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番外 长恨春山7 (第2/2页)
眼前的男人安安静静看着她,脸上有泪水滑过,很快滴落在地消失不见,好像方才只是幻觉。
她少时问过裴旭,怎么他脸上表情那般少,他说裴氏教养子弟喜怒不形于色,日子久了,哪怕大喜大悲看着也冷漠。
赵臻刚想开口,便想起他自作主张发兵并州。
“裴相,回去吧。”
他低下头,离开马车时被地上的石子绊着,踉跄一下,回头看了眼,都没见到赵臻的影子。
那次道别后,赵臻就像打定主意要和他一刀两断,连封家书都没有。
半年过去了,她压根没有回来,上书给皇帝,说是要多待些时日。
公主府的亭子里,来看诊的年轻郎中忍无可忍,夺走躺在地上的男人手中杯盏。
那人醉醺醺的,像滩烂泥,眯着眼睛看远处的飞鸟。
“臻儿,臻儿……”
息勉翻了个白眼,自打上了裴氏的贼船,他头发都白一大片,仗着裴旭明日什么都不记得,痛痛快快骂道:“上个月才喝到吐血,现在又喝,还专挑休沐的时候喝,不麻烦百官,单膈应我是吧?”
说完,他就像认命一样,让家仆把醒酒汤递给裴旭,等他清醒后把脉。
连续几次下来,息勉的耐心被磨得干净,骂裴丞相的话越来越长。
“长公主在荆州和刺史同进同出,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表兄,玉树临风又能干,哪是某些醉鬼能比的,怪不得能在公主府邸过夜。”
他说完,忽然发觉躺着的男人像被刺激狠了,眼眸清明不少。
息勉头皮发麻,正要请罪时,突然听见裴旭声音冷硬:“滚,否则我今日就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他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耳边隐约听见酒坛被摔得粉碎。
“当啷”一声,一枚玉佩掉在地上,沾上柔软春泥,赵臻俯身捡起,对长身玉立的男人道:“表兄方才说什么?”
“殿下当真过几日便要走么?”荆州刺史瞥了眼那玉佩,含笑道:“殿下似乎很宝贝此物。”
“裴相所赠。”
赵臻的回答简短,显然不欲多谈,偏对面的男人试探道:“这般成色的玉的确少见,不过臣这里刚巧有个质地更莹润的,不知殿下愿不愿收下。”
“不必,玉佩这种东西,挂两个有些多了。”
“殿下无须多心,只是传闻殿下与丞相关系不佳,臣一时多嘴。”
赵臻默然片刻,似是自嘲般嗤笑:“都这样觉得么?不过也难怪,我这么久也没提回去。”
“倒不是因为此事。”刺史神色微妙,“裴相在并州和朝堂都太不留情面,与殿下显然并非同路人,倘若不是未和离,旁人恐怕要猜测你们水火不相容了。”
赵臻垂下长睫,“倘若世间感情都合乎情理,想必会多出不少圆满事。”
她若不是公主,或裴旭是寻常士族子弟,她都可以和以往一样搂着裴旭的胳膊,每日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他们可以毫无保留,彻底坦诚相对,亲密无间到如同紧紧契合的榫卯,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处,很圆满。
可惜这样的圆满,注定不属于他们。
赵臻的绣鞋上沾了春泥,她瞥了一眼,叹息道:“洗不干净了。”
*
长公主回京那日,原本晴朗的天说变就变,下车时,随从连忙为她撑伞,雨点噼里啪啦打下来,眼前一片白茫茫。
夏日里的雨急匆匆的,她在前厅小坐片刻,待雨停了回院中,瞥见石桌旁趴着个人,浑身被雨淋透,发冠在地上摔作几瓣,如墨长发裹着水汽压在他后背。
赵臻记得裴旭不爱饮酒,蹙眉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看见那张憔悴的脸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坐在石桌上,男人高大身影覆上来,泛着青色的胡茬磨着她脸颊,粗粝手掌探进裙摆。
赵臻闻到那股浓烈酒气,知道这人醉糊涂了,要不然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在院子里强要她。
“裴明则,把手松开。”
身上的男人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像狗闻肉骨头一样埋在她胸口喘息。
院子里其他人早就万分乖觉地离开,赵臻见他手上变本加厉,毫不犹豫甩了他一巴掌。
一声脆响,年轻的裴相左脸泛起红晕,眨了下眼睛,看着眼前人。
现实与记忆里的少女身影反复重叠错开,唯一能确认的是,每个模样都是他的最爱。
那双凤眼微亮,似含星河,他喉咙发紧道:“臻儿愿意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