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濯路尘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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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灵法则是大乘境才能施展的招数。
因奇怪天命消失的雷劫,让所有人都没察觉到云辞已经悄无声息进阶了。
她进阶是在青龙试炼之后。
白虎解除契约时不只是提醒云辞要去寻龙城,祂还做过一件事。
赐她契约神兽的贺礼。
——足够冲上大乘境的修为。
用世人需要仰望的地位,来兑现所谓的试炼大场面。
所以云辞才敢让夏轻舟如愿出现。
“你忘了吗。”
云辞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你亲手种下的因。”
“种出......什么都会一点的我。”
三千世界太过漫长。
漫长到她足够去学习除怎样做人以外的其他东西。
云辞一手捻诀,一手挥剑:“也算养育之恩,”袖袍飞扬,身姿如松,她道,“百年成果......该与你一同分享。”
所谓的分享是夏轻舟以受伤为代价,感受她使出的全力。
能隔绝灵力的晶石表面裂缝越来越大。
夏轻舟越发烦躁,那些裂纹在脸上连成一片,形成道暗红的堕印。
所挥出的法诀也不如盐永城那般清隽可观。
轻易就被云辞坦荡的剑意压制。
阵盘再度生出锁链。
这一次,将夏轻舟的神魂牢牢锁住。
言灵法则其二:不可输。
也是云辞给自己设下的绝路。
趁着夏轻舟被言灵法则约束,湛蓝色的法光气势猛增。
指尖溢出的符纹所散发出来的光映在云辞眼底,身后星辰不断涌出星云,一重重几乎要将两人淹没。
长剑激起的劲风更烈。
脚下阵盘现出万千剑影,随着云辞的动作融合成一把巨大的剑。
生枯兰剑身不再空空如也。
花鸟纂悬浮在周围,法光闪烁,激起道道雷电。
云辞飞身捻诀,忽地低头看了夏轻舟一眼。
不对劲。
前身是天道的夏轻舟,该比云辞更熟悉要如何利用天规地则才对。
可他的颓势好像......是在遮掩什么东西。
夏轻舟仰头看着她,惨白的脸上突兀扯出抹笑,下一瞬手中捻的诀终于完成。
光芒大亮,悬浮在天际的沧海坠落,轰隆声中,他厉声道:
“你死了,云辞,你早就和你要拯救的苍生一起死了!”
连绵不绝的浪潮翻涌着,令天地失色。
不管是云辞的、还是奉南天的言灵法则骤然失效,光屑被气波冲开。
海水腥味在鼻尖萦绕,夏轻舟现出杀招:“云辞,你要如何救棋局之下的苍生?”
从高处砸下的沧海威力只会比海立更大。
这番不把苍生看在眼里的举动,实现了夏轻舟想要催动天魔之气的想法。
无数生灵抬起头,看着异象发出绝望的哭喊。
感受到恐惧的天魔之气侵蚀四界的速度越来越快,溢出的雾气很快将近处的生灵污染,失去神智化成只知扑杀的武器。
若要拯救苍生,云辞就必须放弃和夏轻舟之间的对决,让他成为真正的神。
到时候再想杀夏轻舟,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脸上诡异的笑在看到重新扬起的长剑后僵住。
剑意比之前更为锐利:“想凭一己之力救苍生,你当我是什么东西?”上空的海水被剑意击散,化成细雨坠落,云辞冷声道,“要靠人救才能活的苍生,下一次打算靠谁?”
