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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东风无力 落英无意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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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淳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醉月阁,他姐姐此时刚将水仙打发走,看到他这副模样,便知事情未办妥。正想向他发难,怎料却被他抱先一步质问道:“姐,我不是说了,让你一定要留住姐夫,戍时之前万不可去雪梅轩,可他怎么酉时就出现在那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还平白无故惹他怀疑。”“傲山他今日一整日都在外头,我怎知他一回来,便心急如焚跑去雪梅轩了呢”,林微月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了,你不是也比约定时间去得早了么,还特意打发水仙来我这,真搞不懂你那般猴急作甚。”“可恶!他居然敢威胁我,难道以为我林淳风是被吓大的么!”林淳风边忿忿地说道,边发狠似地一记重拳砸在墙上。他怒发冲冠的模样让他姐姐心中充满了不安:“傲山威胁你什么了?他可有对我也起疑心呀?”“你肚子里如今怀的可是一张护身符,他敢拿你怎样,真是胆小如鼠!当初要不是我劝你放手一博,估计你还在咱乡下窝着呢!”他的口无遮拦不禁让林微月有些恼羞成怒:“甭把自己吹嘘得那么厉害,之前不是说等你将她迷奸之后,再让我算准时机带傲山过去捉奸在床,然后你就一口咬定是她水性杨花先勾搭的你,你不过是一时把持不住而已。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结果怎样了呢?”“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既然软的不行,便只好来硬的了。”“你又想整啥幺蛾子?”“没什么,你不用管。”林淳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剩下他姐姐立在原地唉声叹气。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进入盛夏时节,天气日渐炎热,却无法阻挡好友相聚的步伐。除了每月逢六的日子,倾雪和浮羽会去寒江楼与孤隐品茗论道,弹琴作画,畅谈一番之外,其余光景,她俩不是我来造访你,便是你来拜会我,每日必在一处共进晚膳。之后或去往绿竹林,聆听竹林微风;或信步来至暗香林,感受绿意葱茏。二人的相处总是那般心照不宣,早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知晓对方的念头,无需过多的言语。这日黄昏的竹里馆内,倾雪一见到浮羽,便俏皮地笑说道:“我有一礼相赠,你猜猜是什么?”浮羽往她手上看了看,并未瞧见任何物件,便随口猜道:“是扇子么?”“什么海棠扇,梅花扇我之前都已赠予过了,早就无甚新颖之处啦。”“嗯……那应该就是字画了吧?”倾雪听了忙摆摆手,不无谦逊地说道:“说笑说笑,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嘛?”“难道是”,浮羽转念一想说道,“你亲手所作的诗么?”倾雪点了点头感叹道:“果不其然,知我者莫若浮羽也。”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绿梅小笺,展开看时只见上面写道:“无心效访伯牙子期,一曲有误偶尔相顾;高山流水觅得知音,雪轩竹馆朝夕相伴。高谈阔论获益良多,志同道合意趣相投;未曾结义心已拜契,既有金兰何需萧郎。”浮羽轻声读罢之后,已是心有触动,眼角泛着皎皎泪光,却又不胜欣喜地笑说道:“原来你同我一般无二,重视这份姐妹情的程度,超越了其他俗世之情。”“因为有你,时光才不再冗长,日子才不再难熬,只要有你与我同甘共苦,即便少了那郎情妾意与夫唱妇随,亦是无妨。”倾雪恳切地缓缓说道。浮羽听了不禁热切地拉着她的双手唤道:“好妹妹。”“我的好姐姐。”倾雪亦亲热地唤道。两人只觉心中流淌着一股热流,让人感动非常,情难自已。

这日午后的寒江楼内,倾雪与浮羽正在观赏孤隐作画,只见行云流水般的画卷之上,画着一处杳无人烟的孤山野岛,幽静而深远,飘渺又空幻,孤山的上方飘浮着几朵彩云,那淡淡的烟霞紫,清雅的蓝,素洁的白映衬得景致更为悠游自在。“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散作五般色,凝为一段愁。”浮羽看了不禁有感而发。一旁的倾雪接着和道:“影虽沉涧底,形在天际游。风动必飞去,不应长此留。”孤隐听罢抬头笑说道:“想不到这幅画还未画完,你俩已经为它题好诗了呢。”浮羽轻声说道:“我俩不过就是在拿前人的诗作瞎卖弄而已,怎比你全凭自己辛苦创作,叫人望尘莫及呢。”“可不是嘛”,倾雪细细端详着画卷柔声问道,“我有些不解,此画已经如此精妙,还有何处未曾画完?”孤隐浅笑着问浮羽:“你觉着呢?”“我猜”,浮羽低头看着画,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少了一帆轻舟和些许飞雪吧。”孤隐不由自主点头感叹道:“万两黄金容易得,人间知己最难寻。此生我何其有幸,得遇您二位知己。”听到此处,倾雪不禁又想起千帆来,她轻叹了一口气,心绪凄迷地缓缓说道:“曾经的心有灵犀,已变成心碎无痕;过往的双飞知己,不觉间形同陌路。除了回忆,竟是一无所有;何来永恒,生命太过无常。”

