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观主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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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观的观主玄成子道长将聂飞练带到观中一处僻静的房舍前面,这里远离主要建筑群,却是青叶翠阴,十分幽静,随手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铜制的钥匙,闪闪发亮,拣出一把打开了门,对飞练说道:“寺丞大人,此处乃是本观最好的客堂,我时常叫人打扫的,你且放心歇息。只是本观向来都有一些传说,虽不知真假,但入夜之后,最好不要四处走动,免得惊吓了大人,我在大理寺卿面前也不好交待。”
聂飞练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客堂之内,无非是一些台杌桌凳,窗子紧闭,上下插关也都完备。尽管简单,倒也还算整洁,比她在凤台县时住的地方还要宽敞,心中甚是满意,见玄成子说完了话转身要走,便又叫住了他,问他前户部尚书可还在观中。那玄成子生得面阔口方,颏下五绺长须,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常年穿一件月白色的道袍,大概是修炼有方,气色极佳,说道饶尚书在观中别处居住,此刻恐怕早就已经睡下了,待明日一早就带飞练去见他。
他这样说,飞练倒也没有异议,毕竟也不是什么急事,深夜滋扰,说不定曹大人反而不喜。但她也没有让玄成子即刻就走的意思,饶尚书不便打扰,但打扰打扰道长还是可以的,于是便指着道袍的一只袖子,问道:“道长晚上时常外出吗?”
原来刚才躲在树丛中的并不是什么野兽,乃是这个玄成子,此刻他的左手袖子上还粘着一片树叶。玄成子顺着飞练的目光看去,伸出两根手指拈下这片树叶,抛在地上,拍了一下手,笑道:“倒也不是时常外出,只是听闻这几天有大理寺的长官会到敝观,因此不得不格外小心一点,道路难觅,又常常被落叶覆盖,就怕哪一位大人不小心迷了路,那贫道的头就要保不住了。刚才出去看了一遍,正要回观,就发现有一匹马系在了路边,心想莫不是大人已经到了,四下里找了一圈,这才把寺丞大人给找到了。我原以为是大理寺卿前来本观,没想到是……哈哈,不管谁来都是一样的!”
他的话语中隐隐地流露出一丝轻视之意,聂飞练也不介意,宋朝人普遍信仰佛道两教,一些有名的寺观,比如相国寺等,更是香火鼎盛,他们日常见惯了达官贵人,眼界自然就提高了,于是好似漫不经心般说道:“原来如此,怎么道长找人都是躲在树丛之中的吗,倒是不常见呢!”
玄成子笑了一下,泰然自若道:“贫道怎敢惊吓寺丞大人,只因本地向来不太平静,不知是村民的愚见,还是确有妖魔鬼怪出没,况且一到晚间,不时就会有野兽出来活动。我虽长居此间,可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你看,就连观中各处房舍的钥匙,也都只有一把,还要时刻带在身边,以防不测。大人久居京师,又是在朝廷为官,是以才会不明白乡下之人生活的艰辛。”
聂飞练虽是大理寺丞,可这也是进京以来的事,之前都只是地方上的一名小吏而已,而且还要不时出生入死。听玄成子这么说,其实内心里也会有一些不以为然,只是才来到青云观,与这个玄成子见面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不知他的底细如何,是以只得暂且隐忍不发,但这口气始终还是要出的,于是便不冷不热地说道:“哦,是这样吗,但我看道长虽然蛰居山中、香火不盛,但脸上的气色好得很,想来应该是此处风水尤佳的缘故。”
玄成子闻言,倏地一惊,脸上一种阴鸷戒备的神气一闪而过,但立即又低下头来,行了一个礼,说是会派人照顾好飞练带来的那名女子,随即就要告辞离去。聂飞练也并不阻拦,看着他走开几步后,忽地又回过头来,看见飞练依旧伫立在门前,便笑道:“我刚才已经告知大人,最好不好四处走动,大人不要不信小道的话,尤其是观中西北角的混元殿,更加不可以靠近。”
扑的一声,黑暗中迸出一点火光,是聂飞练吹亮了火折子,将桌子上的一枝新蜡烛点燃了,又将火折子拧紧盖子,放回怀中,目光注视着摇曳不定的火光,心中想道:“那阿金娘子究竟是被何人袭击受伤,那凶手又为何要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目前还不得而知。只是有可能袭击她之人,如今又多了一个玄成子,因为他当时肯定也在附近,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玄成子得知阿金娘子要前来青云观,为了不让她发现什么东西,于是便悄悄尾随——他一直都在此地生活,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在跟到溪流附近时,便上前从后面打晕了她。
“阿金娘子当时只是昏厥,还没有死,玄成子发觉后,正要进一步结果她的性命,刚将她拖到水边,我恰在那个时候赶到。玄成子见有人前来,慌忙之中,便躲藏到树丛后面,却不慎发出声响,被我察觉,于是便编了一个谎言,要将此事掩饰过去。这样猜测尽管有些道理,但也只是我的臆断而已,并无证据,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自然可以矢口否认,我也无法说什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身上的马鞭、帽子等物一一取下放好,将那把长剑放在了枕头旁边,但心中想着的,还是刚才的这件事情:“假如袭击阿金娘子之人当真就是玄成子,眼下人就在他的道观之中,岂不是给了他第二次下手的机会?不,应该不会,要是人死在青云观,那第一个逃不了干系之人便是他自己。唉,都怪我,沉不住气,让他对我有了戒心,不过这样也好,他既知我在这里,应该会有所忌惮才是,起码不会在道观之中下手。尽管如此,也不能不小心防备。对了,玄成子不是说,每个房间的钥匙只有一把,而且都由他随身携带吗,还不止一次地提醒我,晚间不可在道观之中走动,他这样说,到底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还是在暗示我什么?”
她想到这里,把刚放下的长剑又抓在了手里,抽出来看了一眼,随即还剑入鞘,走到门边,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四周空无一人,便轻手轻脚地跨出门外,心道:“不管他想怎样,我总不能在这里等着事情发生,无论如何,今天晚上,我必须得去他说的那个混元殿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