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站不住的理由 (第2/2页)
为了将果子种下去,为了来年能有好收成,他筹借了很多钱款。
如果没有他踏空摔死这件事,白家的历程兴许是另一番模样。
“因为他死了,债主们怕白家不认账,他刚出殡,就纷纷上门要债,让白家提前还钱。”苏束说这些的时候,手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手背上的一道伤疤,“可是常言道,种田撒种,用心浇灌几个月才能收获,种树十年,也才会收获半片阴凉。当时大哥刚刚将银子投进果园,白家连给他发丧的钱都是借来的,哪里有现银去还债啊!”
“所以急红了眼的债主们,差点把白家撕了、拆了。”
青州是去往京城的江南考生的必经之路,当时的苏束正好暂住在可以瞧见白家院子的客栈里。
他是眼睁睁看着白家从提亲的队伍排成长龙,到门可罗雀,再到被债主围得水泄不通。
眼睁睁看着膀大腰圆的打手,一个个像是土匪一样,冲进白家的宅院,沿途所见之物搬起就走。
也在这个过程里,瞧见了当时以一己之力,拦在众人面前,保护双亲的白如月。
“她一点都不怕,据理力争,安抚了不少债主,也给白家争取到了时间。”苏束说这句话的时候,面颊上带了笑意。
“但是……她毕竟是半路接手,难以扭转局面。后来我上京科考,名落孙山,归家途中又在青州落脚,再见白家的时候,他已经衰败。白如月和她母亲做绣活还债,父亲则亲自出去跑商,原本的产业则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果园抵债了,里面快要挂果的果树被连根拔起,按柴火的价格计算。
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再也没了往昔的光鲜。
但白如月不甘低头的样子,烙印在了苏束的心里。
“我快马加鞭地赶回家,向父母说起我想提亲的事情,他们皆不同意。父母觉得白家债台高筑,我娶了定然是拖累自家,是不孝所为。”苏束抿嘴,“于是,我就一个人跑了。”
他沉默许久,似乎这一段对他来说是无比痛苦的回忆。
沈慕琼没细问,只安静地等着他故事的下半段。
这么漫长的,与案情无关的铺垫,往往都会伴随着极端的转变与极端的压抑。
可案子打交道这么多年的沈慕琼,太了解了。
她知道苏束说了这么多,未必是真的追思白如月,极有可能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用这段美好来掩盖自己身心的疼痛。
“再后来,如二位官爷所见,我一人只身来到白家,心甘情愿入赘,与岳父一同跑商、做苦力,什么赚钱我做什么。”他说到这,双唇微碰,似乎像是仍有许多话要讲,却强行戛然而止。
“孩子出生之后,如月的身体就不如从前了。”他跳过了中间难捱的艰辛,目光别向一旁,“她生子之时,早产,又加难产,那时候我又不在身旁……”
“说来皆是天命,那年是旱年,果子收成不好,出货很艰难。为了能保住些收益,不至于赔的太惨,我和岳父日日都在果园住着,她生孩子的时候,我正带着人挖沟渠引水。”
他说到这,忽然卡住了话音。
正堂里安静了很久。
苏束红了眼眶,双唇颤抖,那块旧伤疤,已经被他扣的泛红。
他说不下去了。
不知是对妻子的愧疚,还是往昔艰辛痛彻心扉,苏束一手挡了自己的双眼,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正堂里,披着微蒙的阳光,哭的像是个孩子。