“天劫,不单是我一个人的劫数。”
云辞此刻方知晓,所谓的四方天劫并不是想让她一个人去渡。
大厦将倾,一木难支。
这场天命,说的是天下苍生。
是云辞,也是夏轻舟。
“夏轻舟,天命催长出来的天骄,为得就是现在。”她道,“为得就是你忽视掉的苍生。”
如云辞所说,天骄们斩尘缘后,面对生死劫也能坦然接受。
无数人在沧海的冲击中死去,血气激出的恐惧化成战意,使得弟子们孤注一掷,杀得更勇。
凡人当然会在面对天灾时心生恐惧。
可看见弟子们不退反进,颤抖着告诉怀中的孩子们,要相信。
要相信这群仙门弟子,要相信......父母亲友也能在洪水中拼尽全力保护他们。
各色法光纷纷亮起。
潮声、风声与剑鸣声交织在一起,由弟子们结成的防御阵罩住百姓,复被长老护住。
上一辈有上一辈的责任。
这一辈有这一辈的骄傲。
苍生在互救,救人救妖,也救那些善良的魔修。
所谓的邪门与所谓的正派共同拦下那些想要趁危夺取地盘的魔。
有的魔早就被魔气侵蚀神智,分辨不出对错,这种只知厮杀的讲不通道理,一一被诛杀。
有的则是害怕被惩罚,硬着头皮冲锋,遇到同族的劝说,顺势转化阵营。
还有一些是看得清现在的危机,但不愿意与人族共同御敌。
江华面前这个魔修就是如此。
是寻龙城见过的酆兰。
“酆兰前辈,有些恩怨其实可以放一放。”
“小子,看在你没叫我姑娘的份上,我可以手下留情。”酆兰依旧带着那双银丝手套,幻术施展地又快又狠,“我不愿意回到这个恶心的人界,你就当我是个自私的人吧。”
她最擅长的就是幻境。
困住江华境界的原因终于被挖掘出来。
会教小龙云柏如何哭才能最得人怜惜、快要成为妇女之友的江华,他的母亲,是个水灵根。
一个......被圈养的水灵根。
母亲拼尽全力生下小江华,并用寿元为代价掩住他的灵根。
却也因此,残留母亲灵力的小江华被认作水灵根,从小就在学习如何作为一个炉鼎去讨好主人。
某一夜,气息微弱的母亲抱着他倚在墙角,去看头顶小窗透出的半边圆月,哽咽着问小江华会不会怨恨她。
小江华抱着母亲,说她是星空另一半明月,漂亮的、世间最美好的母亲,喜欢还来不及。
眼瞳干净纯粹,却让女人泪流满面。
她擦掉脸上的泪,抱着小江华轻声为他讲修士御风飞行的快意。
小江华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一声极轻的抱歉。
后来的后来。
母亲借走小江华的灵根,以自爆的方式拉着那群邪修同归于尽,给他留下残垣断壁,和一块灵石。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能留下。
连对母亲的记忆也被掩藏。
一对善良的夫妻收留了小江华,并在他十岁之后将那块晶亮的灵石放进他的手心。
那对夫妻临别时告诉小江华他名字的含义:
愿他能拥有光彩杰出、且如江河一般广阔无尽的人生。
“小子,”银丝手套下是一双极其温暖的手,酆兰用指腹将他脸上的泪擦去,“你母亲将你养的很好。”
她的手虚握住江华执剑的手,蓝色的水光浮现,顺着经脉冲入他丹田。
江华因突如其来的疼痛闷哼出声,酆兰垂眼,额间堕魔印黑沉却闪亮:“你要好好记住这份痛,因为我们遭受的,比这要多千倍、万倍。”
丹田暗黄色的元婴被磅礴的灵力冲刷,如利刃割肉,在一片血光中,剜出一具金色的骨骼。
“前辈,经此一战,水灵根的困境一定会被阻止......”江华咳出血,断断续续说,“我们会阻止这件事......”
