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蛰伏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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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零榆渡口处仍是灯火阑珊。
不少船夫窝在同一家小酒馆,散桌上清一色摆放满廉价的黄酒坛子。
一海碗醇厚的雄黄酒下肚,船夫大喝一气,霎时间暖流由下至上席卷全身。
这刚饱饮完的船夫缺颗牙,在当地干这一行中最为年长,同行都称其为“老莫”。
反之,坐在老莫侧边身着棕榈蓑衣的少年最为年幼,看着也只有十五六。行内人都清楚,这最为年幼的少年和老莫不但是师徒,更是情义父子,船夫们便唤其为“小莫”。
小莫学着老莫的样提着坛子添了小半碗黄酒一饮而尽。
小莫苦着脸啧啧嘴不解问道:“老爹,这酒这么辣喉,你们是怎么喝的这般自在?”
同行人纷纷豪爽的大笑出声。
老莫想笑,但终究没能笑出来,只是抿一抿嘴角夹了一筷子凉黄瓜放到小莫碟里,“喝酒没菜下可不成,就着黄瓜闷上两口瞧瞧。”
小莫夹起酸辣脆爽的凉黄瓜,又喝下小半碗黄酒。
辛辣的黄酒和黄瓜两味交杂一起引得小莫一阵恶心。
“噗——!”
众船夫笑作一团,老莫也是没招住架子笑得自己剧烈咳嗽起来。
缺颗牙的老船夫边笑边说道:“下酒菜可以是事,也可以是人,再不行只能啃着凉菜。娃娃,你喝不懂?”
小莫没好气道:“什么事的人的凉菜的!我看你们就是存心看我笑话,这酒我不喝了!”
小莫匆匆站起身往桌上丢下几枚铜钱币后撒着气往老屋大步走去。
同桌的船夫无奈道:“这孩子,怎么又在气头上了。”
老莫独自喝着黄酒,语气平稳道:“罢了罢了,到底是个孩子不懂这些,改头打两条大鱼回来哄哄便是。”
且说小莫低着脑袋闷闷地走在街头,这个脸上稚气未褪的少年仍抓着刚才被众人取悦一事不放,想着想着也就出了神以至于那么大一头毛驴迎面踏来都未曾发觉。
“咚!”
一声闷响。
小莫被毛驴撞倒在地,额头上擦破了皮泛起红印,他捂着晕乎乎的头爬起身看向来时的路。
毛驴上头骑着个较为消瘦的书生。
这书生穿着一件玛瑙灰直襟长袍,乌发碎碎密密衬托出白皙的肌肤,身材修长,薄唇犀利,眉若刷漆,面相轮廓分明看着大落得体,眉宇之间更是散发着学子特有的书生气,看似温厚可却总令人觉得骨子里有股薄凉之感。骑着毛驴的书生此刻正读着手里的书卷,而毛驴驮着的除了书生也只是一捆捆书卷。
本郁郁寡欢的小莫如今遭到这盆冷水淋头自是不满。
“喂”,小莫手里抓紧一把土叫住那无名书生,“你撞了人,要道歉!”
无名书生照旧从容的赶着路,像是撞到了空气。小船夫更为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土学着渡口老船夫的样从嘴里骂了句娘,他大步上前牵拦住黑色毛驴随后松开手里的土,用那只泥泞的手抓向书生的袖子。
“喂,你个读书人怎么这般无礼,撞了人不认错还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无名书生这才留意到底下的小船夫。
他斜眼看去,这小船夫同渡口其余整日受风吹雨淋的船夫一样灰头土脸,浑身上下散发着汗臭味,发顶坍塌油腻,如此邋遢的形象引得这位书生不经意的微微皱鼻,双眸中鄙夷的眼神一闪而过。
他冷声道:“撒开。”
小莫伸出指头不断指点着书生,手里头攥的更为紧实,“好啊,还敢甩给我脸色看,你要是不道歉我今天还我偏不撒了!”
无名书生无意间瞥向了小莫拽着袖子的地方,那一块已被地上的烂泥玷污。
看见这一切的书生突然暴怒,他瞪起双眼大喝道:“撒开!”
一阵巨大的冷风迎面刮来,与此同时小莫突然心底一沉,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这个书生的背后貌似多了几道看不太清的黑影。
一道……两道……数不清……
小莫浑身上下僵住了,他光半开着嘴,恐惧感空前高涨。
书生一抽袖子卷了两卷随后往外一摆,下一秒,愣在原地的小莫被抽飞到数米之外的石板路上。
无名书生拂了拂袖,被烂泥玷污的那一块已洁白如新。
他冷冷的看了地上不省人事的小莫一眼便继续赶着路。毛驴走的不快,载着书生约莫走了半刻钟才停下。
书生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他瞧了瞧在露天酒馆那喝酒的船夫又望了望对面的黑海最后留意了一下天上闪烁的群星,自始至终似乎在算着什么。
半晌,这位边骑毛驴边读书的无名书生喃喃道:“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唉,命里有时终须有。”
老莫只见这随口念诗的读书人感慨完后一把合上书卷塞进毛驴驮着的书卷袋,之后半将就的踱步而来。他见这位后生在离自己半丈开外的地方立定,然后展臂至胸前,合拢手躬身行了一拜礼。
这大礼一行弄得老莫有些不知所措,其余船夫们也是一愣一愣的。
有人问道:“能受如此大礼,老莫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大伙,莫非还真是如你所讲年轻时赌气出家,一逃就是一辈子?”
老莫张着口黄牙粗鲁道:“放他娘的屁!老子就是随口说说扯扯淡!我要真是大户人家早第一个把你拉去做奴隶!”
无名书生行完一礼竟开口温厚一笑,“老前辈,我是这学府的学子,现受令出岛,不知可否劳烦一下老前辈?”
老莫脸上有些为难起来。
他厚着脸皮向其余人使着眼色,没想到一个个好事的船夫此时装作慌忙的做起了自己的事。
老莫脸色一黑只能自认倒霉。
换作平日有客人家来这些船夫们怕是争先恐后的拉生意,若是能接到一两位学府的客人更是能赚的盆满钵盈,毕竟学府底蕴深厚随随便便大手一挥就是通常人家的好几倍。
书生的造访本该是笔大生意,可老莫却是板着张臭脸坚定道:“读书人,我问你现在几时了?”
“亥时已过”,无名书生竟脱口而出,似乎对时间的概念熟记于心。
老莫挠了挠花白的头,用糟糕且略带一丝惋惜的语气叹道:“真是麻烦,偏偏午夜还没过。”
“我说读书人,你可知做我们这一行的有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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