此言一出,不禁让孤隐和浮羽都陷入了沉思,好半日才缓过神来,浮羽轻轻搂过她的肩,默默给予安慰。倾雪摇了摇头,歉然地说道:“我不该说此颓丧之语,扫了你们的兴致。”“知交之间,何需抱歉。”孤隐坦然地说道。言谈间,孤隐的画作也已完成,添上了轻舟和飞雪的小岛更觉灵动超逸,浑然天成。“真想隐居在此,做个山中高士,只是该给它想个名号才好。”倾雪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询他二人的看法。“不如就叫‘云雪孤帆’可好?”孤隐和浮羽异口同声地说道。接着两人不禁又相视而笑,孤隐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早已心动神驰,顿时呆若木鸡,浮羽见状不禁羞涩地低下头去。一旁的倾雪则忍不住打趣孤隐:“怎么,你日日对着浮羽的画像还觉看不够么?”“我的画像?”浮羽有些迷惑。孤隐急忙慌乱地掩饰道:“并无画像,未害相思……”越是描补越让人觉得啼笑皆非。倾雪见他这般窘迫,忙识趣地说道:“说了这半日话,倒是有些渴了,我去找些水果来吧。”“我随你去。”浮羽边说边跟在她身侧,倾雪忙微笑着制止她:“你要吃什么,我去拿便是,又何必这般劳师动众的呢。”说罢便对孤隐眨了眨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浮羽还想同她出去,却被孤隐轻轻拉住,带她来到书桌前,从书柜里拿出一幅画卷放在桌上慢慢展开,浮羽见到画中之人与自己如此神似,不禁心中动容,泪眼朦胧,沉吟着说道:“或许我不配得到你的眷顾与青睐。”

“你是指你如今的身份么,我从不介意,因为我知一切并非你所愿,你心里从来没有他的位置。”孤隐急切地说道。“心里有或是没有,并无本质区别,关键在于要是他不肯放手,那么我和倾雪,此生都只能困在这个牢笼不得脱身。”浮羽黯然神伤地说道。“浮羽,只需你的首肯,我便去求父亲,求他成全你我”,孤隐紧握着她的手,眼含热泪地说道,“只要余生有你相伴,无论要我放弃什么,我都绝不皱下眉头。”听到此处,浮羽禁不住泪水涟涟,悲喜交加,喜的是孤隐竟有如此大的决心,悲的是自己却只能辜负他的一片真情。她将手从孤隐温润如玉的双手中抽回,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不想有损你的清誉,令你遭人垢病,饱受非议,更不想……”孤隐打断她坚定地说道:“我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便足矣,旁人的异样眼光和闲言碎语,并不会惊扰我分毫!”“就算傲山真的迫于父亲的威严,答应给我自由之身”,浮羽清醒地说道,“但是以他的秉性,必然会迁怒于倾雪,让她受尽磋磨度日如年,此等后果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你又岂能真的忍心!”

“倾雪的安危,自会有二哥全力相护。”“是么”,浮羽不禁质疑道,“今时今日的他还会护着倾雪,顾惜倾雪么?”“以我对二哥的了解,我敢打赌他绝对会!”孤隐恳切地说道。“赌?你是在拿倾雪的否泰,拿她余生的悲欢,来赌属于你我的来日方长,终成眷属么?这般残忍的事,我自问做不到!”“如此说来,你我二人便只能咫尺天涯,日日饱受相思之苦么?”孤隐看着她,无奈又不甘地问道。“总之,要我独善其身,弃倾雪于不顾就绝无可能!”浮羽不假思索地说道。因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孤隐的款款深情,她便想尽快离去。怎料刚一转身,便看到手端果品的倾雪,正含泪站在自己身后,一脸的动容与感慨。只见她将果品轻轻放下后,拉起浮羽的手,泪中带笑地说道:“其实,你不用替我担忧,傲山他未必像你说的那样不通情理,再怎么样都会顾念夫妻恩义,我也会护得自己周全,只要你与孤隐能够幸福就好。”闻听此言,一旁的孤隐心中满是愧疚与悲戚,仰着脸庞强忍眼中泪水。浮羽更是连连摇头,疼惜不已地说道:“你我既是心已拜契的金兰姐妹,又怎能不共同进退,相依为命呢?!”听到此处,倾雪忍不住伏在她的肩头失声痛哭。孤隐见状不禁悲愤地一拳砸在几案上,感同身受地说道:“那些个陈规陋俗着实是可恶至极,为何身为女子定要活得如此卑微,半点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简直荒谬绝伦……”