“我不愿意。”酆兰捻诀,笑道,“我信你们这届弟子会努力阻止,但我就是不愿意。所以你们保护好那些还没遭受苦难的水灵根吧。”
“......就当是在补偿。”补偿那些因此丧命的人。
酆兰下意识抬眸,看着那涌来的潮水:“送你一个小礼物。”
法诀连接着两人的丹田,她的魂魄像是被什么力量由内而外震碎,清透而温和的修为全部涌入江华身体,在他的元婴外编织出经脉皮肉。
形成的瞬间酆兰用最后的力量握着江华的手,对准身前的浪潮挥剑。
金色的光脱剑而出,无数泥沙岩石融聚在一起,一座直冲云霄的高山挺立在所有人面前。
回浪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就不当你的剑灵了。”魂魄消散之际,酆兰轻声道,“我永远是那朵自由的花。”
立在原地的江华垂目,于他新生成的元婴上,看到了一条柳枝。
坚韧而不屈的柳枝。
回过神的江华转眸看向其他人。
这场生死局,大家都在努力寻一个结局。
他们拧成一股坚韧的防线,为苍生建立屏障。
其势震山河。
这股力量直冲云霄,连接天地,隐隐在四域外凝出一道阵盘。
有阵纹落入寻龙城。
正在缠斗的云辞察觉到了什么,执诀的手迅速变换。
头顶的生枯兰剑身崩塌,雷光之中,雪中盏剑脊上慢慢刻出一道北斗。
她和自己的剑一样,被这莫名力量淬炼的更加锐利。
沦为死敌的二人相视,眼里皆是杀意和对方狼狈的模样。
“你会恐惧,”剑光中云辞冷声道,“所以夏轻舟,其实你已经是个人了。”
天道不会产生额外的情绪,它只需要守住规则、惩戒规则之外的生灵就好。
夏轻舟不是,他因为害怕云辞成功,想方设法地给她使绊子,其实如果他们可以达成两不相干的默契,也是能好好过这一辈子的。
但事到如今,他们之间已经没法撇清关系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绑住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夏轻舟仰望着她,身体上的裂缝爆出交缠在一起的神力和魔气,“明明我才是天道,我才是那个......睥睨众生的存在。”
其实算起来,夏轻舟也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可你入局了。既已入局,谈何睥睨?”
夏轻舟闻言笑出声,声音苍凉,他忽地抬手打偏云辞砍来的剑:“我果然成不了神......可是云辞,我依旧是那个天道。”
“所以你杀不了我。”
他抽身后退,眼底晦暗一片,打出去的法诀迅速回转,刺入自己胸膛。
剜出血淋淋的傀儡心丢给云辞。
“这次,是我赢了。”
这一次,夏轻舟的结局不再是被云辞杀死了。
他赢了。
话罢,原本就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消磨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在云辞眼前炸裂开。
绚丽的紫光疾速升空,炸出一朵声势浩荡的花。
不断侵蚀前进的天魔之力像是碰到什么阻碍般停下,发出震耳的、带着不甘的嘶吼。
曾经的天道,在最后关头选择了继续护佑它的苍生。
同一时刻,一道凌冽剑光冲天而起。
在乌云重重的天幕中划出个口子。
金光四散,有东西在缓慢降落,冷漠而空灵的天音一字一句:
“修士长宁,速速证道。”
证道!
所有人停下动作抬头,时隔千年,终于看见了那条被神话过后的天梯。
光芒璀璨、细而陡。
让人不由怀疑它是否能承受住自己那宏大愿望。
云辞想上前,却被旁边飞来的魔气打断。
比起大乘境的奉南天,温吟知他们境界低了一头,拦着拖延时间还行。
久了就得出事。
受伤的几人见云辞重新拔剑,默契地退后去看三宗宗主情况。
旗鼓相当的实力让两人皆精神紧绷,一招一式速度极快,容不得其他人插手。
魔气和灵气在空中互相消耗,刚形成的言灵法则又被同样的法则击碎。
忽有颗湛蓝色的星宿亮起,纯粹的力量压得魔气后退。
奉南天面色一白,长枪挥动的速度变慢,被云辞抓住破绽直直朝着他要害处刺去。
谁承想奉南天不退反进,侧身用胸腔卡住长剑,凝出一团魔气打向云辞识海。
湛蓝色的剑意在她身前铺展开,死死抵住。
一击不中,奉南天挥手,这次目标是胸前那执剑的手。
云辞用剑硬生生在他左胸下剜出个血洞抽身离开,透过伤口,还能瞧见那跳动的心脏。
看到奉南天身上的血色,她忽然想起这家伙做下的一个大事。
千里之外的沧海深处。
晓知天蔚娉朝着天骄榜的方向微偏着头,似老友谈话那般随意而惬意:
“你看,作恶太多遭报应了吧。”她双目紧闭,感受着金光之外虎视眈眈的天魔之气,“可惜我这辈子就你一个朋友,离了你我可怎么活。”
虚空中伸出一只用湛蓝色光线勾勒、执着金色杆秤的手。
那是云辞的法相。
