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暄风迷眼 (第2/2页)
听这意思,看来是已经决定了调查方向,沈竹声便放心了些,细说:“我在入院前曾被拉去军队当实习军医你还记得吗?在俾斯麦军营,那里现在不是正要改建学校吗?实习时我常见骑兵操练,看这身形应该不错。”
晁荃如被这么一提倒是想起来了。那时胶澳商埠主权未归,还是日本人说了算。沈竹声还曾跟他埋怨过在军营里受到了骚扰,过得并不顺利。原来身边最会看马的人竟是沈竹声。
年轻医士说着说着又提出疑点来。“不过军马的蹄铁都是标了编号的,看这图上并没有,”她知道张八两有一画一的仔细,肯定绝非是遗漏了,“蹄铁这么新,十有八九是行凶之人还特意给马换了普通钉掌吧。”
这倒是个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晁荃如又把手札拿回来细看,的确如此。此前,他还只当是凶手为了马蹄踢踏更有力而换的掌,如此一看,是军马的可能性便更高了。
男人将这点记在纸页上,而后一边看着她例行检验,一边问说:“我们还曾推测是跑马场的赛马,你的意见如何?”
“赛马?”沈竹声并未停下手中动作,分神去想这推断的可能性,“赛马比起军马,更重速度,一般不讲究耐力,故而马的种类和体型都会有些微差别。我还是觉得更像军马一些。不过倘若仅凭外表体态去找马的源头,难免会有疏漏。毕竟寻常百姓家偶尔也有不错的马匹,或是用来配种繁育的血统马,用心照料,长成这样的体型也不是难事。如果可以,还是建议你们搜查的范围放宽些。”
“明白了。”晁荃如乖乖听了建议,又在手札上记下一笔。
“对了,”沈竹声倒是想起什么来,难得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今早蓉贵儿姑娘来取药了,我开了些营养剂假装是处方药给她。”
她略露羞赧,说:“你也知道,我不知该怎么跟她编话,也不晓得叫她看穿了没。”
“无妨,目的达到就行了。”晁荃如笑着宽慰她。
沈竹声点点头,又埋首工作起来。她犹疑了片刻,说:“昨个分开后,拙丫头给我解释了一番,我回去又自己琢磨了琢磨,觉得幸亏你们反应机敏,还真是救了那姑娘一命。”
她开腔剖腹的手没有一丝不稳,是与年龄有些并不相称的稳重熟练,嘴上还说着旁事。“我才知道,当时那鸨娘的态度八成是要把她丢进黑窑子去。听说这人一旦进了那里,就与死了没区别了,听拙丫头形容,许是还不如死了呢。”
沈竹声端庄的脸上沾染了些许厌弃,似是对这个世界多了忿恨。
“我们只有让那个鸨娘知道蓉贵儿很快就能好起来,才能保住她的安全……相对安全吧。”她话说一半,约莫是记起妓寮本来也不是什么安身之所,故而又改了口。
晁荃如的笑意装了太多无可奈何后凉薄了许多。他能做的也只有安慰眼前的女人。“也不只是为了救她。倘若她也确信那药是真的,对她的心病也是大有益处的。”
沈竹声想了想,点点头。“是这样。”
“那你们打算把这人的死讯告诉她吗?”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被自己开膛破肚的遗体。
晁荃如还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还是先瞒着,看她的治愈情况吧。即便是死讯,在她面前提起这人名字,也不见得是好事。”
沈竹声思忖片刻,觉得有道理。她将破败的内脏勉强取出,一一称重。
打开才知道,茅大昌的身体已是一塌糊涂。即便他罪有应得,这种死法也未免太过惨烈。他埋了太多秘密在脑中,而此时,那些秘密也随着他稀烂的大脑,流淌了一地,难以再寻。
人死了,即便个个心里都揣着明白,但日本人还是会把“加穗里”的失踪安在他的头上。
如此一来,“加穗里”的真实身份便会隐入尘烟,永远以一个普通艺伎的身份被人记住。日本人也有了借口,怕是在协商撤兵撤警的事情上又要与督办公署撕扯一阵子了。
国内北边亦不太平,自己人跟自己人较劲得厉害。到时胶澳商埠这块“肥肉”,怕是要被人虎视眈眈盯上的,强迫站队。
晁荃如隐隐有了预感,风又要刮得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