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河北,河北(六) (第2/2页)
更重要的,这么一纠缠,梁军中军的侧翼就暴露了,定有可乘之机。
届时,傻儿子带着二舅哥这么一冲,刘鄩老儿死不死吧。
战场是环环相扣的,这边哪怕乱一点,或者李老三那边就能突破成功。
妙计啊。
却不料梁军也下马了。
只一瞬间郑老板就开始后悔,怎么把梁骑的苦出身这茬给忘了。
这事……
看梁骑也迅速成阵,老黑感觉自己这把弄不好要玩瞎。
悔得老屠子好悬脚下一个踉跄。
可是已经走了一半,不能再退回去啊。
对面也有部分梁骑虎视眈眈,这一退,弄个不好岂非自乱阵脚?梁贼跟着一冲,更要死个彻底。
有点作茧自缚的郑老板心中叫苦也没有办法,只好横下一条心。
狭路相逢勇者胜,那就拼了吧。
跟随李承嗣在关内道折腾的这两年里,郑大帅可不白干。除了横抢发财,郑某人也向李承嗣讨教了不少用兵之法。
嘿嘿,咱郑大帅胸襟开阔,只要好处,不要面皮。
李承嗣呢,一来享受给老黑做老师的快感,再来也是结个善缘。毕竟,想在西边站得稳,振武军的支持必不可少。
这边郑守义是诚心求教认真学,那边李承嗣有些心得体会都肯倾囊相授,于是,这阵战破敌之术郑老板也有些进益。
麾下这支毅勇军可是郑老板吃饭的家伙,生命的倚靠,哪里逃得脱老郑的毒手,自然也得精益求精。此时结阵而行,有序前行,绝不混乱。
居前的纵队往细了看,也要分做前、中、后三阵。
这个前阵还要分成左、中、右三列,其中列为突击队的本阵,左、右为驻队,以屏护纵队两翼,保障本阵只以正面迎敌而不必分心左右。
而中、后两阵紧随前阵而动,需要根据前阵战况次第进补。
七尺长的郑大帅抱着一丈八尺的大枪,扛着铁甲迈开腿疾走,一杆大旗就在突击纵队的后阵。
怎么?看官还想咱郑大帅跑去前阵拼命?
这是恨不能郑二原地飞升么?
黑了心呐。
对面的王铁枪看敌军严整,心中赞叹辽贼确是一支劲旅。
于是,另一场血腥搏杀开始了。
都着了重甲,那没用的弓箭干脆带都不带。在距离五十步处,郑大帅最后一次停步整顿了队形,开始大步突进。
不好意思,跑是跑不动的。
王彦章亦不会立定等人来攻,同样催动阵线启动,与敌撞在一处。
从军二十余年,尽管郑大帅亦精习战阵,但是如此战场上抱着大枪打步战也是头一遭。哦,当年草原可不能算。
作为主帅,肯定不能让他直接上了一线,身前两侧都是铁甲护卫。
两边的槊锋互相捅刺,在甲叶上激起火花四溅。
一兵受创,惨呼“啊”地一声倒地,瞬间就淹没在人海枪林之中。仿佛浪里的一朵小花转眼消逝,天地间哪有这号人物。
老屠子搞纵队突击,梁军则是两翼包抄。
正面,梁军一队甲士与毅勇军死顶着换命,左右却兜卷上来夹击两侧。
老屠子被人护在后阵捞不着接敌,看看两翼有敌军在包夹前阵侧面。觑得有人还背着弓,老屠子技痒难耐,干脆将弓箭要来。
试试软硬,这是一把常用的九斗骑弓,倒是好用。
虎躯一震,郑老板挤开护兵,跑到后阵的边缘,瞧对面有个军将模样的正在那里大声指挥,抬手瞄了就射。
要说骑射咱郑大帅一直天分不高,但是这个步射嘛就还可以。毕竟练了这么些年,距离又近,那劲矢破风而去正中面门。
只听那将惨呼一声,不见了人影。
老黑一击得手,信心大增,招呼身边的草原儿子道:“速速,射他奶奶滴。就捡那衣甲华丽者射。”
虎子哥跟着爸爸在后阵,正愁捞不着出手的机会,也是胸口不快。看阿爷一箭成功,早已经将弓在手。小伙子从小玩惯了骑射,来在军中不喜大槊,常将弓矢在身,立刻依葫芦画瓢,觑得一梁军放箭,直插咽喉。
“中!”