金色秤杆悬浮在半空,法相并指点抹,划出一条形状如网的井宿将天柱兜住,做到这里动作一顿,明明只是一只手,却仿佛能从上面看出一分迟疑。
远处的蔚娉仰着头,并没有打算阻拦。
她的命和天骄榜是连在一起的。
不过这辈子活够了,希望下辈子做个长命且自在的生灵。
几息之后,法相抬手继续。
星轨爆发出强劲的力量,将那顶天立地的天骄榜缓缓压缩成团。
拔出时,底端有无数鲜红的丝线连着地底,似乎在反抗挣扎。
金色秤杆瞬间变成锐利的剑,拦腰将它们斩断。
探入地底的那端迅速萎缩干枯。
而一颗表面缠绕有因果线的珠子随着法相,跨越千里落在云辞手中。
云辞身形微动,靠近奉南天的同时将那颗珠子送入他胸腔。
灵气迅速在身后凝出屏障,挡掉试图反攻的魔气。
“你们养出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们。”她道,“到此为止了,奉南天。”
天骄榜上的因果线在奉南天胸膛处扎根,然,那红线增长的趋势不减,顷刻间将他的身躯死死缠住。
有缝隙在奉南天头顶撕开。
云辞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捻诀快速封住裂口。
最终她抬手,剑意盎然,将这个不知缘由作恶的人一剑斩杀。
不知为何,她此时好像生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旁边一道声音轻飘飘响起:
“好歹算是我徒弟,就这么杀死了,未免有些不给我面子。”
“胥同!”
胥同抱着手懒洋洋抬眼,看着朝这边赶来的燕图,冷声道:“燕图小儿,既然有伤就乖乖养。晃来晃去,你当你们这群站不起来的狗东西,现如今还能打过我?”
被他骂成狗东西的四宗宗主无言以对。
燕图将弟子们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胥同,现在不是我们解决旧怨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跟你有旧怨了。与我有仇的人修不就是余弦子......”胥同目光落在云辞身上,“还有你。”
想起自己曾亲手拘了这位魔头一魂一魄,云辞沉默。
看眼前人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胥同没来由的笑出声:“没意思。”他冲着云辞勾手,“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没解释,只挑衅而嚣张的问敢不敢。
这人光明正大一辈子,仗着自己的本事没耍过阴招,燕图皱眉,拿不准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云辞收剑,错开一步上前:“不能现在说?”
“不能。”
云辞:“。”彳亍。
原以为目的地是在寻龙城外。
停下时云辞垂着眼,半晌才掀起眼皮子看他。
确实出寻龙城了。
就是方向有点不对。
云辞乘风站在高空问道:“魔尊什么意思?”
“站得高看得远,免得旁人偷听。”
脸上无话的表情太显眼,胥同从远处天梯收回视线,“我这人喜欢做什么事都让人看到。”
“所以?”
“所以......”他突然握住云辞左手,唤起之前藏在她手臂中的魔气,“所以我不打算让长宁这个小子抢风头。”
“你要阻止他飞升。”
“仙霖这东西,飞升成功与否,只要天梯降下就能得一滴。”
魔气脱离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结束,云辞就迅速抽回手。
胥同不在意,只问道:“你和余弦子都差一样东西。见过云中城了吧,就没想过为什么只有魔域在龟壳里?”
因为两人此时站得足够高,所以云辞垂眼就能看清底下的情景。
结合在一起的四界,看上去就像是......
“你们要找的海底鼃。说的就是四界。”胥同指着天幕,慢悠悠划出个圆,道,“不觉得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和井口差不多吗?”
云辞恍然:“原来如此。”
人没法想象没见过的东西,因为蜉蝣梦三个模样相同的光球,所以云辞下意识以为海底鼃也会是如此。
反倒走进了死胡同。
玄武认证过的,果然是个大好人。
“想什么?”胥同像是能看透她心思似的,冷笑道,“如今能帮你催动海底鼃的人,全天下就我一个。你觉得长宁能成功飞升?”
哦,对。天上那东西还没解决。
“你对我说这些,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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