翌日晚间的竹里馆内,浮羽正对着孤隐赠予的那幅《云雪孤帆》暗自出神。凝望着那座幽静飘渺的孤山和绮丽多姿的彩云,她一时感触良多,不禁自言自语道:“与你徜徉天地,流连山水之间,乃是此生心之所想,梦之所盼。只可惜我终究无法成为沙鸥,只是一片渺小的羽叶,在你的心头轻轻掠过,悠悠荡荡如浮梦一场。我眼中的你,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孤山,那般隐世无争,淡泊名利,令人钦佩莫名,可望而不可及!”说着说着,心头酸涩的她早已是泪眼婆娑。“怪不得隔三岔五便往寒江楼跑呢,原来你早就对孤隐存了一段心事。”此时,傲山那恼羞成怒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浮羽珍重地将画卷收起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回头说道:“纵使大权在握的你,能够禁锢我的身体;但我心中所思所想,你却始终无法操控。”“如若我让你丧失尊严,健康,甚至生命,那么你心中的所思所想,又将于何处安放呢?”傲山略带威胁的话语并未让她深感不安,反而一脸淡然地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好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这是打算参破世情,不染浮沉了么?”“你若有一丝悲悯之心,便会成全我的超脱意。”“休要跟我顾左右而言它”,傲山直视着她咄咄逼人地高声问道,“我问你,究竟是几时开始与三弟有染的?”

“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又何来有染之说?”“哦~你并没有在极力袒护他么?”“是我在痴心妄想,与旁人一概无关,信与不信都随你。”见她这般神态自若,傲山倒也信了七八分,慢慢向她走了过来,一边搂住她的峰腰,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你愿意与为夫我好好温存一番的话,我便信你了。”浮羽不由自主将脸扭向一边,微皱着眉头说道:“抱歉,我今日……”“身子不爽嘛”,傲山将手松了开来,忍无可忍地大吼道,“云浮羽,我听够你的托词,受够你的清冷了!整日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你以为你谁啊?你不过就是你哥拿来讨好我的一件商品,比起贱婢也好不到哪去,告诉你,我要你躺就躺,站就站,生就生,死就死,你根本无从选择!”浮羽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说道:“你以为我会怕么?在我看来,要我费心取悦如此薄情寡义的你,才是比死更加可怕的事!”此言一出,傲山不禁气得脸色发青,用颤抖的手指着浮羽,怒不可遏地说道:“好!你给我等着,我定必要让你见识一番,什么才是比死更加可怕!”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浮羽则根本懒得理会,转过身在床榻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便若无其事地翻看起来……

余怒未消的傲山来至醉月阁,想向那位新宠寻求一丝慰藉,却一眼看到林淳风正独自坐在几案前,对着几碟小菜在那自斟自饮呢,嘴里还不时地哼上两句,却完全听不出哼的是啥曲调。他见傲山从外头走了进来,忙站起身恭敬地唤道:“姐夫,你是来找我姐的吧,她近日总觉困倦,这会已经睡下了呢。”“也难怪,她的肚子该有七个月了吧,正是最辛苦的时候。”傲山边说边在他身旁缓缓坐下。“有您这般心疼她,她又怎会觉得辛苦呢”,林淳风边替他倒酒,边觑着他的脸色问道,“姐夫,您头先是打哪儿来,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呢?”傲山看着他苦笑着说道:“还是像你这样无牵无挂,孤家寡人的好啊,女人多了也挺闹心。”“您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呢”,他啜了一口酒感慨地说道,“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男人,不想夜夜娇妻美妾陪伴在侧,纵情声色,享尽齐人之福啊。要是我也能得到一个‘雪美人’或者‘竹美人’就好了!”“还‘竹美人’呢,提起她我便一肚子的火。”傲山说罢,便仰着脖子猛灌下一大口酒。“可是她冲撞你了么?”

“原先也不知怎的,很是欣赏她的冷傲,如今只觉寡淡无味,每次想要与她温存一番,她却总是推托身子不适,半点不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真是……气煞我也!”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仿佛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能让人忘却忧愁,烦恼全消的解忧水。一旁的林淳风也不加劝阻,反倒是陪着喝了好些,接着便壮着酒胆混说道:“这不就成了那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啦!要不我时常说姐夫您心胸宽广呢,换做别的男人,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将她扫地出门,倒是便宜了她!我偏要留下她用来慢慢折磨和羞辱,叫她好好领教一番不敬夫君的下场!”傲山阴沉着脸说道。听到此处,林淳风立即火上浇油地说道:“正该如此!连我这个外人听了都替姐夫你抱屈不已,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我定当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傲山见他言辞恳切,不禁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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