵风吹来甚至还头脚颠倒地打着旋儿飘了一会。

“哈哈哈哈，你这个傻样，哈哈哈哈真想等你好了让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多有意思。”

远远地回头看去，河边水杉林里的那堆火也黯淡了，在冷冷的月色照耀里这一小团温暖即将熄灭，食物的香气也不情愿地渐渐消散，它们似乎知道今晚注定要空手而归。

无人的街道上方，红发小女孩已经完全没有了李蕊蕊的影子，她是来自宇宙更深处一片螺旋状星云中的外星生物，他们的生物形态与人类完全不相关，与人类以往臆想的、编造的各种生物也都没有多大关系，他们整个族群共同寄生在那片螺旋状星云的各个恒星之间，非要用人类的社会体系理解的话，他们不存在形状区分，互相之间却又继承了大部分相同的信息遗传，他们很难死亡，但是死亡之后却又能衍生出最少两倍的新的信息继承者，对人类来说他们的生命长度基本等于永久，他们利用生物磁场的方式在宇宙之中随机地寻找有生命迹象的星球，而来到地球的这一行五名生物都遗传自同一个陨灭生物，因此他们五人勉强可以算是兄妹的关系。

与人类不同的是，他们的记忆传承不灭不休，会永远代代积累，在兄妹之间也存在大部分的信息共享，这使得他们原本就独特的生物系统能凭借用消失的记忆呈现出几何级别的增长，不同的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不是资源也不是能量。

当地一个哥哥发现了有生命迹象的地球之后，他们兄妹几人也利用磁场旅行的方式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地球，而这个红发的小姑娘就是他们之中最晚到来的，哥哥们把故乡用地球语言命名为梵贝，因为用地球生物接触得到的光谱来看他们的星云就和地球上的某种贝壳生物有着同样的形状，而他们每个人也利用生物磁场的方式占据不同生物的躯壳，在经历身份物种的转换后选择最喜爱的名字作为他们自己的地球名，而这个小女孩虽然顶着李蕊蕊的躯壳，但是她早就有了自己的地球名，叫做樱柠。

……

临近午夜的时候气球带着两个磁场飘过了白天最繁华的街道，镇中心的街道上有一个新开业的“清河国际大酒店”这也只是名字叫做国际大酒店，那年代名字只想想得到都是可以不负责的取得。

五六层的小楼外墙贴了90年代最时兴的彩色马赛克，因为靠近海边，大量的贝壳就像是不要钱的石头一样，被加工融入到装饰面中，这让月光里每一小块马赛克都反射出激光光一般绚丽的彩色亮光。

耀耀五色之光，粼粼清丽月华，在这种万物消息的夜里，只有这些反光的东西敢于变幻色彩。

飘过顶层的窗户旁，楼体侧面有一处因为施工缺陷露出了的丑陋的水泥侧面，雨水的侵袭让着侧面有些沙化，红发的小女孩在这里将几块亮闪闪的马赛抠下来。因为加工这些马赛克的时候加足了贝壳的粉末这使得每块马赛克反射的光很有些镭射光的质感。

看着手里的三块马赛克都各自反射着月光的不同色谱，小女孩微笑着偏了偏头。

“真好看啊，现在的人怎么那么能？”

她看看头发梢上系着的小男孩，反手又抠下来一块淡淡的白色绿色相间的方形马赛。

“嘿嘿，我忘记给你剪一个口袋了，可是这个好漂亮的，要不你自己拿着吧？”

把自己的小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隔着小睡衣的布料樱柠捏着男孩的手让他紧紧地握住了这块小小的马赛克。

满意地看着对方听话的样子她笑嘻嘻地继续往目的地飘去。

这个普通的小镇上虽然不算繁华，但是已经有了第一家大超市，好几层楼的百货公司，很大的服装店，以及学生们最喜欢的书店，即便是经济意识还没有那么高的当时，镇中心的街道也已经开始有了寸土寸金的趋向，但是在绕过这个并不高的酒店之后，眼前竟然突然开阔起来，一大片绿泱泱的稻田就这么明晃晃地种在镇中心错综复杂的街道之中，这片还翠绿没有完全成熟的稻田被一圈尖尖的欧式铁栏杆围起来，勉强跟旁边的街道做了个区分，从半空中往下看去，足足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在这一片密密麻麻的稻田外圈，还种植了一圈柔软的藤状植物，它们在这夜里静静地开着并不算茂密的黄白色小花。

这种花香气太过于浓烈，每次来樱柠都会避开它们，这也是主人家种植这个花在围墙下想要的效果，这些小小的花朵夜晚香味达到最浓，并且有微量的毒素，周边的大人孩子即使想进来摘些农作物或者孩子们冬日里眼馋这片草场想进来玩耍的话也不敢轻易冒着中毒的危险翻过栏杆。白日里老人们传说这片田里还种着很多他们这些老农民也都不认识的东西，看起来奇奇怪怪颜色妖异，不应该去触碰的样子，而且识字的都能看到这围栏的南面大门口上挂着好大一个铜色的牌匾，上面写着“国家重点农作物实验基地东沿海分区”人家都写上“国家”两个字做前缀了，那么里面的东西就算在奇怪也就不是小老百姓们敢轻易动的。

因为不喜欢那些植物的香气，女孩便顺着大门中间的主路飘了进去，他们在一个沾满了泥巴被稻田掩盖住的窨井盖上方停了下来，原本一只手拽着气球的樱柠现在费劲地把红气球按在怀里稳稳地抱好，做好准备后，她像准备潜水的人一样深吸了一口气，鼓着腮帮子一个猛子扎到黝黑的土地中。

穿过脏脏的窨井盖，略过长长的下水道，经过某些腐烂的木头，路过一些远处的废弃建筑，在厚厚的白色淤泥阻隔之后他们一路向下直到看到一盏昏黄的烛光。

头发梢上绑着的男孩因为几乎不存在的阻力又开始打转转了，他应该庆幸自己没在清醒的时候经历这些，不然少不了要尖叫费几嗓子。

两人最终像一枚被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地穿透了一层像纸板一样的土层后，两人稳稳地缓冲降落在一个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