郑守义亲自领兵顶上去,后面的小屠子心里是压力山大。
这边留有余力,对面梁军也没有全都下马。
小屠子咬着手指来回权衡,倒是李家兄弟俩探头探脑地来建言献策道:“郑哥儿,还不打么?”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
要说萨仁那这两个儿子,在幽州城里过了十几年,日日苦读诗书,其实很不对口。本是草原自由人,哪受得了高墙的拘束?从前那是没机会,这跟着新爸爸大哥哥出来几年,就算是彻底放开怀抱,回归了天性。
小哥俩这眼神星星闪闪,真是激动,若非受制于军法,早上去杀个痛快。
小屠子这里是五百战骑,还有李韶威的千余铁骑军。
奚人原是走游骑的路子,只因跟随唐军日久,也成长起来一些用马枪的选手。对面梁骑与他们人数大体相当,小屠子不敢乱动,耐着性子咬着牙,静静等待,他要等到更好的时机。
三叔、五叔都跟着爸爸上去了,能否一锤定音,全看小爷这一把。
前面郑守义的几千人井然有序地向前挤。
对面王彦章指挥着手下,有条不紊地与他周旋。
眼看麾下劲旅打得惨烈,尽是以命换命地厮杀,不论是王铁枪还是郑守义,其实都在心里淌血。
毅勇军,自成军以来就没有遭过这么大的灾。
哪怕是柏乡大战也没有。
王彦章只怕比郑守义还要难过。
自从柏乡战败,他很是蹉跎了不少年岁。如今好不容易咸鱼翻身,重新掌握了这些精兵,还没暖热就蒙受损失不小……
须知,如今的大梁可不是当初三哥的大梁啦。
这把若是赔惨了,还有没有下次机会,鬼才知道。
在这河北之地,只怕谁都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一场决战吧。
郑守义目的本来就是吸引梁军注意,给儿子创造机会。两边一时陷入僵局,老黑仔细目测了彼此之间的态势,知道有那梁骑盯着儿子不好下手。
对郑老五道:“五郎,随我一战!”
言罢,郑二将大纛交给郑老三在此指挥,自领了一些甲士将马枪放倒,悄悄向右侧运动,准备从边上绕过去,看看能否抓住机会将不远处的梁骑搅乱。
小屠子眼尖,看到爸爸动作就知道这老屠子要做什么。但是他更看到对面梁军阵中亦有不少甲士开始移动,感觉老屠子这回要弄巧成拙。
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小屠子再不耽搁,高呼一声“走”,便策马前出,直奔那支梁骑而去。
两军之间本就距离不远,小屠子一动,那盯着他的梁骑也就迎来。
却不料小屠子这次玩了一把花。
因他的线路正好是从前面老黑步军的右侧不远通过,那梁骑为了堵截小屠子,自然是迎面而来。结果刚从步军阵侧要过,就被老屠子撞了个满怀。
此时双方阵前交战,郑守义领了数队下来,又临时抽调了横阵中的部分大队,借着战友的遮掩退至横阵之后,然后向侧翼运动。
奔驰而来的梁骑因为距离有限,马速还没有起来,除了最先一批的部分从毅勇军的枪尖前撞了过去,倒要大半正被老屠子劫了道。
嘿嘿,可撞到爷爷手里了!
这股梁骑是为了应对小屠子而来,眼睛盯着辽骑,哪想到老屠子却是奔着自己来的。骑兵没有速度还被侧击,这就吃了大亏。原本转来要牵制老屠子的梁军因己方队伍遮挡,反而无法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骑兵遭了毒手。
小屠子奸计得逞,遂以优势突骑撞开前敌不与王彦章纠缠,而是狂奔直冲,径往刘鄩的中军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