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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曹琴默篇 驴与马(五) (第2/2页)

她看上去有些骄傲,为曹琴默介绍道:“这是跟随在我哥哥身边的大夫,虽不精通妇人生产之事,但是最可信不过!”

曹琴默看着面前这个鹤发的大夫,信任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侧福晋,有句话,老夫不知当不当讲。”

年世兰霸气地坐在正座上,威严地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请侧福晋听完老夫接下来的话,即刻准备一匹快马,送老夫离京。”

曹琴默紧张地抓紧被褥,年世兰也眉头皱起,听出了大夫话语中的深意。

“格格不是害喜,而是药物所致,格格不如仔细检查最近所食、所用之物,有没有更换过的,或是新的突兀的。老夫言尽于此。”

说罢,大夫走了,曹琴默看着这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忽然心头涌起一阵凉意。

这怎么可能呢?

她房中的东西都是自己打点的,她近身所有的东西都是弦思收着管着。

大夫送走了,年世兰盘着腿坐在榻上,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审视着曹琴默这屋子,眉头锁得更紧了,“仔细想想,有什么东西是最近新添置的。”

曹琴默来来回回地想了几遍,眼神突然定在了门口那厚厚的棉帷帐上,那是腊月里初雪前装上的,因她有孕怕冷,所以装得早,炭盆一烘,屋子里就暖洋洋的。

炭火是早就托人查验过的,没什么问题,为了温经止血,还特意加入了艾草末一同焚烧。

年世兰看到曹琴默看着门口的棉帷帐,对着颂芝冷冷说道:“关门,拆帷帐。”

房中的奴才们一起将帷帐扯了下来,几个人数把剪刀,一块儿将帷帐绞碎,扯出里头的东西。

除了棉花,还有一些枯黄色的根茎状东西,细细碎碎地掺在里面。

“这是什么东西?”

年世兰看到棉花里掉出一地像是枯树枝子的东西,忍不住上前问道。几个奴才面面相觑、无人知晓,颂芝则是拿起东西大胆地闻了闻,立刻反胃地作呕起来。

“回侧福晋,奴婢知道这东西。苦丁香,民间又叫瓜蒂。这东西颇吸潮气,因为味苦常用来催吐。帷帐挡在门前本就是吸雨雪潮气的,加了这东西确实更易保暖,只是......”

年世兰已经听明白了,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妇人有孕,嗅觉比常人更敏锐些。旁人来来往往闻不到,只有曹格格一人能闻到,偏偏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是害喜的症状。”

曹琴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都忍不住颤抖,想要避开旁人的算计,没有那么简单。单单她头次有孕,根本不了解生产之事,就如同蒙着眼睛走独木桥,随时有粉身碎骨之险。

“王爷这几日在京中应酬颇多,等王爷回来了,我便请王爷将你挪到我院子里去,也方便照拂你们母子。”

曹琴默没想到年世兰如此尽心尽力,心里生出无限感激,看着她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

拆了帷帐,曹琴默睡得踏实了一些,虽说夜里还是噩梦不断,但好歹不被折磨得夜夜呕吐不能入眠了。

王爷回来,并没有说要她挪去年世兰房中,曹琴默还是只能住在枕水阁。

是年世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并没有向王爷提及?还是王爷不愿她们两个过分亲近,所以没有允准年世兰的请求?

曹琴默不得而知。

日近元宵,江太医终于得空从太医院脱身,来了雍王府应诊。

“格格,你可得多吃一些,听闻你怀胎至今,只长了不到六斤,这可怎么得了?妇人怀胎生子,长个二三十斤都是少的,如今你有孕将至五月,却如此消瘦,到时候只怕孩子能生下来,自个儿也无法保全啊!”

曹琴默静静地听着江太医给她一条一条地说着要注意的事,心中郁郁地流下泪来。

怀孕至今,还是头次有大夫告诉她要如何怀孩子。

常日里听着王府里的女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有孕的经验,还有大部分是落胎的经验,叫她胆战心惊一直到如今,从来也不知有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终于知道了,她却更加害怕了。生产的风险远超她的想象,一不小心,便是母子具亡。

“多谢江太医,妾身幸得太医照拂,是母子之幸。”

江太医苦笑了一下,看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无的曹琴默叹道:“咱们医者,也不是常有机会救人的。能拉一把的时候,怎么好坐视不理呢?”

说罢,江太医拎起药箱离开了,曹琴默却从他的话里咂摸出百转千回的意思来。

*

春月里王府兵荒马乱,曹琴默此时才听到风声,说是皇上正月里已经驾崩,王爷秘不发丧稳住朝局。

王府里一时间乱作一团,又要收拾东西准备迁宫,又要联系各方势力准备登基大典的。

福晋忙得焦头烂额、免了晨昏定省。女人们卯足劲想要争些宠爱,封个好位分,一个个跃跃欲试。

在这混乱时局之中,曹琴默封了常在迁入紫禁城的永和宫待产,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这地界离年世兰所居的翊坤宫甚远,曹琴默没法儿常去,年世兰也不好常来。

四月春暖,碎玉轩的海棠却不开花,人人皆说是“无花无果”的不吉之兆,芳常在却此时诊出了喜脉,成了皇上登基后头一个有孕的嫔妃。

芳常在以有孕之身破了谣言,皇上大喜过望,即日封了她为贵人。

曹琴默想,运数这事儿是羡慕不来的。

她听了江太医的话好好补身子,到了孩子到足月时,她好歹胖了二十斤,肚子撑得滚滚圆。

只是从身后看来,她仍旧不像是怀孕有身子的人,身子还是纤瘦的。只有从侧面瞧时,才能看到,她隆起一个和身材根本不相符的大肚子。

曹琴默已经不敢出门了,每日只在宫里溜达溜达,好方便生产。

日子一晃到了六月中旬,胎儿还没有动静,倒是让人着急起来。

按照算着的日子,曹琴默十日前就足月了,孩子也早该待不住了,可她却一点阵痛的症状都没有。

六月十八,实在过了日子太久了,年世兰便为曹琴默请了江诚来。

江太医一诊脉,便急了。

“赶紧上催产药!这胎儿再不生,只怕要成死胎了!”

曹琴默一听差点儿晕厥过去,一向太平无事的,江太医一来便到了鬼门关。她哆嗦地躺倒在床上时,眼中泛起恐慌的泪花,这不足二十年的人生里所有的大事小事都从脑海里飞快划过。

“药灌下去,很快就会起效的,只是,这胎儿比起格格的身材,属实有些大了,只怕格格要吃亏了。”

曹琴默躺在床上,前所未有地害怕,身边都是不认识接生稳婆,进出的侍女也都是临时调拨过来的生面孔。

外头虽有年世兰坐镇,可身边除了一个陪嫁的弦思,她没有一个相熟之人。

她望着挂在头顶的帘帐,身下的痛楚恍然袭来,泪水一滴一滴流到枕头上。

孤身一人。

没想到,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刻,她最大的感受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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